《冠名》什壬

2、第 2 章

　　第二章

　　说完季湧霜有些后悔，她很少有小声说话的时候，刚才发出邀约时，更是因为她在嘈杂的商业街上，所以下意识地加大了音量。

　　这会儿，附近的人都在她和男人身上不断徘徊。

　　但凡有点自尊心，都不可能会答应她。

　　男人看向跑车上的季湧霜，和她的红色跑车一样，她炽烈如火，仿佛燃尽了一切阴霾肮脏。

　　仅仅是望了她一眼，便向上撞进蓝天。

　　地上的一切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
　　珩凉亦知道有很多人在看他，准确的说是看他的笑话，但看着车主人旁边空着的副驾驶，他还是点了头。

　　“当。”

　　就算这是地狱里的蛛丝，他也不会松手。

　　不管以怎样狼狈的姿态，只要她身边那个位置是他的，那就够了。

　　周围的人传来诧异地呼声，大概是震惊一个大小伙子这么不要脸，当街被当替身也能舔着脸上。

　　也有人发出羡慕的声音，有的羡慕男人可以找到那么漂亮的富婆，有的羡慕富婆可以找到那么好看的男人。
　　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谁占的便宜多些。

　　毕竟，男人虽然刚被辞退看起来落魄，可透过修身的衬衣和西装裤，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好身材。眉宇间带了一点被社会磋磨过的疲惫，却不减分，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丝烟火的魅力——他的五官气质实在太清贵，可多了这一丝烟火气却刚好。

　　而开着跑车的年轻富婆，则是穿着一身淡青色半抹胸仙女纱礼裙，右肩上缀着一朵白色山茶花，裙摆仅一侧过膝，露出其好看的双腿来。再细细看她的脸，皮肤白皙精致，因为戴着帽子和墨镜看不清全脸，却愈发显得红唇娇艳。

　　季湧霜咳了下，那些议论她的声音立刻没了，毕竟谁也不想惹光跑车就两千多万的富婆。
　　所以议论声就只剩下：

　　“诶，你说这个条件的，只要求露脸，给他一个月5千够吗？”
　　“我觉得你幻想得也太细致了些。”
　　“我觉得我一个月能给5万。”
　　“我……10万。”
　　“这不比那些男明星好看多了？10万买件衣服穿穿吧。”
　　“要我我就包下他，然后支使他去拍戏。”
　　“商业鬼才。”
　　“要不还是送去选秀吧，更快些。”
　　“有道理，这模样拿个出道位不过分吧？”
　　“笑死。”

　　饶是季湧霜也听得尴尬，她主动下车，为珩凉亦打开车门，“……走吧。”

　　这里季湧霜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车开后，季湧霜时不时地偷瞥一下副驾驶的男人，她还是很尴尬，“你、你别太在意她们说的话，就虽然我想把你当替身，但本质上我们还是比较平等的，在满足我的小要求之余，你完全是自由的。”

　　“好的。”珩凉亦点头。

　　见男人没有生气，季湧霜才接着说：“你全名叫什么？我之前不太记得你的名字。”

　　他们曾经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宴会上见过，但季湧霜都没有和他交流，只记得他是珩家少爷……现在还不是了。

　　“珩凉亦。”珩凉亦目光落在座位中间的包上，他主动道，“我可以在你的手机里，存下我的联系方式吗。”

　　季湧霜震惊又恍然地点点头，这就是素养吗？当替身也这么敬业。

　　“存吧存吧。”季湧霜示意珩凉亦自己从包里拿，“你打开包就能看到我的手机。密码是536539。”

　　珩凉亦依言打开季湧霜的包，拿出手机，解锁时，他突然道：“‘衡刻呀’？”

　　一下就被猜出密码拼音，季湧霜也就直说了，“嗯，我之前大学时追他，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没听说。”都是亲眼看的。

　　季湧霜接着说：“也对，你应该对这种花边新闻不太感兴趣。反正就是我还没有追到他，刚巧你们长得也还挺像，问问你。”

　　“知道了。”珩凉亦说。

　　他看起来似乎对理由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季湧霜就没接着说，而是聊起了“待遇”。

　　对方那么敬业，她自然不能当无良老板。

　　“关于替身这件事情，我可能还是需要和你签个合同。”季湧霜望见红灯，慢慢停了下来，她看着珩凉亦说，“如果你觉得行，我们就来聊待遇。”

　　“行。”珩凉亦几乎是立刻回答。

　　这回答速度多少还是让季湧霜有些吃惊，难道珩凉亦真的落魄成这样了？不对，难道是比看起来还落魄？比如几天没吃饱饭了？

　　季湧霜想了想，决定带珩凉亦去吃饭，“要不还是先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这次珩凉亦却没有像季湧霜以为的速答，而是想了一会儿，略有犹疑地说道：“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季湧霜在内心直呼好家伙。

　　继续开车。

　　“嗯……其实你不用做到这份上，衡刻他没给我做过饭，当替身应该也不用做饭。”季湧霜实在是震惊于珩凉亦的主动。

　　珩凉亦看起来比衡刻还难以接近，如果说衡刻是寡言的难以接近，那么珩凉亦就是高岭之花的那种清冷，直接让人不敢接近。

　　然而珩凉亦每一句都在打破季湧霜对他的第一印象。

　　答应当替身就已经出乎意料了，还主动给号码，现在居然还要给她做饭！

　　让天之骄子这么卑微的原因……

　　一定是他知道自己被辞退的原因就在珩家，他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找不到好的工作了，退一万步来说，自己创业，也绝对会被抵制。

