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忘渡》十五 ...
-
“哎呦喂！”
空旷幽深的山洞内突然传出一声痛呼，原来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不慎从裂缝内滚落下来，摔的那叫一个灰头土脸。
“我的腰啊！这山哪儿来这么一个大洞?老头子我在这儿住了多少年了，这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洞可谓了如指掌，这么大一个山洞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说来也稀奇，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老人家也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喊了几声疼，然后就利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不仅不害怕，还精神抖擞的很，不见有受伤之处。
洞内怪石嶙峋，阴寒彻骨，却不见青苔毒菌，只有一片接一片的冰蓝磷粉，冲散了山洞不少的阴诡感，反而带给人一种特别的幻梦，只想沉沉睡去。
老人家嘿嘿一笑，跟头成精的老狐狸似的，一边往山洞深处走去，一边又自言自语:“嘿嘿！老头子我刚好懂得一些变幻之术，高人既然没有伤人之意，那老头子自然是可以走一遭的。”
幻蝶粉尘，虽然不算稀珍，但如此大手笔的撒满了整个山洞，嘶，有钱！那就一定不能放过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当父亲的，总得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打算。
但山洞深处并没有他想的金玉满地，有的只是一口寒玉冰棺，棺材不祥，但用来做棺材的寒玉香啊！
贪心压过了畏惧，老人家咬破舌尖，一口热血喷在棺材板上，破了那极寒符箓。
白雾散去，棺内之物现了真容。
墨发雪肤，妖冶祸世，却无一丝属于死人的阴诡邪异，仿佛只是在安静的沉睡，等待着有人将他唤醒，那时他会笑着和你说一句“别来无恙。”
“这是?”老人家惊疑不定。
尸身不腐，宛若活人。阴阳颠倒，生死逆转，不是得道高人就是绝世大凶，他这是放出了一个什么可怕的怪物?
他捏着符箓，出了一身的冷汗，当即就要再贴回去，希望高人的符箓继续发挥作用，他以后再也不敢贪心冒进了！
冰棺缓缓盖了回去，正当老人家舒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盖子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挡住了，腕上缠绕着猩红血线，银铃声声，却是尸山血海，业火红莲。
老人家瞪大了眼睛，惊惧之下摔倒在地，叫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救命啊！！！诈尸了！！！”
“快快快！机位推进，给狐爹一个脸部大特写，谢殊你再躺回去，还要拍你睁眼醒来的那一幕。”
导演发号施令，摄影师扛着摄像机跑，尹深继续躺回棺材里挺尸。拍戏就是这么的刺激，说睡棺材就睡棺材，别问，问就是新时代新思想，树立文明新风。
狐爹的饰演者是老演员了，几乎都是一条过，所以谢殊复生这场戏进度极快，很快就轮到了燕西凛和他对戏。不过没有台词，毕竟一个人还在棺材里躺着呢，白玄也不是多话的性子，他们要拍的是白玄停棺，小说的开头可是从狐爹放出绝世大凶谢殊开始的，剧本补全了前世今生，那就要全部详细拍出来。
