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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莲见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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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刀叹了口气。
日头炎炎,他偏偏要赶着出镖。
昨日的事,仍在脑海里回放。
长安城里,夹道相送,呼天鸣冤,终究也没换来一道“刀下留人”的圣旨。
皇帝大概也是明白的,百姓是善忘的,现在狠一点,给一刀痛快的,百姓骂上几个月,渐渐的,也就忘记了。
生活总是要继续。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无关政治。
或许人们在绝望的时候,在无助的时候会想起长安曾有的云御史,有那么个时候,云自清大概也就满意了,死也瞑目了。
云自清不是竹,竹有韧性,弯而不折,凭借着韧性,可以予以对方十倍百倍的反击。
云自清不是竹,因为他没有韧性,他宁折不弯,所以最后,给不缺乏悲剧的长安城再添上令人悲痛的一笔。
云自清是梅,他享受着凌寒独自开的不群,在帝国的寒冬给人送去一缕奇香。
可是帝国的朝堂不愿为了他一人的开放而化为寒冬,他们不遗余力费尽心机折下那支梅,零落成泥碾作尘之后,用虚假的温度昭示春天的到来。
云自清死了,朝堂上万木回春,百官同庆,甚至皇帝都松了口气。
刘一刀怪自己太多愁善感,他跟云自清并不熟悉,虽然他挺敬佩他的为人。他和云自清唯一的交集,就是云自清身边的小书童沈纯。
“老大,过了前面那座桥就离开长安境内了,天气太热了,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
刘一刀一掌拍上那个人脑袋,“休息休息,整天只知道休息!今天没走个百八十里,老子就不让你休息!”
那人背负着众兄弟的期望而来,结果挨了一巴掌,满腹委屈而去。
刘一刀走到一个少年身边,刘一刀的手下都认得,那天就是这个少年把刘一刀背回长远镖局的,看着年纪轻轻又纤细的少年,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果然是个练家子!
“诶,我们还要走多远才安全?”
云写意坐在大木箱上,头上戴着斗笠遮阳,听刘一刀这么问,他斟酌着答道:“百八十里吧……”
刘一刀瞪道:“那我随口说说的,百八十里,不用过夜啦!”
云写意叹道:“过了出了长安境,也就差不多了。”
刘一刀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回走到队伍中间,大喝一声:“兄弟们,过了桥就可以休息了!”
几十个人一同欢呼,“老大英明!”
刘一刀受用地眯起眼睛。
虽然比不上千万人为云自清呼喊,但好歹也是几十个兄弟啊!
出入长安,其实要受诸多盘查,但靠着刘一刀长远镖局的硬后台,守城的几个呵呵哈哈就让他们过去了。
太平盛世,道上兄弟,有什么好查的。
出了长安境,就海阔天空,山高水长了。
刘一刀的兄弟们都在茶棚里乘凉,也没发现老大和那个少年推着辆车跑远了。
刘一刀打开箱子,瞪大了眼睛:“你都喝光啦!”
他怒吼的对象喝光了他一坛杜康村旁九泉山下的清泉酿造的特级杜康酒,而且还一脸无辜地躺在另一个人怀里睡得香甜!
听到怒吼,沈纯皱皱眉,蹭了蹭,翻了个身继续睡。
刘一刀眼睛在两人身上一转,大惊道:“原来你们断袖啊!”
云写意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折扇敲上刘一刀的后脑勺。
“瞎了你的狗眼!”
云自清,现在是李琰了,笑了笑,抱着沈纯跳出木箱。
“多谢刘大侠出手相助!”
“云……李公子,今后有什么打算?”刘一刀一双眼睛仍在两人身上打转,一脸狐疑。
“沈纯说过,天下间能去的地方多了。我想,先陪她回莲见山见见师傅,然后四海为家吧。”李琰对那个“三无老人”倒是很有兴趣,学点武术医术,将来他也可以和沈纯一同行走江湖。
云写意牵来两匹马,“公子,以后我就不能跟在你身边了。”
李琰会意地点点头,“你也有自己的江湖。莫叔他们,你都安排好了吧。”
“放心吧,皇上没有为难云府的人。”
沈纯皱了皱鼻子,总算是醒了过来,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还在李琰怀里,一张小脸很有层次感地一点点红了。
“啊,皇上是个好人啊。”沈纯从李琰怀里跳出,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找着话题掩饰尴尬。
“看来,我也没全押对。”李琰说了这么一句,除了云写意,没人听得懂。
“陛下终究还是没有下手杀你,可是他又不能不杀你,他身边有一百张嘴巴喊着杀。这样的结局,应该是最好的了。你自由了,他耳朵也清静了。”云写意说。
沈纯指了指自己,“我呢我呢!是我出的主意呢,还有那人皮面具也是我给的!”
“是是是,多亏你了!”李琰微笑着拍拍她的脑袋。
偷天换日,其实一直是皇家的不传之谜,他李琰总算有幸经历了一回。
圣旨说杀,云自清已死。可是若非皇帝私下授意,袁杰高又怎么敢临阵换人。
只能对那个在最后一刻为他挨上一刀的死囚说声谢谢,还有抱歉了。
沈纯翻身上马,然后是李琰。
刘一刀发现不对了,看向云写意。
“你呢?不跟着走?”
云写意瞥了他一眼,“我有我自己的江湖,跟着他们两口子做什么?”
看了看远去的两骑,“断袖”二字在心头一转,刘一刀转身追上云写意。
“你的江湖?你的江湖在哪里?”
云写意望了望天,“我怎么知道,找找呗,找不到前,先在你的镖局里混口饭吃吧。”
沈纯问李琰。
“我们要去哪里?”
李琰说:“先去莲见山,见见你师傅,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高人,能做出那么准确的预言。”
沈纯笑道:“我师傅当然是个高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闭着眼睛都能测到前尘后世、生死姻缘。对了,你刚刚说……什么预言?”
李琰看了她一眼,含笑道:“两个预言。第一个,是我会遇到劫难,第二个,是我会娶你为妻。”
脸皮很薄的沈纯又开始变色了,手指颤抖地指着李琰:“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李琰脸不红心不跳含笑道:“某人喝醉酒的时候自己说出来的。”
沈纯自我反省,哪一次喝醉酒说出来的?
未果。
偷眼打量李琰,沈纯忐忑问道,“那,准不准?”
“我回答过了。”
沈纯低头再想,还是未果。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李琰轻声道,“杜康酒果然清冽透明,柔润芳香,干绵香醇,回味悠长……”
说到杜康酒,沈纯连连点头,“我说吧,酒是好东西,九泉山的杜康酒可是极品中的极品!”
李琰微笑道:“其实莲见山的杜康酒也不错。”
沈纯瞪大了眼睛,“莲见山也有水可以酿杜康酒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琰笑着答道:“以后我教你。”
说罢策马扬鞭,疾奔而去。
沈纯跟在后面大喊:“现在教我嘛,现在教也一样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