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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春日荼蘼,第一声闷雷响起的时候,整座上京城就像是被泡在了水中一样,整日湿漉漉的,雨落得人心头只剩烦闷。

      “大人,外头王府又来人了。”

      正在看书的霍汀洲眉心一皱,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今日送的什么东西?”

      “一把伞。”

      “伞?”

      连着半个月了,傅沉西每日都派人送东西来霍府,先是衣裳,然后是笔墨纸砚,后面笔墨纸砚送完了,便是一些书籍字画,这期间他甚至还冠冕堂皇地问道‘不知小霍大人何时有空登门一叙’,霍汀洲东西照收,但后头傅沉西问的话就装作没听见。

      今日倒是奇怪,傅沉西竟然给他送了一把伞?

      “把伞按照规矩,收起来吧。”

      霍汀州随口吩咐了一句,这把伞便被放进了库房当中。

      傅沉西命人送来的这把伞,全上京只怕也找不出几把这样费心思的伞,白玉雕刻的伞柄竹节分明,大抵是为了迎合‘汀洲’二字,浮光般的伞面上绘着盈盈湖面以及寂静汀洲。

      春雨连绵,傅沉西送的这把伞倒是应了景。

      也不知是不是傅沉西送的这把伞下了什么蛊,自打霍汀州收了伞之后,连着好几天,他出门不是忘记自己拿伞就是桐叶漏了雨具,或是晨起时候还是阴天,散了朝便是连绵细雨,诸事不顺。

      “玊玉,喝酒去?”

      霍汀州抱着文书站在廊下,淅沥雨珠连接天地,余孟甩了甩手中的油纸伞,并肩与霍汀州一同站在阶前。

      喝酒误事,霍汀州是真怕了‘酒’这个字了,他摆了摆手,“公务繁忙,不去了。”

      余孟撑开伞,一脸活见鬼的模样望着霍汀州,“玊玉,眼下就咱们两人,你不至于如此苦读吧?”

      霍汀州微微一笑,“吾日三省吾身,谈不上谈不上。”

      酒局霍汀州是打死也不想再去了,若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酒。

      只可惜,霍汀州才拒绝了余孟,前脚回了家,后脚燕王傅麟的帖子就下到了霍府。

      帖子送来时霍汀州还未到家,是霍娉婷接下的,于情于理,燕王这封帖子他们都没资格拒绝。

      霍娉婷不清楚霍汀州和傅沉西之间的纠葛,只当他不愿掺和进这些皇子的恩怨之中,见霍汀州神情淡漠,她甚至还出言相劝道:“虽说燕王与翊王两人势同水火,但如今燕王回京述职,面子上的关系总不能乱了,玊玉,这道理该不要阿姐教你吧?”

      霍汀州叹了口气,收起纷乱的思绪,定了定心神不让霍娉婷担心,只是温声道:“燕王府开宴,翊王必定也会到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那日我去便罢了,只是阿姐你切勿出席。”

      霍家在上京关系尴尬,傅沉西是霍知敬扶持着上位的,霍汀州这个儿子就算再怎么两袖清风,也逃不了翊王一党,此番燕王回京开宴,亲自来霍府下帖子,其中深意让人不寒而栗。

      霍娉婷摆了摆手,“我自然知晓其中利害,你在官场躲不过这些纷争,我一介女子,又岂会沾惹无端是非。”

      燕王半年回京一次,此番开春回京述职,少不得人情往来,就见开席那日燕王府人流如织,府门前宝马香车不断,霍汀州到时卷棚处已经坐满了来客。

      春光大好,连绵了半月的阴雨终于停歇,金色的晨光铺在街道上,霍汀州坐在马车前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没见到那个人,他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但愿今日能够太平过去。

      “玊玉,你可算来了,来来来,咱们一同进去喝酒。”余孟会来事,见霍汀州一下马车,便吆喝着他往燕王府里头走,那日在公主府,霍汀州便是被余孟灌醉的。

      想到此,霍汀州捏了捏鼻尖,神情有些无奈。

      霍汀州家世显赫,其父霍知敬势同宰辅,再加上他年纪轻轻却在尚书省中极有分量,因而朝中其实大部分官员,看待霍汀州时都有些敬畏,不敢轻易上前搭话。

      总觉得透过这位少年郎,能够清楚地看到站在高位上的权臣的影子。

      没有人会不畏惧权势和地位,那是霍知敬赋予给霍汀州的荣光,也是他的枷锁。

      哒哒哒,马蹄声在人群中响起。

      这条坐落着上京所有王公贵族的神户大街禁修马道,但这人踏马而来,跋扈张扬,如此嚣张的姿态,除了傅沉西,霍汀州想不到第二人。

      “玊玉?”

      “玊玉?”