谢殊身死，灵魂破碎，哪怕白玄寻来万年寒玉保尸身不腐，但想要复生谢殊，可不是轻飘飘一句集齐所有的灵魂碎片就可以的，谢殊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吸收五行灵气来维持体内生机不朽。白玄凭问心铃内那一丝情魄寻找谢殊散落的灵魂碎片，这次便找到了狐女这里，正好遇到谢殊吸收五行灵气的时间，可谢殊的那块灵魂碎片时隐时无，白玄怕出意外，只能将玉棺藏于深山灵洞，布置下五行阵法，他找到灵魂碎片就马上回来。其实真的只出去了半天甚至还不到，但就是被财迷了心窍的狐爹钻了空子，他留下的守护阵法多为幻阵，杀伤力不强，毕竟是正道灵修，而且谢殊不能沾染血腥，会毁了灵台清明，那绝不是白玄想看到的。
明明已经远离人烟，偏偏冒出了个狐狸精，还是专精幻术的妖怪，阵法没挡住，扰了谢殊清净，也没预料到谢殊会在缺失部分灵魂的情况下提前苏醒，还跟着跑了。
“白玄可真是个纯纯大冤种了。”
尹深坐在棺材里，化妆师在旁边给他补妆。燕西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也觉得白玄冤种。
补完妆，灯光和摄像机到位，尹深又躺了回去，看到在棺材边站着的燕西凛，他语带惋惜:“唉，拍了这么久，却一直看不到你的眼神戏，真难过。”
谢殊的前世一直处于压抑之中，问心铃是他唯一的出格，可太过隐蔽，后面发生的一切也让谢殊再不能开口。乍然复生，百年流逝，他总是孤独一人。今生白玄确实一直在陪着谢殊，陪着他收集灵魂碎片，陪着他斩妖除魔，陪着他故人相逢。可白玄不善言辞，只是默默守护，谢殊看似玩世不恭，却封闭内心。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兜兜转转，折腾到最后才互通了心意，归隐南山。
一直都是不对等的关系，谢殊又是个爱出风头的个性，事事冲在前面，白玄也只是跟在后面默默压阵。老是一个前，一个后，好不容易有个情感转折，还总是各自拍各自的，比如谢殊拍不死城这段戏时，燕西凛在另外一组拍问道池的戏。所以他俩哪怕对手戏最多，但尹深还真没见过燕西凛的眼神戏，不过也可能是还没拍到那里的戏，剧组的进度真的很慢。他对不起谢殊和白玄的爱情，他好像真的演成了兄弟情，QAQ！实在对大不起！
燕西凛还没说话呢，何导的大嗓门先响了:“你放心，之后的戏保证你看燕西凛看到吐！”
尹深:“?”
倒也不必。
白玄静静地看着棺中之人。
不再有嬉皮笑脸，惹是生非，也不再有针锋相对，兵戎相见，这是那个人最沉默的时候，沉默到让白玄心生嗔痴。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你还愿意再醒来吗？
谢殊。
“OK！这条过，下一场。”
下一场就是空棺了，被偷家的白玄，气炸了！
尹深凑到了导演的显示器前，他想看燕西凛是怎么处理这场戏的，高岭之花白玄又又又没词！
他的表情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看上去依旧冷冰冰的，但你就是能看出他眼底的愤怒，还有杀意。要不是问心铃无异动，确认了谢殊的安危，谁也不知道白玄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勒个乖乖！竟然还有杀意，换成我的话可能只会有生气这一种情绪了，最多再加些对自己太过自信导致失手的后悔。”尹深摸着下巴，低声自语。
何导丝毫不照顾尹深的自尊心，一边盯着显示器里的白玄，一边diss尹深:“你好好跟太子学着点儿！别一直仗着你那点儿天赋糊弄，不努力的天才早晚会成为庸才，要想在演员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
尹深有天赋，拍戏也认真，但他心思是浮的，不肯真的踏踏实实做一个演员，这无疑是致命的。他和尹深脾性相投，就更看不得尹深漂浮，明明有不逊色于燕太子的潜力，就是没个定性，得改！
尹深不置可否。
燕西凛是谁?那是刚出道就能横扫各大影视类奖项最佳新人奖的紫微星！幼崽白起拿了那年各大电视剧奖的新人奖，少年嬴政横扫各大电影节新人奖和人气奖，星光无限，未来可期。虽然演完少年嬴政就退圈了，去年才正式复出，但当初“最强新人”的外号又不是瞎吹的，退圈那些年也一直是年纪轻轻就有幸被人怀念的神颜代表呢。他一个半路出家的爱豆，又半路出家做了演员，拿什么和燕西凛比?比脸皮厚吗？那他赢定了啊！（狗头）
