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凄阳暮阙 ...
-
薄暮冥冥，夕阳将落。
出了云天阑之后，暮言卿就直直的朝前走着，一个个蜜饯塞入嘴里却是味同嚼蜡，他不敢回头看一眼，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着城外走去。
余晖落尽，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夜空中挂上了一轮朦朦胧胧的弯月，周遭的光晕黯淡混沌。
暮言卿站在离城外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然后就止步不动了。
在没有绝对把握能离开的情况下，他如果真要跑了的话，一但被宿鬼抓到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可他……
冷风吹起了发丝，暮言卿的双眸发涩。
须弥，他闭眼了一瞬，转身按着街道返回。
谁料却在半路被人给拦了下来，穿着红白色弟子服的两名男子挡在了暮言卿的正前方，其中一人是先前无礼的男子。
袁碌笑了笑说道：“我是真心心悦于你的，为何你偏偏就是不领情呢？”
暮言卿：“……”
怕不是有病吧？
暮言卿冷着脸绕开了两人。
暂时无法离开宿鬼的这个事实已经让他很烦了，现在又来跟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在者，他为什么要领情啊，他自己的性取向是没有问题的好吗，真的感觉好烦啊……
而那两人急步而上，再次拦下了暮言卿。
暮言卿蹙了眉，有些生气的反驳道：“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就一定要接受？”
“不愿做我的道侣还可以做其他的……”袁碌的眼里昭彰着不怀好意。
“比如——娈宠。”
“别跟这种人废话了，他一看就是那种给脸不要脸的货色，也用不着对他好言好语的。”
远离云天城的中心，现在四下是寂然无人的情况，暮言卿被迫被围堵进了暗巷里头。
另外一名男子看着少年那清冷精致的脸蛋，脑子里已然在急切的臆想着了，这藏在青衣之下的身躯又会是何等美妙的滋味。
暮言卿不断的往后退着，冷声警告道：“我劝你们最好是别碰我，否则……”
袁碌彻底暴露出了本性来，目光恶浊的笑着打断道：“否则会怎么样啊？是不是你自己不识抬举的？”
“否则？否则就主动脱光了服侍我们吗？”
“……”
“我还好奇呢，这仙修地界你一个俗人是怎么混进云天阑的，看你一身青衣莫不是浮夷里谁人养的娈宠吧，估摸着早就被人给碰过了，细细想来还是我们二人亏了，不过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们也就不多计较了。”
“……”
“服侍谁还不都是一样的，倒不如你就跟了我们两人，我们保你享尽荣华富贵，让你每一日都体会那种神魂颠倒的感觉。”
暮言卿有被恶心到，他紧皱着眉头，语气冷了不少，“以无耻为荣，恶心至极。”
多次的被果断回绝，袁碌面子上挂不住了，想他在宗内时，那些外门弟子有谁不巴结他的，又有谁敢这么拂他的脸面？
他勃然大怒道：“你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那就别怪我们下手不知轻重了！！”
两名男子摩拳擦掌，步步朝其逼近着，暮言卿已是退到了巷子的尽头了。
“否则，会死。”
沁人心脾般温润的嗓音缓缓响起，两人赫然就瞪大了双眼，下一秒他们两人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没有了任何生息。
暮言卿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血腥味在周围一点点的弥漫开来，冷白的月光照在了暮言卿的脸庞之上，让其仿若就好似神祗一般。
“我不是同阿卿说过，让阿卿不要乱跑的吗，也别让我找不到阿卿，阿卿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在月光未能照到的深巷之中，传入耳畔的语调堪称是温柔无比。
“……”
暮言卿的心里惴惴不安，一时间就没敢回话，他刚刚就察觉到宿鬼来了，也知道宿鬼肯定是会生气的。
饶是暮言卿已经快习惯了宿鬼所带来的恐惧了，可此时此刻还是被吓得心头一颤。
大概是因为做贼心虚，他有这么一瞬间起了困兽犹斗的想法，意图想要逃跑，什么都不管的逃走……
暮言卿垂眸注视着那从阴暗处逐渐蔓延至自己脚边的鲜血，半响过后他才缓慢的启唇，还是不死心的企图想要说服宿鬼。
