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你》又见梨

13、13

　　林苏里有一件很后悔的事，就是当初被林家赶出来后，没有收下荣欣扔在地上的那一万块钱。

　　过了快十年的好日子，除了物质上的富裕，在精神上，她也早就被滋养成了一朵娇花，将自尊视为最重要的东西。

　　一万块钱，还不及林家一天的生活费，那时她只觉得尊严被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于是她伸手接过那叠钞票，用她当时认为最酷的方式处理了那一万块钱——

　　小手一挥，向半空中一抛，想象起来应该是很潇洒的一幕。

　　实际上，有一张不识趣的钞票狠狠地糊在了她的脸上，她嫌恶地拿开，鼻尖还隐约缠绕着钱臭味。

　　是的。她当时居然觉得钱是臭的，充满了日积月累的霉味儿和油腥气，还有荣欣身上闷死人的香水味儿。

　　那时的她，恨的是林家，并不是真的讨厌钱，但倒也是真的对钱没什么概念。她天真地以为，离了林家，即使生活不再富裕，但靠自己的双手混口饭吃也不是什么难事。

　　被现实狠狠鞭打之后，她才明白，一万块钱不及荣欣一个包的零头，但也够一个普通人生活很久。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周言已经走了。

　　林苏里揉了揉酸痛的腿，回忆起昨晚。

　　后来她什么都没说，周言也什么都没问。
　　她到现在，对周言也只是知道他大概的财力，其余的一无所知。她并非完全不好奇，只是一旦开口问，对方回问起来，她又得编一个谎来圆另一个。

　　床柜上放了一套新衣服，价值不菲。打开手机，也没有周言的消息。

　　这倒像是他的风格。

　　林苏里发了个谢谢，便大大方方地换上了那套衣服。林苏里现在不会跟钱过不去，她不主动索取，但送给她的她会欣然收下。

　　她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有人迎了上来：
　　“韩小姐，周先生吩咐我送您。”

　　他还递给林苏里一部手机。

　　她疑惑地接过。是周言的声音。

　　“想去哪里告诉陈叔，是自己人。”

　　林苏里觉得这短短一句话包含了好几层含义，但她只淡淡说了声“谢谢你，周言。”

　　...

　　江言周挂了电话，对着手机发呆，谢非贴着他的耳朵喊了三遍“江言周”他都毫无反应，谢非灵机一动，对着他叫了声“周言”，果然，江言周马上转过头来看着他：

　　“怎么了？”

　　谢非无奈：“你魔怔了吧？大哥，你演上瘾了，你的名字叫江、言、周，不叫周言好吗！”

　　谢非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因为女人，实在难得。

　　“别烦了，跟着爷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跟你说，感情这种东西，你不要太上头，逢场作戏走一遭，最多三个月热情就消失了。”

　　他的这套渣男理论江言周听过不止一次了。每次他和谢非，玩归玩，他从不跟随他那套游走在女人间的法则，他也不感兴趣。

　　“晚上去喝两杯？”谢非提议。

　　江言周点头。

　　*
　　林苏里又被林苏钰紧急召唤了。

　　她让司机送她去见林苏钰，下了车她捂着酸痛的腰和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林苏钰皱着眉，一脸怀疑：“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林苏里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五颜六色的东西，立马制止她：“大姐，我是去爬山了，你不要多想。”

　　林苏钰：“你一天懒成猪了，还爬山，谁信？“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店里，林苏钰四下张望了一番，才压低声音对林苏里说：“你要是实在控制不住，有那方面的需求，给我小心点，一是别被发现，二别给我搞出个小孩，不然你就死定了。”

　　林苏里：.......

　　“你在说什么......”

　　虽然她确实和一男人共度一晚，但也就是坐在一起看看电影。

　　哦，还有抱了一下。
　　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但她决定什么都不说，如果她告诉林苏钰，她也不会相信。

　　况且连她自己都觉得，“和一个帅哥独处一晚连手都没拉”这件事显得过于纯情，解释起来她都会莫名其妙地心虚，还不如说他配件不行来得真实。

　　毕竟现在的真帅哥实在是少，但不太厉害的男人一抓一大把。

　　“你今天找我什么事？江家那边有什么事？”

　　林苏钰摇摇头，两只手环在胸前，朝她抬抬下巴：“没有，找你陪我玩儿。”

　　林苏里无语至极，起身就想走。

　　和她很熟吗？谁要和她一起玩儿。

　　“你的画明天就派人送过去。”林苏钰不紧不慢地说着。

　　这一招对林苏里果然有效，她停下脚。

　　林苏钰继续出招：“这卡里的二十万，你拿去，陪我玩一晚上。”

　　林苏里极快地扭过头，睁圆了眼，没忍住搬出了那句著名广告词：“你没事吧？”

　　嘴上虽然这么吐槽着，但她身体很诚实，坐了回去，快速收下那张卡。

　　“林苏钰，我劝你少看点没营养的小说，还学上霸总这一套了。”

　　“密码多少？”

　　林苏钰翻了个白眼，告诉了她密码。

　　......