　　所以他只能紧紧抓住这次“工作机会”！

　　这一通脑补下来，季湧霜对珩凉亦产生了些许怜爱之情。

　　她放轻声音说：“可能我会提很过分的要求，但你是有权力拒绝的。不仅有权力拒绝，也不用主动做什么。合同期限是一年，年薪你开。”

　　季湧霜觉得她都说到这份上了，珩凉亦该有安全感了吧！

　　况且替身也不是谁都能当的，光是长得像这一点，就只有珩凉亦一个人符合标准。从这个角度看，反而是她应该抓紧机会留住珩凉亦。

　　“年薪6万，五险一金。”珩凉亦说。

　　“？”季湧霜怀疑自己听漏了个千字，“你再说一次？”

　　珩凉亦稍稍沉默了一下，开口：“5万，五险一金。”

　　这次换季湧霜沉默了。

　　他是没听到刚才商业街上的议论吗，他不知道自己的条件特别好吗？他为什么会觉得“再说一遍”是让他自己降低条件？

　　季湧霜这一沉默，让珩凉亦又改了口，“四万五加五险一金，也可以。”

　　“停停停。”季湧霜制止了珩凉亦不断降低自己待遇的行为，她本来想说他是不是傻，话到嘴边婉转了一圈，“不错，打工人牢记五险一金不错。”

　　季湧霜本意是夸一下珩凉亦，让珩凉亦有点信心，谁知——

　　“如果……”他似乎很纠结，可还是说，“五险一金也可以不要。”

　　季湧霜听得人都麻了，出门在外怎么可以放弃五险一金？

　　一个多小时前才宣布封杀，已经执行得这么彻底了吗？季湧霜怀疑自己就是说底薪一千包吃住，现如今的珩凉亦也会答应。

　　季湧霜这才重新审视了两人的位置和关系。

　　珩凉亦不再是天之骄子，他现在因为“得罪”珩家，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不会有。

　　她季湧霜，不怕珩家，想对一个没工作的男人做什么都没人敢管。

　　现在，她是唯一能冒着得罪珩家的风险，给他工作的人。他如果不答应，就只能打一些零工，还要在对方发现他在黑名单上之后，收拾走人。

　　跟着她，好歹稳定。

　　虽然当替身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比起朝不保夕，也算可以了。

　　意识到自己处于一个极高极有利的位置后，季湧霜没有行使这样的“霸权”，而是更加民主了，她问：“你为什么提出给我做饭？”

　　如果珩凉亦喜欢做饭，或者做饭能让他有安全感，那就让他做呗。

　　“因为我认为，如果你喜欢我做的饭，提前辞退我的可能性就会减小。”

　　果然是这种理由。

　　珩凉亦在季湧霜心里逐渐变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可怜，她叹了口气，说：“我们去买菜吧。”

　　季湧霜从小到大，除了课本上带图片介绍过的菜，其他最后成品什么样她都不知道。

　　这会儿看珩凉亦挑选蔬菜，季湧霜觉得很新奇，“这些菜能做出什么，你都知道吗？”

　　“知道。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说，需要什么材料我来拿。”

　　珩凉亦自然平稳的语调让季湧霜十分信服，她不客气地开始点菜：“我想喝笋汤，吃千层煎饼，它里面什么馅你知道吗？我只记得有胡萝卜和肉沫……”

　　“都知道，你放心点。有忌口的可以提前和我说。”珩凉亦低头，从小山一样的笋堆里挑了个个头不大的鲜笋。

　　“这都是泥，还有壳，为什么还要挑？”季湧霜一直以为这跟开盲盒一样，买到的口感全凭运气。

　　珩凉亦把笋放在篮子里，又去挑煎饼需要的蔬菜，一边回答：“可以辨别的。笋汤的笋不能太嫩也不能太老，太嫩汤不够香，太老笋不能吃。”

　　季湧霜愣了下，然后笑了起来，“小时候阿姨跟我说，她每次都会炖十盅汤，然后从里面挑出最好的给我。所以，我一直以为我喝到的笋汤也是这么‘挑’出来的。现在想想，她应该是在逗我玩。”

　　珩凉亦看着季湧霜的侧脸。

　　周遭走过的人仿佛加了雾化特效，只有季湧霜微微含笑的模样是清晰的。她的眼睛似乎总是带着光，漂亮的卧蚕将这光托了托，添上几分柔意。涂了正红的嘴唇弧度向上，边上露出浅浅的梨涡，明艳又温柔。

　　季湧霜浑然不觉，还沉浸在回忆里，只是换了个话题的主人，“现在想想衡刻不接受我，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那会儿的他还是个穷小子，肯定没法理解我这样的脑回路，他肯定觉得——哇，怎么会有这么脱离生活的人，这种人谈起恋爱岂不是要命？”

　　说着，季湧霜自己也觉得好笑，她下意识地找身边的人分享，却发现对方严肃地看着她。

　　珩凉亦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道：“不要把自己归到‘某种人’上面，人都是不同的，但人可以用沟通来互相理解和接近。”

　　季湧霜眨了眨眼。

　　她觉得她的心跳似乎，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