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世界的普通人日常》卿两仪

2、第二章 两只横滨法务

　　我克制住了向父母同学炫耀的心理，生怕这位神秘的朋友坐上她的南瓜马车离开，她不是灰姑娘，即使离开也不会留下一只水晶鞋来留作念想。

　　我也曾试图将那些香气各异的卡纸藏在家里的各个角落，但随着它们一次次的消失，我终究是打消了这份心思。

　　顺其自然便好。

　　我们之间的交往一直彼此默契地坚守着这个原则。出自小男孩莫名的底气，哪怕十天半个月收不到回信也没关系，日益增加的只是窗框上的纸条，而非对好友的不安与犹疑。

　　她总是会回复的，我相信，她会像我一般认真阅读我留下的每行每句。

　　我们在信笺中交流最多的内容，是俳句。

　　“俳句是传播微光与战栗的诗。”【1】

　　我们通过分享心得体会，与对方的心灵直接交流，比起阐述各自生活、直抒胸臆倾诉想念，我们无疑都很享受这种“留白式相处”。

　　随着年纪渐长，我开始不满足于单纯分享摘抄下的优美俳句，我试图像尾崎学姐一般自己创作。

　　我的班主任为此给母亲打过电话，他很担忧是否是家庭给予的过多压力让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拼命学习初中甚至是高中的国文知识。

　　母亲面对老师的质问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她打开免提将电话交到我手中。

　　“我学习这些完全出自于个人的意愿，我梦想成为像松尾芭蕉先生那样的俳谐师。【2】”

　　老师和母亲道了歉，他允许我随意借阅他书架上那些我眼馋许久的俳句集，也表示愿意帮助修改我那些蹩脚至极的俳句。

　　“成为俳谐师是很难的，但每个人的理想都不应因难易程度而分出高低贵贱。”

　　在我升入初中部时，老师将那本松尾芭蕉先生的俳句集赠予我，不少平日和我关系疏远的男生也别扭地和我拉近距离，企图让我帮忙写一些告别的话给心仪的女孩。

　　晚上我将得到的零食报酬摊到桌子上，放肆地让父母随便挑选，这是我靠自己能力得来的第一份报酬，尽管是同学间上不得台面的小交易，我的父母依旧为此很开心。

　　实际上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初中也会在同一个学校，但我很喜欢我同桌关于“仪式感”的说法，便也大篇幅的在纸条上写了这件事情。

　　几日后，尾崎学姐的回信中也难得用了两页纸表示对我顺利升级的祝贺，只是在信的末尾，她附上了一首自己作的和歌。

　　『物思へば澤の螢もわが身よりあくがれいづる魂かとぞ見る』
　　（心里怀念着人，见了泽上的萤火，也疑是从自己身里出来的梦游的魂。）【3】

　　乍一读完，我便为其中蕴含的强烈情感羞的面红耳赤，又舍不得放置这么美的句子，只好整个人躲在被子里，借着月光一遍遍地阅读。

　　仔细算来，尾崎学姐今年也已满十六岁，到了女子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4】

　　少女怀春，少年慕艾。我由衷为这位学姐找到归宿而高兴，同时也有些嫉妒那个俘获美人芳心的男人。

　　这种满溢出的粉红色气息接连持续了半年，不是我的错觉，尾崎学姐的信中遣词造句比以往要多了更多的人情味，辉夜姬因为有了尘世羁绊而染上烟火气。

　　她兴致勃勃地告诉我，她打算在他们结婚后离开之前的学校，说不定会来我们高中部做插班生，到时候还希望我多关照。

　　我很高兴得到这个信息，这就意味着我和我的朋友可以随时讨论俳句，我放下心中对那个男人隐隐的不快，有些热切地盼望着他们的婚期。【5】

　　和下一封红色信笺一起到来的是一封深蓝色的信笺，那位先生仔细地询问了我们高中部的情况以及他需要做的准备，在篇末言辞恳切地表示自己不通风雅，但擅长烹饪，日后我和他妻子讨论时可以为我们提供曲奇、蛋糕等一系列点心。

　　我因他提出的假设笑的前仰后合，险些从椅子上摔下。照他的设想，全班人在尾崎学姐报道的第一天就都得被他打个遍，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实际上最严重的情况也就是尾崎学姐会因为嫁人被同学孤立，但尾崎学姐的交际能力明显不差，没什么可担心的，先准备迎娶美人才是重中之重。

　　尾崎学姐的回信中语带嗔怪，说我那句“妾亦飘零久”【6】让那男人结结实实吓得不轻，在她解释过后，她可怜的婚约对象才明白我的调侃之意。

　　我不在意地耸肩，从桌膛中取出化学书温习，谁让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那枚红叶，就连作为答谢为我推荐的眼镜样式都是亮丽的红色，说什么“红叶颜色最衬人”之类的话。

　　来往间，我和那位先生也渐渐熟识起来，本以为尾崎学姐的丈夫会是位儒雅温和的先生，没曾想过是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同校学生，呆里呆气的，大概唯一配得上尾崎学姐的优点就是深爱她。

　　“贯一【7】最近特地学了些小孩子喜欢的点心，他难得兴致这样高，可见是很期待阿陆如何拜服在他的厨艺下，这种劲头我看了心中都有些发酸。”

　　那是因为我上次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一个热衷于吃压缩饼干的家伙吹嘘自己的厨艺怎么看都很不靠谱，那些对菜品的描写一看便经过了尾崎学姐的润色。

　　他们的婚事仿佛经过长辈的层层阻挠，婚期也是一拖再拖，身为局外人的我都忍不住感到焦急。

　　我每天都在想，也许就是明天，尾崎学姐和间贯一先生便会出现在教室门口。

　　终于在一个夏日的清晨我拉开窗户取信时，心中有了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两封红色的信笺旁静静地躺着一盒用红纸包裹起来的喜糖。

　　尾崎学姐和间贯一先生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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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法国诗人安德烈·贝勒沙尔。
【2】松尾芭蕉：是江户时代前期的一位俳谐师的署名。
【3】出自和泉式部，日/本平安时期女诗人。
【4】日/本于2018年更改规定，女子满18周岁可结婚，在此之前法定结婚年龄为16周岁。
【5】佐藤陆只是不满自己的好友突然被陌生人娶走。大概像弟弟不满意姐姐突然嫁人。
【6】化用顾贞观《金缕曲二首》中的“我亦飘零久”。
【7】间贯一：尾崎红叶（文豪）小说《金色夜叉》中男主角。
沿用大多数二设，间贯一为尾崎红叶一起私奔逃出Port Mafia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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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如意，更新随我心意。
恭喜红叶大姐结婚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