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与恶魔签契约[无限]》二两糖茶

3、上天的安排

　　“不行。”

　　洛毅刚提出申请，便被部长斩钉截铁地驳回了。
　　“说了让你不要再在这件事上花精力，安防部每天大案小案堆成山，你进了游戏人影全无，该办的案子找谁办去？”

　　“亿万之城已经造成了至少上千人失踪，并且这个数字每天还在不断增加。如果说什么事该办，那属下认为这件事，就是安防部目前最急需解决的案子。”洛毅坚持道。

　　“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这些人是去玩游戏了，只不过就是游戏的时间长了一点而已。知道他们去哪了，就不符合失踪认定的指征，你的专业素养都跑哪儿去了？在安防部干了这么多年都白干了吗？”

　　安防部长手指在桌子上来回敲着，看起来很不耐烦。但洛毅却依然态度坚决，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就是因为在安防部干了这么多年，我才敢相信我的判断没有出错。亿万之城不是一个正常的游戏，不然也不会到目前为止都找不到一个安全离开游戏的玩家。我推测游戏一定是使用了什么非法手段限制了玩家的自由，阻止他们脱身，甚至控制了他们的精神。”
　　洛毅顿了顿，语气又放缓了一点。
　　“不过凡事无绝对，万一我的判断错了，玩家们并没有被游戏绑架，那么我会尽快离开游戏，并且愿意接受工作失误的处罚。”

　　话都让洛毅说干净了，似乎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再拒绝他，可是部长却绷着脸，不再和他争辩，却也不做应允。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走吧，我还有事要忙。”

　　说着，部长便升起全息屏，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样子。洛毅站着在全息屏后不走，部长也就只当他不存在，眼神也不给他一个。

　　既然得不到正式许可，那就没别的办法了。
　　洛毅眉头一压，横下了心。

　　“属下因为私事想请个长假，请部长批准。”

　　“请假？”
　　部长终于抬起头，面色阴沉地盯着洛毅。盯了一会儿，却又突然松了神情。

　　“看来你是非去不可了？”
　　部长眯起眼说道。
　　“如果我不准你的假，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辞职了？”

　　“还请部长准假。”洛毅微低下头，没有正面回答。

　　“哈。”
　　部长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都说你是安防部第一工作狂，我看，还不如说你是第一固执狂。”
　　部长说着，又突然笑容一敛。
　　“你到底为什么，要对这件事这么执着？”

　　为什么这么执着……

　　洛毅垂下眼，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片刻后，又重新抬起了头来。

　　“昨天……我去探访过一个亿万之城的玩家。他的家庭本来就不富裕，他从亿万之城出来之后精神失常陷入疯狂，导致一家人的生活更是困苦。”
　　洛毅认真说道。
　　“他的妻子曾说，如果当时有人能拦住他就好了，如果没有这个游戏，就好了，流着泪，哽咽着，说了很多遍。”
　　“不知道如今那些身在游戏中的人们，是不是也在抱着同样的想法。”
　　“如果有人能救我出去就好了。”
　　“如果没有这个游戏，就好了。”

　　“如果这些玩家……他们真的被困在游戏中等待希望，我没办法放任自己视而不见，就这样让他们在困境中等到绝望。”

　　洛毅目光沉沉，带着几分难以撼动的坚定。但部长听了洛毅的一席话，嘴角却忽然莫名挑起了一丝笑，没再多反对什么，只是笑里多了些许洛毅看不懂的含义。

　　“救世主，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部长幽幽说道。
　　“或许人没救成，连你自己也搭进去了，这值得吗？”

　　或许不值得吧。

　　洛毅沉下气息，在部长的发问中，最后坚定了一遍自己的心意。

　　或许不值得，或许执着了半天，发现一切确实只是一场误会。
　　但面对着眼前的种种，他做不出其他的选择，这些或许的不值得，没办法成为他说服自己不作不为的理由。

　　就当是天意吧。
　　洛毅想。
　　既然上天就这么将这件事摆在了自己面前，那这执着，也就一并当成是上天的安排好了。

　　***

　　“哎哎哎！你们知道吗？洛总长要亲自去亿万之城！”
　　一个小个子办事员急忙忙跑进办公区大门，煞有介事地对大家宣扬道。

　　“去哪儿？亿万之城？！”
　　“那不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吗？”
　　“总长要去干嘛？”

