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难追1.0》温昔

1、第 1 章

　　-“宵夜”民宿。

　　“我听说最近这民宿附近的山上出了桩命案，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上山晨跑离奇失踪了。”
　　“我也听说了。警方通报说尸体昨天在南门山的树丛中被发现，犯罪嫌疑人已经被抓获了，好像是个四十多岁的流浪汉。”
　　“那我们住这里……还安全吗？”
　　“……”

　　随叶刚走下阁楼的台阶，就听到前厅里低低切切的议论声朝她耳边传来。
　　是昨晚新入住的两位旅客。

　　她闻声顿住了脚步，从浅白色的衬衣口袋里摸出手机。
　　眼睑微微低垂，泛红的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打了一行字，点击发送。

　　隔着一张木色的长桌，两人还在低声交谈--
　　“昨天我们住进来的时候，消息还封锁着，不然我爸妈肯定不同意我来这里旅游的。”
　　“是呀，反正这天南山，我是不敢再上去的。”
　　“但这房费我们已经付了一周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

　　肖蝶边和同伴喃喃私语，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坐在她们对面安静喝粥的女孩。

　　女孩皮肤白皙，明眸皓齿。
　　一头黑色的披肩长发正自然地散在身后。
　　眉骨微微低垂着，与浓密的睫毛几乎粘连在一起。

　　似是被她不加掩饰的眼神惊扰到，女孩放下手中的白瓷勺，抬眸向她望来。
　　唇角自然地酿出个弧度。

　　“想不想去镇上玩一下？”
　　温和的语调，带着些江南女子的软糯。

　　肖蝶木讷地点了下头，思绪一时被蛊惑到，竟忘了她本来是打算问能不能提前退房的。

　　这家民宿起名叫“宵夜”，就座落在天南山的山腰上，丛花密布，独立而栖。
　　大概是旅游淡季的缘故，旅客并不多。
　　除了她们两个，肖蝶只在早上见到过一个匆忙外出的男人。

　　这时，放置在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声，随叶轻轻拿起。
　　她半个小时前发出的消息有了回复。
　　【我把她们安全送到镇上。】
　　【你安心办你的事。】

　　随叶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下午一点半。
　　还来得及。

　　她慢条斯理地给对面回复。
　　【好。】
　　--

　　随叶收掉长桌上的垃圾，又招呼对面的两个女孩回房收拾行李，言笑晏晏的告诉她们今天会有个帅哥导游带她们去镇上。
　　“房费我刚刚在微信上退给你们了，今天就不用回来了。”
　　“欢迎你们下次再来玩。到时候，请你们吃宵夜。”

　　肖蝶闻声怔愣了一下，点头表示回应。
　　等她之后思绪回笼，才发觉，这个老板姐姐，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准备让她们离开的。

　　--
　　去镇上的路必须路过山脚下的村委会。
　　随叶手里提着一个宽大的行李箱，走在前面。
　　引领着她们一路小心跨越山间的台阶。

　　肖蝶注视着走在前方的单薄背影，猛然发觉她其实是很高的，至少有一米七。
　　只不过因为五官小巧精致，气质又带着些这江南水乡的软糯，才给了她眼前人不高的错觉。

　　她突然停住脚步，鬼祟地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快速地在上面敲着字。
　　【哥，你是不是喜欢个子高的姐姐？我见到个一米七的仙女！】
　　她点击发送，得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肖蝶：“……”
　　她气鼓鼓地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就当没有这个失联半年，如今又把她拉黑了的老狗哥哥。
　　--

　　“叶子，这里！”

　　三人刚走下山脚的最后一层台阶，就被立在黑色越野车前的男人叫住。

　　“给你们找的导游。”
　　随叶先是招手向远处的男人示意。
　　接着，她又转过头，对身后的两个女孩弯了弯唇，向她们温声开口介绍。

　　只不过话音刚落，旁侧村委会的铁门便被“吱”的一声打开，接着一行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女人脚步迈得有些快，视线越过随叶，看向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女孩。

　　“小蝶，跟妈妈回家。”

　　肖蝶怔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就接连发生的一切。
　　有些猝不及防。

　　她呆滞了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移出身子，兴奋地向女人跑去。
　　“妈，你来接我吗？”

　　女人温柔地轻嗤了她一声，拍拍她的脑袋，拉着她的手，看向站在旁侧的随叶，和她温声打招呼。
　　然后友好告别。

　　很快，一行人上了车。
　　--

　　随叶朝小脸正依在车窗上依依不舍盯着她的女孩摆了摆手，又晃了晃手机，示意她微信联系。
　　女孩果然脸色很快有了好转。
　　她不自觉也跟着弯了弯眉毛。

　　“是不是真认识？”
　　林至看了眼身侧带着笑意的女孩，跟她搭话。

　　随叶摇了摇头，也回忆起女人上车前复杂的眼神，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姑娘，我们是不是之前认识？”
　　应该是不认识的，即使偶然见过，她这日益衰弱的记忆力也多半是回想不起来的。