何导斜睨了他一眼，懒得再说话。
能空降成为燕太子，压得其他王牌各投其他电影，绝不肯同框出镜，就是怕被对比成渣渣！这种天赋流加努力流的燕太子，对其他新人王牌来讲都是噩梦般的存在，能被褚颜请来演一部网剧，真的是下凡扶贫，碾压剧组所有演员。
尹深还好一些，他和谢殊契合度高，燕西凛也会配合剧组整体的表演，并不是戏霸，不会压别人的戏来突出自己，同框画面的和谐最重要，所以拍出来的效果何导还是比较满意的，但随着高虐剧情的集中到来，尹深要还是现在这个水平，迟早要被燕西凛压过去，那风格割裂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没有一个燕太子会在表演上放水放到影响角色的程度，这不仅不尊重角色，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尹深不紧自己的皮子，那他这个当导演的就只能义不容辞的替尹深紧紧他的皮子了。
摩擦试掌ing。
电视剧不会像电影那样一点一点的磨镜头，稍微有些瑕疵就再来一遍，ng几十次是家常便饭。电视剧集数多，拍摄时间短，所以对演员的演技要求相比电影来说没那么高，大差不差一般来个两三条就过了，这可证明不了是演员演技好，只是证明了导演要求不高。不过燕西凛不一样，在剧组得了个“燕一条”的美称，因为他几乎每次都是一条过，是何导眼里的宝，连尹深这个忘年交都要靠边。哪个导演会不喜欢心有灵犀一点就通的好演员呢？御用主角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上午进度超快，洞房掉马是大夜戏，道具组正在布景，尹深和燕西凛能抓紧时间补个觉。晚上还有打戏，天知道会拍到几点去，能补一点睡眠是一点。不过尹深对于怎么处理掉马的情绪有些不好琢磨，故人重逢，却早就物是人非，谢殊在看到白玄的那一刻，到底想的是什么？
原著小说里二人前世都是爱而不知，所以谢殊复生后也不知道白玄爱他，洞房掉马后的第一个反应是躲起来，他不想再和灵慧相有任何纠缠，包括白玄。剧本有了改动，谢殊前世其实已经觉察到了自己对白玄的微妙情意，可惜他所修之道注定要和灵慧相生死相向，他已经是个怪物了，不想再拖无辜之人入局，问心铃是他唯一一次的软弱，他终归还是想让白玄记得他。
他敲开了燕西凛的门，不弄清楚怎么演，他下午的觉是补不成的。
燕西凛给他热了杯牛奶，盯着他全部喝完才开始帮他梳理。
“问心铃是谢殊舍去的情，却只响起过三次。第一次是谢殊收到白玄托阮灵儿送去的信，第二次是阮灵儿的血祭，第三次，”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是谢殊身死。”
白玄是在问心铃第二次响起时觉察到不对的，他被困在问道池，与外界隔绝。可他当初托付阮灵儿时给过阮灵儿一枚护身符，南疆太远，阮灵儿道行又不高，护身符可保她一路平安。阮灵儿一直没有回来，问心铃虽只响了一声，但白玄还是出了问道池。
太上道宗本就是隐世宗门，弟子也是各大仙门道宗里最少的，轻易不出山门，遗世独立。但却是一向崇尚清静无为的太上道宗出了一个绝世魔头，谢殊凭一己之力将世间定律扭转，将灵慧相打落神台。灵慧相不肯承认凡人地位，那就打到灵慧相承认为止！凡人的命运由凡人自己掌握，灵慧相休想再插手凡人事务，高高在上，视凡人如尘土。
凡人有凡人的规矩，灵慧相有灵慧相的规矩，那就谁也不要越界，凡人和修真界彻底割离。既然不愿意守护苍生，那也就不要享受凡人对灵慧相的优待，只想得好处却一点代价都不想付，好大的脸！不服?憋着！
谢殊一开始并不想和灵慧相开战，凡人脆弱，双方敌对的话，受到伤害最大的永远都是没有力量可以保护自己的凡人，所以他退守乐都，不想让天下陷入战火。
终究人心诡测，灵慧相对谢殊的杀意大到可以让天下凡人为他陪葬都在所不惜，毫不掩饰将凡人视做大劫祭品的狠毒，完全不在乎凡人的生死，他们眼里只有灵慧相的利益和尊严。
