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又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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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郁桑是在舞蹈练习结束才看到外面下雨的。
她站在玻璃房里，好奇的注视着如同蜘蛛网一般牢牢扒在玻璃上的细密雨珠。
“老师，我喜欢雨天。”她认真道。
“为什么？”舞蹈老师想要伸手给她简单做腿部按压，又被她制止。
“您歇着，我自己来就行。”郁桑说，“喜欢雨天，是因为觉得雨水干净。”
老师拍拍她的头，应和她，“和我们桑桑一样，干净又美好。”
郁桑又认真看会儿雨，手腕上的电话手表响几声，是葛婩。
“桑桑，等雨停了，我和林子去舞房接你。”
郁桑想点头，又想起她看不见，“好，等你们过来我们一起回家吃饭，今天我爸爸下厨，做手擀面。”
从小吃惯美食的公主少爷在十三岁这年，最爱的就是郁父的面条。
三个人碰面后，一起往别墅区走。
舞蹈房是郁父投资建成的，开始的时候给妻子用，后来有了女儿，又给女儿用。
舞蹈房旁边养着一花坛的玫瑰，小郁桑最喜欢的玫瑰。
“阿姨刚刚摘的，我们三个一人一束。”郁桑把包好的玫瑰分给大家，和葛婩手牵手蹦蹦跳跳往回。
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郁桑使劲嗅几下，觉得很好闻。
“林子，你闻闻现在的空气——”郁桑的话说一半，察觉一旁的尹洧林情绪不太对。
郁桑：“你不开心吗？林子。”都皱眉头了。
尹洧林摇摇头，说，“没事。”
“肯定有事。”葛婩问，“是不是那个女人对你不好？”
“她接触不到我。”尹洧林否认。
否认完对上好友们担忧的眼神，还是选择坦诚，“我今天听到爷爷奶奶和那个女人的儿子说话，语气特别和善。我就觉得心里挺别扭的，说不上来，就觉得我亲人本来就不多，还没有哪个是可以无条件只对我好的。”
他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可是这种自私又在体内不受控。
葛婩想了想，和郁桑对个视线，然后安抚道，“我们就会无条件对你好！你喜欢的人我们也喜欢，你不喜欢的人我们也不喜欢。”
“对，你讨厌谁，我们就讨厌谁！”郁桑点头附和，她把书包里的巧克力递给尹洧林，“林子，你放心，我们是拜过把子的，王母娘娘不是给我们三个做过证吗？只要你不杀人放火干违法乱纪的事，我们永远都站在你身边！”
“我肯定不违反乱纪。”尹洧林被她俩认真的语气逗笑，郑重地说，“谢谢。”
葛婩：“不客气。你要是这几天不想在自己家睡，可以来我家或者去桑桑家，反正都有你的房间。”
尹洧林：“不用。”
郁桑没接话，她总觉得身后有动静，好像是谁在跟踪她们一样。
她扯扯自己的书包，突然小声道，“我们要不跑回家吧？我怕爸爸的手擀面放的久就不好吃。”
话音坠地，三个人风一样，从山野小径飘走。
边漂浮，还还边讲话。
郁桑：“林子，你要是不喜欢那个住在你家里的哥哥，可以来我家。”
“谈不上不喜欢。”尹洧林说，“其实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葛婩：“是啊，他上次好像还被我们班的几个男生揍了一顿，他都没还手。”
“谁揍的？”
“谁揍的？”
郁桑和尹洧林同时顿住脚步，问出声。
“张晋他们啊，”葛婩疑惑，“你们不知道吗？他们说要替林子出气，就把他带到树林揍了一顿。”
“谁让他们揍了！”尹洧林叹口气，“又不是他和那个男人狼狈为奸，揍他干吗啊？要揍也是揍那个男人啊！”
郁桑的情绪也莫名低落。
原来她根本没帮到那个陌生的哥哥。她还以为她通风报信之后，他躲起来就能不受伤。
葛婩看郁桑眼睛有点红，就牵她的手，问，“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那么多人打他一个，应该很疼吧。”郁桑止不住就开始抽噎。
抽噎到她悲伤的情绪快速占据她全部的心脏。
“要不，我们去林子家找那个哥哥，看他受伤没？”葛婩提议。
郁桑和尹洧林不经思考便快速点头。
尹洧林：“我们再去由叔那买点止痛药。”
郁桑继续抽噎：“那我回去……把妈妈做的蛋糕带上……可能……吃点甜的……就不疼了。”
葛婩：“行，我们加快速度！”
三个人又如同一阵风般，再次飘走。
只是她们不知道。
那个哥哥在听到她们说“你讨厌的人我们也讨厌”时，已经踏上离开延陵的征程。
——
黎泽森没有行李，他背着一个破旧的书包来。
离开时，连书包都没有带。