　　听到这个消息，办公区里正工作得无聊的八卦人士们一下子就炸了锅。

　　“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人问那个小个子办事员。

　　“我刚才路过部长办公室，听见总长在里面和部长说的！总长说这件案子急需解决，但能掌握的信息太少，只能深入游戏里面去调查。部长说不行，不许他再提这事，结果总长超勇的，直接就和部长请假，说不让去也要去！”小个子办事员声情并茂地转述道。

　　“可是有人在那游戏里失踪了一两年啊，总长怎么敢去啊！”
　　“好像不是说，还有人疯了自杀了吗？”

　　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旁的阿道听到他们在说这事，神经一紧，也连忙凑了过来。

　　“部长不让去也对啊，这事太没谱了，就算进去了，谁又知道能不能解决。”有人说道。
　　“是啊，解决不了就暂时放一放好了，等调查充分了再说嘛，何必非要以身犯险呢。”
　　“而且会去那种游戏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哪儿值得总长……”

　　最后这句话政治不太正确，说话人话说一半，就把后半句吞了回去。场面就这么安静了一瞬，一直没插上话的阿道终于找着机会，赶紧跟那个小个子办事员说上了话。

　　“小达！”
　　他急急问道。
　　“你亲耳听见的？老大真这么说的？”

　　“那还有假！你要不信，等总长回来，你自己问他！”小达说。

　　“我信，我信！那老大什么时候去啊？”

　　“这我没听见，应该就是最近吧！”

　　“那、那他是要自己一个人去吗？”
　　阿道紧着追问着，没注意其他人都已经闭嘴噤了声。

　　“怎么，你跟我一起去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很有磁性的男声。阿道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只见洛毅就站在他身后，抱着手臂，似笑非笑。

　　“老大！不是，我那个……那个什么……”

　　阿道一慌，一时间就有点语无伦次。洛毅也没想等他回答什么，对这些聚众聊天的属下摆了下手。
　　“都干活去。”

　　大家得了赦令，赶紧都溜回了自己的办公位。洛毅用手指点了点阿道，没再管他，径直朝自己的隔间走去。

　　但阿道心里装着刚才的事，实在也没什么心思干别的。看着洛毅往隔间走着，阿道迟疑了两秒，紧着就跟了上去。
　　“老大！老大！您真的要去亿万之城啊？”

　　“嗯。”
　　洛毅点了下头，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偷偷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可去了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好好地回来，您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阿道跟在洛毅后面，一脸急切。

　　“这个火坑，总是要有人去跳的。”

　　洛毅推开隔间的门走了进去，阿道也不客气，直接跟进了隔间。

　　“我走之后，你们要随时关注信息中心，如果有可能，我会将调查到的内容即时发送给你们的。”

　　洛毅说着，坐到自己的办公台前，按下全息屏的按钮，准备开始处理工作。可等到全息屏都启动好了，待办事项也一项项列在屏幕上了，阿道却仍然留在隔间里没走，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洛毅看到阿道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
　　“放心吧，我只是去调查，不是去赚钱的，也不是去玩命的，我会把握分寸，不会那么容易被游戏控制。”
　　说着，他又拿眼盯了一下阿道。
　　“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工作，上班时间别聊闲天，也别再给我玩游戏。”

　　洛毅有意转移话题，让气氛能轻松一点，但阿道却并没接洛毅的话茬。

　　……自家老大都要去跳火坑了，相比之下，上班摸鱼这事根本就没什么重要的。

　　阿道嘴张了张，又闭了起来，皱在一起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如果是昨天之前，亿万之城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一堆工作的其中一项，虽然看起来有点危险，但也很难在心里掀起什么波澜。

　　可现在的他，却已经无法让自己置身事外了。亿万之城的危险对他来说已经不只是传言，他已经亲眼见过了那个面目可怖，境遇可怜，下场可悲的玩家。
　　而要去那个令人疯狂的游戏中以身犯险的，可是自己一直追随的老大！
　　要去龙潭虎穴单打独斗的人，有几个能有好结局？
　　自己不可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阿道看着洛毅略显疲惫的脸，没有太多犹豫，便做好了决定。

　　自己可是老大最得力的部下了，如今老大要去跳火坑，自己不陪，谁陪！

　　“老大，玩游戏的事，还是您亲自监督我吧。消息中心，有卡弗他们盯着就行了。”
　　阿道眉头一舒，呼了口气。
　　“亿万之城，我跟您一起去。”