“我不想过你说的那种日子，你就放过我吧，我保证，我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
“宿鬼，你放过我，行不行？”
“…………”
宿鬼只是说道：“阿卿，不要在做这些无谓的挣扎了，除了到我身边来，你不会在有其他的选择。”
暮言卿：“……”
就这样凝滞了许久，暮言卿靠着墙壁不动也不说话了，抬眸望着那漆黑的巷子里。
在黑暗中蛰伏已久的恶鬼好似张开了双手那般的，只等待着他的束手就擒。
“阿卿来，到我这里来。”
暮言卿执拗地摇头，明确了拒绝的态度。
片刻过后，漆黑中传出了讥讽的笑音，紧接着一只节骨分明的手伸出。
暮言卿无处可避的，手腕一下子就被扼住了。
在扯、在拽、在拖。
他们之间的距离再不断的缩减着。
终归抵不过力量的悬殊，暮言卿由光中脱离，没入了那足以让人窒息的黑暗当中，如恶鬼所愿的回到了他的怀抱内。
“阿卿，我后悔了……”
暮言卿心下不解，宿鬼后悔什么？
但，先前的感觉再一次传来，这回的感触更加清晰了，暮言卿无法在忽视过去。
宿鬼是在害怕。
比他自己都还要怕。
“今晚我们便回兀戌好不好，兀戌比浮夷大一些，相对的，阿卿也会自由一些。”
看着旁人与阿卿搭话，看着旁人朝阿卿伸手，眼看着旁人还对着阿卿剖明心意，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却只能坐在大殿前远远的看着……
他就不应该把阿卿带出来，也不应该让阿卿接触到这些外人。
“只此一回。”宿鬼紧抱着少年，“这些外人往后阿卿都不会在见到了。”
他后悔了。
必须得把阿卿的后路切断，必须让阿卿无路可走，唯有这般，他的阿卿才会乖乖的认命。
也得要把阿卿关起来，藏起来，困起来，圈起来，不在许阿卿见任何人。
暮言卿默然了一瞬，“这有什么区别吗，你给过我选择的余地吗，最后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施暴者温柔的宽慰道：“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阿卿的，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也舍不得逼阿卿太紧。”
“……”
突如其来的乌云吞没了明月，狂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树干渐渐东倒西歪了起来，电弧不停的撕破着夜空显得狰狞无比，这是即将要下暴雨的前兆。
暮言卿眼里黯淡无光，骨骼被都勒得有些发痛了，却只能待在宿鬼微冷的怀抱里。
他小声的自语道：“要下雨了……”
宿鬼以为暮言卿是在害怕，便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没事了没事了，我一直都在，阿卿要是害怕就别看了。”
暮言卿把脑袋埋入进宿鬼怀中，妄图借此来逃避现实，在心里祈祷着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
可惜事常逆己心，在怎么心不甘情不愿，还是无法改变那些已是即定了的事情。
回到兀戌时，已是半夜，夜幕上重云如盖，拂过的晚风都似带着些透骨的寒意，山雨欲来风满楼。
难以言喻的恐慌感袭来，暮言卿的脸色忍不住发白了，哪怕他的身体在逐渐的习惯被驯服，但他心里面还是极其不愿意面对那档子事的。
宿鬼眸色晦暗，抚上了少年的脸颊，“阿卿先回寝殿等我，我去处理点事就来，阿卿可别在做那些惹我生气的事情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到时候弄伤了阿卿可就不好了。”
“……”
宿鬼一语指明了，他困兽犹斗的心思。
暮言卿麻木的推开了他，而后便往寝殿的方向走去，大约一盏茶左右的时间，他离那处恐怖的地方便只剩下几步之遥了。
见殿门是开着的，暮言卿的心头又生出了几分退意来，心内如同夜色一般漆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
啪！
指尖扣上了窗格，暮言卿抿唇忍着，但指端的施力却是到了泛白的地步。
他想躲起来。
躲到宿鬼找不到的地方去。
反复不停的做着深呼吸，暮言卿努力的抑制住负面情绪，然后才抬脚迈进了寝殿内。
殿内精奢低华，悬挂在上的宫灯盏盏明亮，可即便充满了暖气也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
几名侍女手端着黑檀漆花盘，见到要等的人来了，微微伏身后恭敬地说道：“大人，君上吩咐这些是您往后要穿的衣物。”