　　林苏里坐在林苏钰的粉色库里南里，亲眼看见她让司机把车停在了一家破破烂烂的苍蝇馆子前。

　　不是她看不起苍蝇馆子，她自己很喜欢吃，但她都是骑着小电驴或者坐地铁走过去的，林苏钰这车停在这里太过显眼，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林苏钰摘下墨镜，招呼林苏里：“下车。”

　　司机把车开走了，路人的目光就转移到了两人身上，开始林苏里还有点不自在，不过闻到炒菜香气，脑子里就只剩下了饿这个字，自动忽略了那些注视。

　　林苏钰看起来比她更不在乎，拿出化妆镜补妆，完事后打开前置拍了张照。

　　拍照的时候笑容满面，拍完后马上变脸，皱了下眉：“油烟好大。”

　　林苏里白她一眼：“你自己要吃这个的还嫌弃。”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林苏里对她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从小到大荣欣严格控制她的饮食，她吃的东西都有营养师搭配，连零食都不会吃，更别说路边摊。

　　“所以我才找你啊，我其他朋友又不会吃这个。”

　　林苏里：.......

　　她这是明里暗里嘲讽自己呢。

　　林苏里本来想怼她两句，但林苏钰把菜单递给了她：“呐，看看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她便专心点菜。

　　在等待的途中，两人无话可说，不经意间对视上，还显得有些尴尬。

　　两人收回眼神各自玩手机，林苏里用余光偷偷打量了林苏钰一番。

　　虽然她讨厌林苏钰，但不得不承认，她才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连头发丝都保养得柔顺发光，双手没有一点受过苦的痕迹，坐在那里气质出尘，自成风景。

　　她甚至还邪恶地想，如果自己是真正的林家女儿，会不会也被养成这样一朵娇贵难折的花。

　　上菜后，林苏里专心吃饭，抬头时发现坐对面的林苏钰虽然保持了优雅的吃相，吃得很慢，但是吃得很香，享受其中的样子。但她平时吃饭都是面无表情，好像吃饭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

　　老板娘亲自送过来一份炸土豆，对着林苏钰笑，说着带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妹崽，好久不见你了，今天带了朋友呀，送你们一份洋芋吃哈。”

　　一听就是熟客。并且听阿姨的意思，她以前都是一个人来吃。

　　林苏钰看见林苏里盯着自己，笑得微妙，有种窥破她秘密的得意。

　　“我平时吃得太干净了，偶尔也需要吃点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调节一下菌群。还有，我只是有点无聊才叫你陪我玩，没什么别的，你不要多想。”

　　其实在林苏里这儿她精心打造的人设已经坍塌了，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不过林苏里倒觉得这样的林苏钰比以前真实且讨喜了几分。

　　但还是讨厌。

　　林苏里理清自己的立场，坚决不能动摇。

　　“别装了，你就是孤独，你的那些朋友都是假朋友，也就是平时在一起喝喝下午茶，精心摆拍一下，再发布在各个社交平台上维持一下你们圈子的平衡，好实现一个资源共享互利。实际上，你根本就没真朋友陪你吃喝玩乐。”

　　林苏里的话并不好听，但林苏钰也只是脸色微变，然后淡定承认：“是，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真朋友。所以和她们玩甚至还不如和你。虽然你很讨厌，但起码你不会装，也不会虚伪地讨好我。更重要的是，你单纯地喜欢钱，有钱就可以使唤你，我认为非常划算啊。”

　　林苏里也早就料到了她会反击。她也不在乎，林苏钰也没说错，她确实现在只喜欢钱，经历过吃不起饭的日子，如今为了钱舍掉一点尊严也没什么。

　　她甚至还自嘲起来：“对哦，甚至连未来老公都是你不要然后拿钱塞给我的。”

　　林苏钰冷笑一声：“我只是不想结婚，要结婚也不想以联姻的形式结。我不缺钱，你缺，你拿钱办事而已。更何况嫁到江家，你的钱只会多不会少。”

　　“我也和你说过，江言周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我只能确保你会得到钱，其他的什么也保证不了。”

　　林苏里知道她说的是有关江言周那些可怕的传言。

　　“他真有这么吓人吗...”

　　林苏里喃喃自语着。

　　“可是他还给我送过蛋糕啊......”

　　“你叽里咕噜地在说什么？”林苏钰打断她。

　　“没什么。”林苏里摇头。

　　她问林苏钰：“你真的也没见过江言周？”

　　“真的啊，骗你干嘛，不过他好像长得挺帅的。”

　　“好像？你都不确定，万一是个丑八怪怎么办？什么人这么神秘，连张照片都找不到...”

　　林苏钰：“你老公你想见随时打个电话不就行了，难道还需要我给你安排？”

　　她这个”你老公“听得林苏里头皮发麻。

　　真不习惯。

　　“打就打。”林苏里受不了一点挑衅。

　　电话拨通后，嘟了几声，便响起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江言周，挂了她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