      霍汀州突然愣神,站在他身侧的余孟撞了撞他的胳膊肘,和他小声嘀咕道:“翊王也来了?我原想着今儿燕王开宴,翊王这样阴晴不定的性子,定不会给他面子,没成想……”

      “前几日我才听人说御史台准备带头弹劾翊王,今日他又这般嚣张,明日朝会,可是有热闹看了。”

      余孟说个不停,霍汀州面上淡定自若,但其实心思早跑飞了,他就是有感觉,刚才傅沉西下马的那一瞬间,锐利的眸光已经盯到他的身上了。

      霍汀州转身,有意远离这场旋涡之中,“咱们先进去吧。”

      余孟点点头,两人相携而去。

      “九哥来的时机正好,正好要开宴了,您请。”傅麟毕恭毕敬地将傅沉西请进了府中,凭谁看了都不得称赞一句兄友弟恭。

      傅沉西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将马鞭丢到碧君怀中,连正眼都不给傅麟一个,只是略微抬了抬下巴,哼了一声,“今儿天气好,怎么着,酒可备下了?”

      傅麟温声笑着,“专门从燕州运来的浮花白,开春第一坛酒,就等九哥你来喝了!”

      隆德帝膝下有十一名皇子,其中傅麟最受宠,傅沉西最不得圣心。

      究其根本,不过是母不贵,子便贫。

      傅沉西的生母不过是一名舞姬,承宠雨露,被封了个小才人,但从那以后她就被隆德帝遗忘了宫墙之中,从舞姬肚子里爬出来的傅沉西,注定了只会是深宫之中的点缀。

      不似傅麟,生母是北漠的公主,貌美多情,隆德帝心中装了美人,自然也宠爱着傅麟。

      甚至三年前,隆德帝妄图凭借一己之力篡改祖制,封傅麟为太子。

      但外邦之人的血脉怎能称帝,霍知敬带着南邺朝臣在金銮殿前跪了一天一夜,终于逼隆德帝下旨,将傅麟封为燕王,赐封地燕州。

      燕州就是傅麟的囚笼,封号一旦进了皇家玉牒,从今往后傅麟无召不得归京,若有违此旨,一律按照造反处置,封王一旦无诏出封地,各州节度使便有权出兵,诛杀逆贼。

      除了傅麟,隆德帝膝下的几个儿子更是斗的不可开交,短短两年的功夫,结党营私的结党营私,拥兵自重的拥兵自重,老谋深算的霍知敬便将目光放在了作壁上观的傅沉西身上。

      “燕州好地方啊,如今这个时节,满城梨花开,还是十三你有眼福,比不得我,整日无所事事,是个庸人。”

      傅沉西这话说的简直就是一刀刀往傅麟心口扎,在场的但凡有点心眼,都该知道傅麟当初远赴燕州,已经是被朝臣逼的再无可退,当年他但凡有一线转机,凭借着隆德帝的宠爱,如今南邺朝中也该有他傅麟一席之地,何至于落得一个闲散王爷的下场。

      说话的功夫,一众宾客已经跟着傅沉西和傅麟穿过了燕王府的影壁,庭院宽阔,燕王府闭府半年,如今一朝有了人气,就连树梢上的花影都变得格外绰约,傅沉西闲庭踱步,身后跟着他的一众人也不敢大声扰了他的兴致,各个都成了闷声的哑巴。

      走得快已经往游廊上走去了,眼瞅着碎月阁上头已经有了人影,傅沉西眯了眯眼睛,只觉得那道青灰色的身影格外打眼。

      傅麟将宴席摆在了碎月阁,旁边有几间空屋,特地收拾出来好让酒醉的宾客小憩。

      霍汀州和余孟踱步至此,打量了一眼奢侈华贵的碎月阁,余孟啧了一声,“都说陛下宠爱燕王,果然名不虚传,你可瞧见了方才屋子里头摆着的那盆山茶花?”

      霍汀州瞥了余孟一眼,示意他看到了。

      “玛瑙为盆白玉雕花,这玩意除了宫里,旁的地方可不兴有呀。”

      霍汀州对这些不感兴趣,听着余孟在一旁说着燕王府里头的东西有多么贵气,他无端想起了傅沉西的书房。

      他如今也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可一方书房却简单质朴,不似他那个人一般张扬。

      “哎,兵部侍郎的儿子来了,玊玉我过去打声招呼,你且在这里站站。”

      这样的场合对于余孟来说简直如鱼得水,他性格本就大方爽朗,再加上其父是兵部尚书,大大小小的公子哥见了他都得给些面子。

      霍汀州摆了摆手,示意余孟随意去。

      碎月阁中越来越热闹,霍汀州有心避着傅沉西,一直待在偏厅中喝茶,可偏偏在这时,有人不肯让他清净。

      “小霍大人,小王寻了你许久,没成想你在这儿躲清闲啊!”

      傅麟说话声传来的时候霍汀州正在喝最后一口清茶,抬头,就见穿着一身红袍的傅沉西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傅沉西察觉到了霍汀州的目光,朝他摆了摆手,眼神无辜。

      这次可不是他挑起的事端。

      来人,是傅麟。

  •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快乐呀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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