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生》青李林檎

7、月圆之夜

　　结果在他身上什么也没有搜出来。人傅桀衣衫霖乱，宋琳琅还是张牙舞爪地摸索。

　　“魏公子，烦请您住手。”傅桀手掌很大，一手抓住宋琳琅纤细的手腕。“公子说我差点害死你，倒是公子的朋友来到我那宝贝阁子之后，我那阁子就变成了一滩废墟，这又从何说起？”

　　宋琳琅双手被并在了一起，以往的他都是双手如果不比划就不会说话的，他语速飞快，义愤填膺道：“那还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抓起来，抢了我的钱囊不说，我话都没说完就草草想处理掉我，没想到傅爷您倒是道貌岸然，在贵国树立的形象也是威风，私底下竟是这般草芥人命！”

　　傅桀听着一怔。

　　“别吵啦，还睡不睡觉啊？！”隔壁传来一声怒吼。

　　两人这才把手撒开。

　　“那不是我做的。”

　　“不可能，我体质特殊，就算我瞎了眼，我也可以用耳朵听，用手感应，甚至说，你的气息，你的氛围，我都能感受出来。”

　　傅桀别过脸看起来有点尴尬，思忖片刻，他那阁子他爷爷留下来的，但是比起宋琳琅的人命倒还差些。

　　“魏公子实在抱歉，您说您的体质特殊，我也很巧有我身体上的毛病，那个想要杀了公子的人，的确不是我，只不过共用同一幅身体...... ”

　　“啊？”我没听错吧，就算想摆脱也不用这种说辞吧，不纯纯当我傻叼吗？宋琳琅感觉越生气了，但他见傅桀退后三步大行鞠躬礼节，更是想死，跟之前那个草芥人命的主管反差极大。

　　他不禁感叹，这个人到底是装的，还是真有病。

　　“不知怎样才能赔偿魏公子，所以傅某人只得结缔一个契约，还了这个人情，无论你提什么要求，只要不高过我的罪过。”

　　看起来也太真诚了吧！？宋琳琅其实也非善妒记仇之人，虽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既然他诚心道歉.....

　　他心念，我佛慈悲，任何仇恨都是幻相，原谅他人就是原谅自己，伤害他人就是伤害自己。

　　“行，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要是反悔，我要你项上人头。”他阴狠一笑，已经想好用什么来要求他。

　　此时一男一男共处一室，没了那股想掐死对方的心情，宋琳琅乱了分寸似的也退后三步，扩大一下社交距离。

　　“刚才，失礼了。”宋琳琅说：“既然那不是你，那是谁？”

　　“我寻了很多良医也没法知道这病的来历，每到月圆之夜，我就会没了意识，再醒过来，已经是被宫里的侍女抬进房间了。”

　　这不就是双重人格吗？

　　宋琳琅没法跟他解释双重人格是什么，毕竟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格一说，脑袋一转道：“怕不是某种诅咒？”

　　“魏公子知道？”

　　“略有耳闻...... ”宋琳琅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的确略有耳闻，他知道月圆之夜是月球的周期性工作，每到月圆之夜，就开始传送频率，唤醒所有动物骨子里的渴望。

　　人，也是动物，月亮的周期，对人的影响因人而异，对于宋琳琅来说只是感觉极度匮乏，但对傅桀来说，简直是脱胎换骨，不，脱胎换人。

　　就跟狼人一样，宋琳琅盯着他的脸看，看着看着，就觉得傅桀的脸越看越像一匹狼，再看就像一条狗，忍不住笑出来。

　　“公子笑什么？”

　　“没有，就觉得你有点像狼人。”

　　“嗯...... 确实有这样的传闻，说我其实是狼人安插在朝廷的眼线，其实整个昶宁国已经被狼人渗入了这个消息。”

　　没准是真的。宋琳琅努力维持他的认真脸，但真的觉得这样以上帝视角看他们很有趣，看着他们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就像，人类看野生动物被他们喂了从未尝过的细工业美食，笑看他们，其实这辈子都再也找不到那样的佳肴。

　　“那么魏公子我也就不打扰你了，这间归你，我去寻其他房间。”

　　说完人走了，那个人就像雷达一样感应力越来越远。

　　也挺奇妙的，头一次对一个人的感应这么强烈。按宋琳琅知道的宇宙定律来说，每个人的频率或高或低，是会和别人互相匹配的，和自己不同频的人，就会没有太大的感应，但那些和自己同频共振的人，却会在人群中一眼注意到他。