凡人看透了灵慧相的虚伪，灵慧相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自私薄凉，红尘劫持续百年，凡人和灵慧相不死不休。百年时间，凡人王庭林立，命士如星星之火，再非从前的微若草芥，灵慧相的势力范围在不断缩水，他们终于饱尝苦果。被压迫者终有一天会挺直脊梁，将那些压迫他们的人从头顶上打落，他们会有自己的路要走，不需要别人去决定他们自己的命运。
时间是最好的遗忘，凡人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路，不再需要谢殊这个魔主了，谢殊也不想去打破凡人和灵慧相之间的微妙平衡，各自安好就可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天下共主，他从来都不是野心家。
“重逢之戏，流于表面的震惊哪怕再俗套，但也是不能少的，后续想要出彩，那就需要自己的理解。不要把自己的思路局限在原著里，剧本有改动，谢殊没有书中那般对情爱迟钝，那么再次见到白玄，你觉得谢殊还会是逃避的心思占上风吗？”燕西凛看着尹深的眼睛，等他的回答。
尹深试探:“想跑但又不想跑的纠结?”
故人相逢，总是想再多看一眼的。
燕西凛不说话。
“还有一点儿小高兴?”
毕竟是无疾而终的暗恋对象。
不说话。
“认命?”
想跑但没跑成，脆皮法师打不过魔武双修。
还是不说话。
“……”
尹深摆烂:“难不成我还要像个小姑娘哭一场吗？我堂堂七尺男儿，泪岂是能轻弹的?”
燕西凛终于说话了，还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男儿有泪不轻弹，要的是有泪，但不能落泪，你或许可以再笑一笑。”他指了指剧本上的一句话，“谢殊看到了白玄腰间系着的问心铃，所以哪怕他不知道复生的真相，但他知道白玄还是那个白玄。”
是非自有定论，公道自在人心。他信谢殊，一直都信，从未动摇。
燕西凛精益求精:“你刚才说的那些也都对，但如何表现要靠你自己，我不能代替你。”
“就不能给我做个示范?”尹深蠢蠢欲动，想让燕西凛给他漏题走捷径，情绪转换太多，他觉得他hold不住。
“不能。”燕西凛残忍无情的拒绝了他，“自己想。”
“那我下午还怎么睡得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破体质，心里存了事没解决就别想睡了。”尹深打苦情牌。
燕西凛沉思了一下，尹深以为有戏，眼睛里都开始冒星星。
“我这里有睡眠喷雾和睡眠精油，你拿回去试试。”燕西凛当即就起身去床头柜那里取出了一瓶喷雾和精油，都是玻璃瓶装，颜色漂亮到移不开眼。
没错，凤凰影视城这里的酒店条件也没比横山的民宿好到哪里去，想要套间?还是做梦比较好，梦里啥都有。凤凰影视城还没有正式完工，周边设施也都没发展起来，这间酒店还是因为是燕王朝名下产业，提前开业，才让剧组有个安身之所。凤凰影视城这块地皮，其实是各大影视公司合资拿下的，横山的景代代相传，剧组看吐了，观众也快看吐了呀，所以未雨绸缪，想弄出一个有别于横山的巨型影视城，南诏省的地理得天独厚，便选择了这里。
尹深的注意力被拐走了:“好漂亮的颜色，但我也有，我甚至连香薰机都有，可惜对我不起作用，我就是当个心理安慰。”
燕西凛给他装好，闻言说道:“是我父亲顺手做的，不在市面上流通，但对你应该也是有效的。”
尹深:“……”
生物学家了不起！疼儿子的爸爸了不起！独家量身定制！羡慕出一片汪洋。
最后还是没有走成后门，倒是睡了个神清气爽，搞得尹深快要拍摄了还没有准备好该怎么演，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
希望何导骂得不要太激动，阿门。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忘渡》十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