　　“他们走到哪里了？”
　　随叶轻声开口，看向身旁已经脱掉外套，露出藏青色制服的男人。

　　“从侧路上的山，估计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到山腰。”
　　林至盯着她，语气有些担忧：“凶手已经抓到了，就算是还有同伙，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上山的。”
　　“何况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至哥，你忘了我--跆拳道黑带。”
　　随叶温和地开口，在他想要继续劝阻前，堵住了他的话。

　　林至默了默，算是应允。
　　她向来有主意，没人能拦的住，他也并不是例外。

　　接着，他把手边的纸袋递给她。
　　“如果非要去，穿这件衣服。”

　　--

　　下午五点半，十月底的昙花村竟开始升起了凉意。

　　随叶走在上山的路上，不自觉把身上的纱裙拽紧了一些。
　　她天生畏寒，内心涌起一阵懊悔。
　　早知道温度这么低，就不该还听话地穿这单薄的红裙。
　　颜色是艳丽好辨认一些，但是显然，她此刻需要突破的最大的困境先得是这刺骨的寒。

　　她轻叹了口气。
　　身为一个北方人，来南方近两年了，竟然还是没适应这里多变的天气。

　　一路走上去，随叶路过零星的几个民宿，都紧闭着大门。
　　偶尔也会迎面撞上几个正提着行李下山的乘客，她点头笑笑。

　　随叶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绕过这条上山路，从旁侧的小路往山腰上爬。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鼓起的口袋，加快脚步，变换了路线。

　　很快，她就到了半山腰，顺着光滑的石阶，随叶自然地依靠着旁侧的石墙，坐下。
　　接着，她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把相机的缩放功能打开。
　　不停地放大手机界面，四处扫视着。

　　突然，一群个头参差不齐的成年男性的身影，出现在了屏幕里。
　　他们正整齐排列着，站在距离不算特别远的凉亭里。

　　随叶将视线定格住，勾了勾唇角。
　　她想：自己应该不必找了，安心坐在这里等着就好。

　　思绪浮沉之时。
　　一个身穿黑色冲锋衣，人群中最扎眼，明显和众人格格不入的男生，侧举着手机，在屏幕里猛然间抬起头来。
　　眼神黝黑，直直地看向她。

　　惊得随叶正攥着手机的细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她强装镇定，透过屏幕和他对视，见那人又自然地把视线收了回去。
　　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错觉。
　　随叶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自己正突突跳动的脉搏。

　　--

　　“儿子，我接到你妹妹了。”
　　肖景自然地把视线从远处收了回来。
　　又听到电话里温和的女声在这时传来，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你都走了多久-”

　　“我还有事妈，先挂了。”
　　肖景赶在女人再次出声前，打断了她的话，毫不犹豫地把通话掐断。

　　他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扫视了一眼身旁正整齐排列站着的男人们，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小肖是吧？今天你就跟着我们上山，这一路有不少的宝贝能捡，保你这个月都饿不着。”
　　为首的长者见他挂断电话，率先开了口。
　　说话间，还举起身旁缝着补丁的约有一米高的布袋，朝他晃了晃。
　　脸上带着些苍老而温和的笑意。
　　只是衣衫略微褴褛。

　　肖景顺着他的动作，向他晃动的手臂看去。
　　袋子里满满当当的塞着塑料瓶，出乎预料的干净整齐。

　　“好。”
　　肖景应了声，收下老人的好意。
　　他一个孤单的拾荒者，遇上一支井然有序的拾荒队伍。
　　终究是磁场相近，殊途同归。

　　肖景把肩膀上斜挎着的双肩包往上提了提，自然地从老人手中接过有些沉甸的袋子，跟在一行人身后，继续向山顶爬去。

　　老人明显是这山上的长客，对这崎岖不平的地势很是熟悉。带着他们在分岔路转了弯，顺着旁侧的小路向上踱步。
　　“这天南山可是有宝贝的，不仅山顶有，半山腰也是。”
　　老人微喘着气，似是呢喃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众人耳朵里。

　　肖景闻声，朝前方的队伍里扫视了一圈。
　　大家都有些神色各异。
　　他攥着袋子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些。
　　--

　　“天黑了，不宜再往上去。”
　　众人正停下脚步，休憩之时。一道柔和的女声突然从上方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身穿单薄纱裙的女孩，踩着双白色帆布鞋，顺着拐角处的台阶，缓慢地走了下来。

　　大家一致地朝她望去。
　　人群中有人轻呼了一口气。

　　女孩已经顿住脚步，半个身体倚靠在身侧的石墙上。
　　柔顺的黑发被一根细长的夹子利落盘起，红色的衣裙在这微风到处拂过的山间，轻轻摇摆着。
　　她一双杏眼微微低垂，和站得离她距离最远的肖景，隔空对视。

　　“所以，要跟我走吗？”
　　柔媚的女声在这空旷的山间回荡着。

　　她带着笑意的侧脸，就如同这不远处，丛山夹缝中隐约可见的落日晚霞。

　　肖景掐了把自己的拇指，一时竟有些想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