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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水深火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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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的福寿鎏金香炉散发出袅袅烟雾,檀香与沉香木的味道充斥其中,明明是闻惯了的味道,此时却隐隐生出肃然之气。
阿菓下意识点头,“咣”茶杯已经掉到了地上,受到惊吓后退两步才反应过来腿上还有绳子,铃声阵阵,而双膝夹着的薄纸也掉了。
杨氏不慌不忙,用眼神示意郝嬷嬷,郝嬷嬷略微犹豫又从包袱中拿出一根细长的竹棍递到杨氏手中。
“啪啪”两声脆响打在阿菓的腿上,阿菓疼的抽声吸气,不可思议的看着杨氏,显然不知道居然会动真格的。
杨氏看着阿菓道:“刚刚我说的话你要记牢,如果再犯这根竹棍可不饶你。好了,再重新开始吧!郝嬷嬷。”
阿菓又惧又惊,心下吃瘪,老老实实像个木偶一般,动也不敢动生怕又吃一顿竹棍炒肉。虽然不知娘亲为何忽然发难,但如今只想着快到午饭时间,能好好的吃一顿,歇一会。
两个时辰后,杨氏放下手中的诗经,大发慈悲的对着阿菓道:“好了,先用午膳吧!”阿菓双眼异光,恨不得马上蹦起来。可是双腿一动就又疼又麻,全身上下也酸软无力。
咬牙挪着腿坚持走到饭厅,看见又是一桌美味佳肴,阿菓迫不及待的冲上前去,伸手就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肉,送到嘴里。“啪”杨氏不知何时又拿出那根竹棍打在阿菓的座椅上:“用饭也是要有规矩的。”
郝嬷嬷立在一旁看着阿菓道:“用膳时的座次,陈设餐食,碗箸摆放,坐姿仪态,执箸进食等等都是根据家中有无长辈,是否来客或是迎宾宴席等各种场合决定的。如有客来导客入席,以左为上,是为首席。相对首座是二位,首座之下为三位.....”
看着郝嬷嬷一张一合的嘴,阿菓愕然,摸不着头脑,竟有些欲哭无泪的滋味儿。
玉林城。
城东市口巷子离崇明街不远,这个地方既离着各个市集铺子不远,又挨着鱼龙混杂的长河坊。所以大多住的是玉林城中做小生意的商人,或者外来商队在此租住。
巷子里几十口院落,多是两进。只有寥寥几处是三进的宅子。
陈振麟关上半敞的窗户,转身询问到:“爹,咱们的人带回来的消息没错,这次云州来的商队,说是人多货多规模大,但没有一家大商行,都是些小货行。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组织让他们来岭南的?”
陈延卿并不作声,先给对面的洪老斟了杯茶,又给自己的杯里倒了些才缓缓开口:“你昨天遇见的那几个人呢?查清楚了?”
“他们那些人也是跟着商队来的,说是雇来的云州当地的镖师,也都跟军营里打过交道。如此看来他们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是我多心了。”陈振麟有些窘迫,心中自责昨日本应该先查探确认一番再禀告父亲。
洪老听完此话却微微摇头:“不,云洲这个地方对别人来说只不过是戌卫边境的关口,可对我们来说却是至关重要。廉王的舅舅韩代在围云之战几年后旧疾复发,身体每况愈下,云洲的大权也逐步交给他的义子韩柏毅。后来‘暮春之祸’波及韩家,但韩代在云洲戌边已经二十多年,未曾婚配,后继无人,当时也重病不起,先帝老谋深算自然不会为难他,只是降了韩柏毅的官职,提拔张先为新任云洲督军.....”正说道一半,洪老拿起茶杯,慢慢品茶。
陈振麟正听得仔细,哪料洪老不再说下去,又好奇又焦急。可是他作为晚辈也不好开口催促洪老,只好把目光转向父亲。
察觉到陈振麟求助的眼神,陈延卿只微微一笑,他知道洪老提及云洲的这些旧事时局是在故意磨炼长子,陈振麟虽不错但到底年岁较小,行事不稳。
洪老抬臂轻拂胡须,对着陈延卿笑道:“子淮阿,你教了个好儿子。看看,明明就好奇的紧,却能忍住不开口,难得!”