　　“一起去？”
　　洛毅愣了一秒。

　　刚才他倒是问了句一起去吗，可那不过是顺着情势随口开个玩笑。这种危险性显而易见的任务，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别人跟他一起去。

　　“不行。”
　　他正色拒绝道。
　　“这种事，我一个人冒险就够了，不需要再多搭上别人。”

　　“哎，我可不是白搭上的。”
　　阿道定了跟去的心思，脸上反而退了愁容，又恢复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
　　“您要去的地方，那可是一个游戏。不是我看不起您，以您的游戏水平，自己去……那不就是送菜么。”

　　洛毅脸色一僵，一时竟无法反驳。

　　阿道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如果说需要有一个人来协助您，那我无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您看我，无父无母，光棍一条，想去哪儿，去多长时间，都不会有什么牵挂。游戏水平么……反正咱们这里几十号人，还没有谁能比得过我。总之您信我，我跟着您去，绝对是锦上添花，绝对不是给您添乱！”

　　洛毅不禁被阿道的模样逗笑，但很快，笑容就又淡了下去。

　　刚才属下们的那些议论，他也听到了一部分。
　　不算意外。他们说的，部长说的，大概才是一般人会有的想法。
　　其实也不算什么的，也不能说是寒心。毕竟这件事，确实也不容易被人认同。
　　但这并不妨碍自己，还是被阿道这一番话暖到了心。

　　不过暖了，也就够了，至于陪着去，还是算了。

　　“你的想法我明白了。”
　　洛毅端正神色，语气郑重。
　　“但是亿万之城这个地方未知度太高，一旦进去了，很可能就没法全身而退。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去就不必去了，留在安防部这里等我的消息就可以了。”

　　阿道被明确拒绝，倒也没着急，坦然看着洛毅，忽然又嘿嘿一笑。
　　“其实您不愿意带我去也没事。反正登录页面是公开的，我可以自己进去找您，进去了就出不来，到时候您不想带也得带。”

　　洛毅一怔。
　　“你小子，这算是威胁我……”

　　话没说完，只听笃笃两声敲门声响起，随后遮蔽门倏地滑开，卡弗径直走了进来。

　　“总长，我申请跟您一起去亿万之城。”
　　卡弗在办公台前站定，一句话说得直截了当，一点弯都没拐。

　　“你也要去？”短短工夫，洛毅又意外了一回。

　　“也？”
　　卡弗顿了顿，转头看向旁边的阿道。阿道咧嘴笑笑，指着自己点了点头。卡弗没给他什么反应，又转向了洛毅。
　　“请总长批准。”卡弗说道。

　　“你……就别去了吧。”
　　对卡弗，洛毅说话就委婉了一些。
　　“阿道要去，我也没有同意，更不用再把你搭上。”

　　“亿万之城不是个简单的地方，阿道去了也没什么作用，还是让我去协助您比较妥当。”

　　“哎我怎么就没作用了，我……”
　　阿道想要抗议，可一对上卡弗的眼神，又怂兮兮把话咽了下去。

　　“而且，我也有自己想去的理由。”卡弗又补充道。

　　“理由？”

　　“是的。”
　　卡弗扶了下眼镜，表情似乎有些微的不自然。
　　“我的未婚夫……一年前进入了亿万之城，直到现在都没有音讯。我想要一起去，也是想亲眼验证一下，他失踪这么久，到底是身不由己，还是有意背叛。”

　　卡弗话说完，洛毅和阿道同时睁大眼睛，一时都没能接上话。

　　“怎么？”卡弗不解。

　　“那个……未婚夫？”
　　阿道回过点神，从卡弗的话里摘出来那个最令人惊讶的关键词。
　　“你、你是什么时候……”

　　“怎么，我不能有未婚夫吗？”卡弗面无表情地问。

　　“不是不是……可以可以……”

　　洛毅和阿道又连忙否认。洛毅稍微清了下嗓，收起惊讶，又无奈地看向面前的两个属下。

　　卡弗摆出了真心要去的原因，阿道干脆就要强行进游戏。
　　看起来两个人都已经是铁了心了，自己再说什么，怕是也没太大意义。

　　洛毅略略沉吟，终于叹了口气，勉强点了下头。

　　“亿万之城的危险性，你们应该和我一样清楚。这件事不能草率，今天晚上你们两个再慎重考虑一下，如果最终还是决定要去，那明早七点，我们在这里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