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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凄阳暮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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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逐渐燃尽,床榻上的少年侧身睡着,睫羽纤长而浓密,还有几缕发丝垂落于脸颊侧边,更显得他整个人都羸弱不已。
暮言卿还是睡得心神不宁,小幅往暖被里缩了缩,白嫩的鼻尖埋入到了锦被里,露在外的精致眉宇间一直在微蹙着。
凄厉的一声惨叫划破长空,在浅眠之中的暮言卿再次被迫醒来,他缓缓直起了身体,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暗光浅浅探入进寝殿内,宿鬼的身影已经不在了,眸光穿过轻纱,暮言卿四下望了望,这里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人。
身上的痛感消减了不少,暮言卿略微犹豫了一会儿便掀开锦被下了榻,然后随意找了件外袍穿上就出了寝殿。
殿外的亭台楼阁其多,暮言卿呆愣了一霎,回过神来之后就开始漫无目的地找着。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暮言卿蹙起了眉头来。
他也只不过是听到有声音,但这附近什么都没有,会不会是他听错了,要不算了吧,他还是不要去多管闲事了。
兀戌的地形复杂,哪怕是他摸透了出去的路,也未必就能够逃得出去,还得要另换一个方法才行。
就在暮言卿即将要返回时,在一处墙角下看到了那缩成了一小团的毛绒绒物体,他一走近便听到了细小且急促的喘息声。
灰色小团浑身抽搐的缩在墙角处,暮言卿弯腰将其抱起,仔细看过后才知,原来这是一只罕见的灰色小狐狸。
怀里的小狐狸浑身抽搐不止,身上却并没有什么伤口存在,脖颈间仅套着一个白色的项圈。
暮言卿疑惑性的伸手碰了下那圈,一股灵流瞬间便涌进到了身体之中,他被弄得意识一晃,差点没能站稳。
“这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这也是你可以擅自乱碰的东西吗?还回来。”
看着走过来的女子,暮言卿思想还有些钝钝的,听到她说的话便想要把小狐狸物归原主。
女子的眼里划过一丝厌恶,伸出手说道:“还算你识趣。”
可谁知,小狐狸万分惊恐的往暮言卿的怀里拼命钻去,这一强烈的反应也让暮言卿回过了神来,他顿时皱眉就收回了手。
女子秀眉一拧,杏眸对其怒视,大声的冷斥道:“我奉劝你一句,不要不识好歹,不是你的东西,你就算霸占着也没什么用!”
距离不远处的瀛轻听到了动静,她扭着细腰缓缓而来,“怎么了这是,怎么吵吵嚷嚷的,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女子指着少年,语气不善的冷声道:“就在这。”
瀛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语焉不详的说道:“君上没有吩咐过你要好好待在殿内休息吗?怎么还跑出来了?这不是送上门的事头吗?”
此人如今是众矢之的,她们看到他就会心生厌恶与杀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以求日后心安。
而那些仙门正道为了道义,为了苍生,为了众生万物,也会利用此人来对付她们,迟早会把这人推出去牺牲掉的。
无论是哪一方,都想让他去死。
人人都想要他死。
然而,那人还一脸的懵懂不知,怀里抱着一只小狐狸,就在那孤零零的站着,丝毫不知自己此后的悲惨命运。
怎会不可怜?
一旁的女子是个暴脾气,见这人还是不动,有恃无恐般的抬手就要给他来上一耳光,算是给此人一个教训,也可借机替自己泄一泄愤。
不曾料,那只未能打下去的手在突然之间鲜血直流,她高举着的整条手臂呈现出了一种扭曲怪异的姿态。
暮言卿见此状况,立即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发生了什么?
女子痛苦的闷哼出声,瀛轻扶了一把却没能扶住,紧接着两人都跪倒在了地面上。
待看到了来人是谁之后,那名女子咬牙低头道:“还望海婴大人息怒。”
此时的海婴已不再是小女孩的模样了,他眉目清俊,身量高挑挺拔,微卷的长发随意束着,拥有着成年男子该有的嗓音。
“擅自动手,胆量不错。”
海婴微笑着拍了拍手,薄唇里所吐露的话语,表示出了对女子的赞扬之意,只是他墨色的眼眸中笑意不达眼底。
暮言卿心里有些怕,悄悄的往后退着,想在趁其不备下偷偷溜走。
海婴看着他往后方挪去,一副巴不得离自己远远的模样,随即就一把拉过暮言卿的手腕,带着人往就近的凉亭内走去。
“你能躲到哪去,这事估计还得要闹上好的一会儿,坐着慢慢看。”
暮言卿被按着坐下,之后便收到了海婴的眼神示意,思考过几秒后,还是选择把小狐狸交给了海婴。
很显然,他自己是解不开这个圈的,可是在拖下去的话,这只小狐狸就快要没气了。
碍于海婴压制性的气场,小狐狸不敢在挣扎半分,只见海婴的手指轻点了一下,项圈在片刻便碎裂开来尽数落地。
“……”
看到这一幕,暮言卿眨了眨眼睛,有些惆怅的绞着手指。
他不过是碰了一下就差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难道就是实力的差距吗?
“熙无见过二位大人。”
这时,一道恭敬的声线传来,走来的男子身着白衣面容冷淡,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这名女子浑身上下都被溅满了鲜血,已经看不出容貌的基本模样了。
得到了解脱的小狐狸,一双浅蓝色的狐眼直勾勾地盯着暮言卿看,再也不愿意移动分毫。
海婴将手里的狐狸丢给他道:“带千予她们一并过来吧,既然你家君上有事不在,那我就顺道帮他解决一下好了,这样也省事得多。”
宿鬼既已明说了,他不杀此人,那么也就意味着任何人都不能杀。
暮言卿:“??”