“哪里哪里!还差的远呢,到底在岭南这民风淳朴之地,心思还是稚嫩了些。他嘴上不说,可眼睛出卖了自己,还是要多经事才行。”陈延卿道。
“好,那我就不卖关子了。不过,振麟我要问一问你,李道长卜卦的本事是一绝,他说要咱们在这岭南等,可天机不可泄露,咱们到底等什么呢?当时你外曾祖父和李道长又为什么让你们一家来等呢?”洪老一脸笑意的看着陈振麟,等待他的回答。
陈振麟低头思量后,才慢慢道:“如我所想,当年廉王出事后,首当其冲的便是廉王的母家—韩家,还有就是外曾祖父一家—姜家。韩家是廉王母族有血缘关系,拥护廉王无可厚非。但姜家只是朝臣,支持廉王那就是谋...是重罪。”
陈振麟本想说谋逆二字,但一出口便深觉不妥,及时换个说法。
心中暗恼自己嘴快,定定神又开口道:“可韩家武将出身,韩束老前辈征战一生,为国捐躯。韩代将军也戌边几十年,未有子嗣。又如您所说韩代将军在廉王出事前就已经卧病在床,先帝不会再对残喘无力的韩家赶尽杀绝了。所以全力支持廉王的姜家就成了众矢之的,外曾祖父临终前让舅祖父上折子立下终身不出常州,后代不得为官的重誓,不仅是在减轻帝王的怒火,也是知道盯着姜家的眼线不会少,从此姜家只能小心谨慎,不能再行差踏错一步。所以曾外祖父选了我们一家。但李道长高深莫测,我打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何选我们一家,也不知到底在等什么!”说罢,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洪老听完哈哈大笑,陈延卿也满意的是对着儿子点点头。等笑够了,洪老才正色道:“振麟说的不错,你曾外祖父若是知道你如今成才,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至于李道长,他做事恐怕真的只有神仙才能明白是何缘由了。”
“韩柏毅连降几级,但却不影响他们韩家在云洲的威势,张先顶替韩代成了督军,将士们不服、不屑皆有之,还是韩柏毅四处游说劝服,张先这个督军才在云洲勉强坐稳。所以说韩柏毅这个人有勇有谋,能伸能曲是个成大事者。而且韩代不仅有韩柏毅一个义子,还有一个义女名叫韩静芝。据说韩静芝貌若天仙,但是甚少在外抛头露面。韩代将军卧病不起后,韩静芝衣不解带恭敬伺候,甚至带发修行为父祈福。”陈延卿代替洪老为儿子解惑道。
陈振麟不由叹道:“那这位韩代将军的义女可真是至纯至孝。如此说来常州那边不能轻举妄动,那我们在岭南等的只有云洲那边的人了?可儿子还是愚钝,实在不明白到底等云洲什么好东西?”
洪老闻言起身走在窗边,双手将陈振麟先前关上的窗户再次打开。招手让陈振麟过来看向窗外楼下的一对年轻夫妻:“振麟,你看到那对夫妻了吗?”
陈振麟不明所以道:“看到了,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洪老微微摇头,指着楼下那对夫妇道:“妻子容貌清秀,丈夫魁梧高大,这对夫妻应是新婚不久,但当街如此欢喜亲密,你觉得有什么事儿让他们这般愉悦?”
“这....”陈振麟挠挠头,十分为难道:“难道是...是他们..要有孩子了?可是这跟咱们刚刚说的有什么关系?”
洪老笑而不语只意味深长的盯着陈振麟。陈振麟不禁将洪老与刚刚父亲所说的话联想...突然惊叹一声:“难道...!难道,廉王有子?可廉王妃并未有过子嗣啊?”
“这里面还有一个内情,那就是廉王与廉王妃王氏是先帝赐婚,夫妻之间并不和睦,王氏的娘家当时也并不看好廉王殿下。所以王氏投井是为了王家一族的清白,而不是为了廉王。”
关上窗,洪老转身在屋中慢慢渡步:“廉王在围云之战中遇见了韩静芝,之后又带她回了京城,只有老师他老人家见过两次,我才有幸得之。之后就没有她的消息了,直到后来才听说她回到云洲,照顾韩代将军又在家庵中带发修行。
那时我就隐隐怀疑,生子一事,没有确切的人知道。但只有廉王还有子嗣,而且这个孩子必须是韩素芝所生才能解释清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这个孩子的存在必须越少人知道,才会安全。李道长是神算,有些事说不明白。但我们这些凡人只能靠自己的脑袋一遍又一遍的推测。所以云洲来的所有人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陈振麟得知一切始末,冷汗都已经冒了出来,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曲折的内情。若廉王有子,那陈家跟着廉王之子岂不是要篡...。不敢再想下去,他却也不确定能否面对即将来临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