　　这个人，确实不一般。宋琳琅躺在月光照射的草床上，看着月球，对他来说，同频共振不是说两个人会相处得很好，而是，他们有同样的“故乡”。

　　次日大会正式开始了，场面盛大非凡。

　　宋琳琅自从那次濒死体验之后就不再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了。破了相，他现在就只是想作为一个体验者，以最本能的反应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他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这个世界永远给不了他。

　　他看着周围人野心勃勃的样子，感到有些脱节。

　　“首位，肯定是我的啦！”云雀兴致勃勃道。

　　“云公子天资聪颖，很有可能拿到首位呢。”傅桀一旁附和道。

　　最有可能拿到首位的毋庸置疑是傅桀啊，宋琳琅心里吐槽。傅桀散发着一股子领袖气息，看上去就是天之骄子，被选中的主角之类的，这个地球是假，傅桀的主角光环都不可能是假！

　　“魏公子看上去胸有成竹呢。”南浔也到了会场。

　　中心会场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第一场比试，两个人在比赛坑位里大展身手，其他人被空气墙隔离在了外面。

　　“还好吧...... ”宋琳琅看着自己拿到的比赛赛程卡，陷入沉思，虽然避免了和自己从小在一起的兄弟打架，但是由于他自己使了点小手段把傅桀拉下来，这下就要和他一比高下啊。

　　他自作清高，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自己会赢会输，毕竟看得很开，输赢什么的，全都是幻相罢了，哪有什么你死我活你赢我输，根本没有意义。

　　但是，还是不会想要输的。

　　“傅桀a了上去！”

　　这场是傅桀对山妖，赛程不分男子场女子场，直接混搭，邱裳讲的就是一个“众生平等”。

　　山妖一副女性身子，傅桀练的一身肌肉，且一直处于压制状态，山妖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看得观众都吸了一口凉气，有的喊不公平，有的开始喊男女平等，凭什么就不能混场了。

　　于是，宋琳琅亲眼见坑位的两位都不打了，观众倒是打了起来。

　　“山妖妹妹虽然修为与他相同，但好歹是女子身，怎么可以就这样对峙，邱裳山怎么排场的！”

　　“实力就是实力，本来就是武打比赛，女的要是不擅长武打，就不要来参加啊！”

　　南浔：“什么情况？”

　　宋琳琅：“皇上不急，太监急了 。”

　　云雀：“山妖妹妹好美！不要打山妖妹妹！！！”

　　众人叽里呱啦主要分两派，一派是武打不分性别派，一派是男女有别派。

　　宋琳琅最不想看到的场景，就是这样的混战。

　　比试被喊了卡，山妖派一众都是一伙的，大多数都是动物和植物化得人形，持有的观点是傅桀仗势欺人，应该被拉进黑名单。

　　“我只是想和傅大人比试比试，没想到....... ”

　　“对啊傅桀，又不是生死搏斗，让让山妖妹妹怎么了。”

　　“就是场比赛而已，傅桀不是出了名的淡泊名利吗，看来是假的咧。”

　　傅桀本人：啊？

　　宋琳琅看他哑口无言，闷不作声的样子，看着就好笑。山妖一派毕竟是妖道，可是最喜欢玩狡猾的手段，而且山妖她算是名扬了整个妖界的娇滴滴美人，是个公主一样的存在。就算傅桀是昶宁国国臣之子，人道知道他的就算挺多，但也没多少老百姓来参与这次集会。

　　他们的目的，无非是获取好处，好让山妖赢得比赛罢了。

　　赛程当场有许多邱裳派高人，裁判也是很出名的顺华国唯三飞升的王储。宋琳琅本打算以自己顺华人的身份找裁判套套近乎，才发现此事一出，王储就很负责地站到了人群中心。

　　“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名枯，姓欧阳，欧阳枯。本是我门邱裳派的集会，倒是被各位生灵玩成了辩论会。我们之前有言，众生平等，没有等级之分，只要是强者，最后都能入邱裳进修。”

　　欧阳枯。宋琳琅不喜官场，有时候硬是被父亲拉去朝廷，自从一百年前欧阳枯飞升，朝廷就一直立了个石像守门，一抬头就能看到那面目狰狞的表情。这次算是见到真人了，绝不似石像那么瘆人，反而欧阳枯看起来病怏怏的。