顺道帮宿鬼解决什么?
还有,为什么这些话他都听不明白意思?
接过小狐狸后,熙无闻言一顿,目光落在了于亭中坐着的单纯少年身上,随即便心下了然的带着人恭敬退下。
“是。”
微凉的晚风吹来,已是到了傍晚时分,海婴抱手倚在亭柱之上,微卷的长发被轻轻吹起,紧接着又吹散了那暗蓝的衣袂。
海婴眸光微转,见瀛轻她们两人仍旧跪在不远处,便笑着勾手让她们都过来。
而后,海婴的瞳孔又转动了起来,注意力在暮言卿的脖颈上停留了一瞬,继而挑了挑眉。
言禁术?
这对他来说要解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此人现下已到了宿鬼的手里,更何况先前自己也已将话都挑明了,若是再过多的去干涉,实为不妥之举。
视线移上即是那精致的五官,少年一头细软的乌发,小脑袋低垂着,脸颊还微微泛着绯红,指间的小动作略显有些不安,不能说话的少年更像是一樽漂亮的瓷娃娃了。
啧……
不能将这人做成活体傀儡,实在是有点可惜了。
暮言卿:“……”
又看着他干嘛,莫名其妙的。
难不成还想把他做成人偶吗?
这里还能不能有一个正常的人了?
没过一会儿,众多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暮言卿不免略有好奇的张望着,想要看看那位千予姑娘是何许人也。
两男一女走在一众人的最前面,中间的女子一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青丝随风飘动着,淡青色的罗裙包裹着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她唇色带了些苍白,不过姿容上佳。
左右两边的男子通身一白一黑,但任是在俊气的脸庞也无法忽视他们自身所附带着的冰冷气息。
千予低首说道:“千予见过两位大人,不知海婴大人唤千予等人前来所为何事。”
啪!
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个耳光,连暮言卿也惊了,他都没能看清楚是谁出的手,又是如何出的手。
只见千予被打得脑袋都侧到了一边,那姣好的脸蛋上已然是多出了个红印,力道有多大,可想而知了。
千予捂着脸,笑得有些勉强,“千予是君上的人,要打要罚也理因由君上下令才是,海婴大人您怕是有些糊涂了。”
海婴道:“那又如何,本座还动不得你?”
千予眼眶红了一圈,暗暗咬了下唇瓣,平和的语气里夹杂着委屈的问道:“还请海婴大人明示,千予错在了何处。”
海婴缓缓说道:“你的那些小心思还是收一收吧,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也最好别用,否则就不是一点小伤这么简单了。”
隐秘的心思被点出,千予只是道:“千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君上,何错之有?”
那人本就不该留,既然君上狠不下心,那就让她来做好了,只是她还没有布好局而已。
“为君上除去祸患,又何错之有?”
海婴嗤笑了一声,“你这是要做宿鬼的主了?”
千予恭敬道:“千予不敢。”
“宿鬼不动他,你却偏偏要动,”海婴道:“擅自做主,该当如何?”
侧旁的熙无回答道:“千予逾越犯上,应带由刑庭处罚。”
闻言后千予的娇躯一颤,双膝直朝着那亭内的少年就跪了下去,一时间哭得梨花带雨,“千予死不足惜,但君上已为了您失智到了这般田地,还请您放过君上吧……”
海婴:“……”
暮言卿:“……”
怎么扯着扯着就扯到他这边来了?
在者,宿鬼失智了吗,他怎么没看出来?
暮言卿的心里面是一头雾水,这些话他怎么就是听不太懂呢,明明是宿鬼不放过他才对,怎么还反过来了?
幸无不禁皱眉,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尊敬,海婴虽是住在兀戌地界,但实则是无权干预这里的任何事务的,他们也只是尊称他一声大人罢了。
随后,幸无正色道:“海婴大人,这件事还是等到君上回来再行定夺吧。”
言下之意就是: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还是不要在插手多管闲事了。
做为宿鬼的鬼使之一,幸无此话一出,顷刻间便给予了许多人无谓的勇气。
“海婴大人,千予她一向忠心于君上,所作所为自然是为了君上好,您又何必为了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去责怪她呢?”
“我们敬重于您,都尊称您一声大人,只是千予她还什么都没做呢?这事尚且也没有任何证据,海婴大人您可不能冤枉了千予啊。”
海婴却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笑话一般,竟还笑出了声来,不过那笑容之中尽是嘲讽的意味。
“本座还从来不知你们竟是如此公正,莫不是以为自己披上了张皮就可以说一句公道话了?”
海婴冷声道:“本座就算要冤了她,尔等又能如何?”
众人一时间被说得无言相驳。
这时,瀛轻扶着那名被打伤的女子,一步一晃的在亭外坐下道:“直接动手未免也太伤风雅了,这样不好,举止粗鲁,一点君子的风度都没有。”
海婴:“……”
女子忍着痛,添油加醋的解释道:“海婴大人,方才之事是事出有因,那只灵宠是千予的,却不知为何会到了他的手中,属下多次讨要,他仍拒不归还,属下一时情急才动手的。”
千予思绪一转,泪眼婆娑的接话道:“大人,这只灵宠跟了属下许久,千予实在难以割舍,明日千予自愿前往不管地带,定会为大人寻来一只更好的灵狐。”
好似暮言卿已经抢了她的灵宠一般。
众人哗然一刹。
不管地带那是什么地方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的了,危机横生无数,若是自身实力不够强硬,一但迈入那便是九死一生啊!
他们这几日多多少少也听说了这人,听闻巫傩地界除了他以外无一生还,而且此人还是被君上亲自抱回的兀戌。
如今亲眼得见,果然是个实打实的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