他用身上仅存的三十块钱买了束玫瑰，放在玻璃房门口。
就当是谢礼。
那束红色的玫瑰，给一个曾把自己的善良赠予他的小姑娘——
当谢礼。
回遂安的一路，并不容易。
黎泽森借车站的公用电话给尹老爷子拨过去，说自己要回去看黎父，让他们别挂念。
“小森。”老爷子微微噎凝，说，“你决定的事，我不拦你。我一会儿找人把你的车票买好，你带着身份证直接去取。”
黎泽森准备拒绝，被老爷子打断，“不是问过我，治你养父的病，有什么条件吗？”
“嗯。”黎泽森稍停，问，“您想好了吗？”
“想好了。”尹爷爷叹口气，“第一个条件，接受我的车票。第二个条件，高考结束，报延陵大学。”
听筒中安静几秒，老爷子继续道，“你就当我自私，舍不得自己的孙子流落在外，更不想把他拱手让人。”
“我知道了。”黎泽森平静道，“我会遵守承诺，您和奶奶保重身体。”
挂完电话，黎泽森进车站。
他回忆自己过去的十五年，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准确的词可以概括。
——
三人跑到尹家别墅时，尹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浇花。
看她们急匆匆进来，笑道，“是来看爷爷吗？”
“是……啊……也不是。”郁桑小声道，“爷爷，那个最近住在你家的哥哥在吗？”
“小森？”尹爷爷看看三人，又看手里提的大包小包的东西，“你们三个是来找他的？”
尹洧林点头，“爷爷，他在房间吗？”
尹爷爷：“他不在房间，他回遂安了。”
“遂安是哪？”郁桑问，“他今天还回来吗？”假如今天不回来，妈妈做的冰淇淋蛋糕就要化了。
“遂安是南方的一个城市，也是他的家。”尹爷爷说，“他可能会回来，也可能永远都不再回来。”
那天的郁桑体会到难以言喻的悲伤。
夜晚，她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心里在想：尹爷爷说，这个人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永远有多远。
郁桑叹口气。
她都没有看清他的脸。
只记得他个头很高，总戴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她还想起。
他受了伤，但是自己忍着，一家人都没有发现。
沉思片刻。
郁桑回屋。
她把那朵在舞房门口发现的红色玫瑰放进花瓶中。
对着花瓶许愿。
/王母娘娘在上。
/请您保佑。
/那个哥哥不要再受伤。
——
抵达遂安是次日下午。
黎泽森回银行取出尹老爷子打在他银行卡里的钱。
三千块。
他先用一百块钱去菜市场买排骨，给黎父炖汤。
炖好汤，提着餐盒去市里的医院。
单人病房，很安静。
看黎泽森进来，正在看电视的黎父气的把头偏到一边。
“小森，你回来啦。”黎母先开口讲话，她局促道，“我听你爸说你去延陵看你爷爷了，他身体好吗？”
“嗯。”黎泽森把汤蛊放到桌子上，盛一碗出来。
“爸，您是生我气了吗？”他问。
黎父被这句话逼出眼泪，大声道，“谁让你和他们有联系的，你一点话都不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延陵干吗，我要是知道你会和他们联系，我宁愿病——”
“爸，”黎泽森打断他，“爸，这世上，我就您一个亲人。”
求您别提‘死’字。
黎父剩余的所有话都吞进自己肚中。
他浑浊的眼泪开始在脸上纵横，“小森，爸爸对不起你。”
黎泽森摇头，把汤碗递过去，“您把身体养好。”
他活着，他的生命好像才有一些意义。
——
黎父手术后的第三天，黎泽森返回学校。
落下的课程不少，老师把他叫进办公室提点一番。
从办公室出来，他去医务室拿药。
之前在延陵的伤一直没管，这几天有些发炎。
路过操场边的花坛时，他听到一阵议论声。
“我听说你男神回来了。”
“谁？黎泽森吗？”
“对啊，不然还有谁？”
“我男神多了去了，而且现在黎泽森已经不是我男神，你以后别把我的名字和他放在一起。”
“怎么啦？你以前不是还给他写不少情书吗？”
“你不知道吗？他前几天逃课是去城里找他当小三的妈妈，我最讨厌小三。”
“他妈妈是小三，又不是他，你在意这个干吗？”
“你不在意吗？小三的儿子呀，谁嫁给他，岂不是都要被称作‘小三的媳妇’。”
“一辈子都顶着这个称呼，你愿意吗？”
“那还是算了……”
剩下的话他没有再听。
去医务室的路，他也没有再走。
但他的脑海里还是短暂的涌出两句话。
/哥哥，我们都做个好孩子。
/坏人的孩子也可以做慈善家。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又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