　　若是能成功晋级进入邱裳进修，他将会是众人的师兄角色，在此当裁判也算合理。

　　当宋琳琅觉觉得这欧阳枯倒还挺正义，这时候才被啪啪打脸：“不过我们的规矩倒不是死的。”

　　“若是有调整的必要，也可以修改修改。”

　　这下傅桀更哑口无言了，但他看起来莫名胸有成竹，舆论哗然。

　　“那傅大人，可否将您的那宝贝烟斗，舍弃到一旁？”山妖以娇小玲珑的身子靠过去，抬头望向那一潭深渊般的眼眸。

　　这个比赛没有绝对的公平，他早就看出来了，而且邱裳的目的貌似只有一个，就是筛选强者，筛选野心家，死活都不会过问。宋琳琅云雀南浔三人并非坐以待毙，紧张地盯着坑位两人的对峙。

　　“好。”

　　说罢就把烟斗扔给了宋琳琅。这架势，他是要装逼了啊？他心里批斗，手上却把玩他那玉镯烟斗，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和普通烟斗有什么区别。

　　坑位傅桀一身全黑，身型修长，平时烟斗在身上，全身都会围绕一圈朦胧的氤氲，让人看不清他的出招，甚至是整个人都因为密度大，质量也变大，时间在他身上变得十分有钝感力。好像他在往左出招，又好似马上要绕道身后，模糊不清，温水煮青蛙，反应过来时敌人已经没了招架之力。

　　但烟斗都给扔了，他修长的身形和清晰的轮廓，甚至是下颚线鼻梁侧都清晰可见，看起来从朦胧感变得更真实。

　　“他原来是长这样吗？”云雀好奇道。

　　“貌似，嗯，貌似。”宋琳琅回答道。毕竟傅桀的长相一直就像众生相，虽然很有西方骨，但普遍对傅桀的容貌评价就是，像做梦里的人，看不清脸。

　　这下是惊为天人了，宋琳琅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骨量比他少了大半。

　　“傅大人居然是这等倾国倾城的容貌，公平起见，我不打脸！”

　　山妖看上去娇弱，实际上在前几场已经完虐了好多对手，有几个还在比试当中没了呼吸，与她脸上天真的笑容何等违和，活脱脱一只两面猫。

　　她伸出爪子冲刺过去，展现出山大王的野性，但傅桀“一溜烟”给躲过。

　　没了烟斗，就跟宋琳琅没有武器一样手无缚鸡之力，但傅桀并非爱惜红颜之人，等级由于被宋琳琅硬拉下来，本就和山妖实力悬殊，他心想，肉眼睛的分配绝对出了问题，他没了武器，也算十分轻松。

　　这也算是“不公平”吧。

　　“氤氲，散。”

　　下一秒，山妖的七魂六魄好像摄入了杜品一样，氤氲充斥进她的肉身，肺部，心脏，脑部。

　　宋琳琅猛地上前一大步，为了看清他出了什么招式，和之前那招一模一样！

　　他已经预料到了山妖接下来会以跟他之前濒死一样——在没有陆地上，溺水而亡。

　　傅桀果然还是那天那个凶残的人，心狠手辣，道貌岸然…

　　“咳咳…咳咳…你…你使了什么花招！”山妖蜷缩在地上：“卑鄙！”

　　傅桀取回了他的烟斗，因为比试已经胜负已分。

　　宋琳琅见傅桀悠然自得地开始抽事后烟，冲他大喊道：“你也不必要把她杀了吧！”

　　傅桀不动声色，睥睨了又回头。

　　“咳咳…咳咳…”山妖伤痕累累，皮外伤不难受，倒是内里折腾十分。

　　“我说你，没必要……！”

　　话未毕，山妖起身答谢道：“傅大人名不虚传，居然还治好了我咯痰的毛病！小的甘拜下风！”

　　宋琳琅：？

　　云雀：“山妖妹妹仰慕的眼神？我看错了吗？”

　　南浔：“你们知道为什么作妖这个词是叫作妖吗？”

　　然后这场比试就是傅桀赢了，而且还收获了山妖迷妹一枚。宋琳琅不得不服，谁拿了男主角剧本，真给他装到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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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tips:傅桀平时喜欢带着烟斗，整个人朦胧感氛围感up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