“……？”
暮言卿看到了檀盘里放着的红衣，那一排排极其刺眼的艳红，直接让他面容上的血色尽失。
“拿出去……”
暮言卿呼吸发颤，默默掐紧了手心，脑袋里控制不住地冒出了一个接一个的画面来。
“我不穿……”
那些人眼中的藐视，还有那条链子以及那一夜被迫妥协而穿上的红衣，包括现在这些故意拿到他眼前来的东西……
这些——
这些无一不是宿鬼所给他带来的侮辱。
见她们仍旧还不为所动，暮言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他扯过几件用搁置在圆桌上的凄断划破后，便将其丢到了寝殿外。
“都走！”
侍女们互相之间面面觑视的看了一眼，连忙放下衣服就退出了殿内，也不敢去收拾那些落地了的衣物，只能去大殿向宿鬼复命了。
剩下的那些红衣也钧被暮言卿划破，系数给扔了出去，他转眼撇过手里的短刃。
下一秒，凄断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就躺在了那破烂的红衣堆内。
凄断：“……”
没过一会儿，宿鬼脚步轻抬的进了殿，语调温和的问道：“阿卿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是觉得这些衣物做的不合心意么？”
暮言卿心里气得不行，坐在榻边低垂着脑袋，一点都不愿意理会他。
宿鬼挑眉走近，用手中的青扇挑起了他的下颌，“阿卿气也撒了，若是不穿的话，我会真的以为是那些绣娘们做的不好，让阿卿不满意了，那她们可就都得去死了。”
宿鬼又在要挟他？
暮言卿冷眸而视道：“何必要去滥杀无辜，你干脆把我杀了不就行了？”
“我怎么会舍得杀了阿卿呢，至于这滥杀无辜嘛……”
宿鬼笑了笑说道：“阿卿难道忘了吗，我是魔君啊，既为魔君，那滥杀无辜又有何不可？”
“你！”
暮言卿一时还真找不到话来反驳。
宿鬼的声线平缓而温柔，但亦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只要是我给阿卿的东西，阿卿都不能说不要。”
侍女再次进入寝殿，黑檀圆桌上重新搁满了数件红衣，随后宿鬼放下手中的青扇，挑了一件绣有暗纹的红裳。
“好了，阿卿听话些，我帮阿卿换上。”
“……”
少年宛如木偶一般的任由着摆弄，穿好之后宿鬼自上到下不放过一处的凝视着，又把少年抱至在铜镜前。
宿鬼伸手拿起了一把檀木香梳，一下接一下的梳理着少年细软的发丝。
“阿卿答应过我的，以后都会穿红衣，阿卿不能在出尔反尔了，我会闹的。”
暮言卿只觉无语。
铜镜之中，男子温文尔雅，手持着檀香梳。
少年神色淡然，身着一袭精致红装，低眉顺眼坐着的模样就好似是位小妻子一般。
宿鬼眸底有淡淡的晦涩流转，隐约可见少许的痴迷之色，他嗓音轻了几分，“阿卿怎么又不说话了，还是觉得不好看吗？”
暮言卿：“……好看。”
哪怕是很敷衍的回答，宿鬼在得到后的顷刻之间也笑了起来，笑音悦耳动听，他眸中的柔情如水，真是好不迷人。
“我也觉得很好看。”
宿鬼笑着覆身吻了吻他，又忍不住的凝视了良久，待看够了后，便将少年抱回到了软榻上，再次取出了先前那条为其早已备好了的链子。
见此，暮言卿不禁瑟缩了一下，“你要做什么？把我锁起来？”
宿鬼回答道：“之前的确有想过，但后来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阿卿觉得有必要吗？”
毕竟与其锁住，不如徐徐图之。
暮言卿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兀戌就是一个笼子，就算没有锁住他，他也是出不去的。
宿鬼半蹲下身，抬指扣上了他的脚踝，口中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来，话语间意味不明。
“阿卿在浮夷时有看到那扇屏风吗？”
他有一扇白缎雀鸟屏风，上面只绣了一种白色的雀鸟，其羽毛洁白似雪，模样更是栩栩如生。
他想把阿卿也给绣上去……
这样一来，阿卿就再也逃不了了，哪怕是坏了，哪怕是死了，反正无论怎样，也只会是死在那扇屏风上。
大抵是后话太过残忍了，所以宿鬼只是问了问便没在继续往下问了。
暮言卿：“？？？”
什么白缎屏风？
宿鬼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说话这么还牛头不对马嘴的。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凄阳暮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