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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返横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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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亚津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她意外流落到横滨开始，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六年。
前两年她跟着古闲家的一位做记者的长辈去还在战争中的国家转了转，长了不少见识也确认了这里就是个完完整整的世界——顺带一提，离开横滨之后那个“横滨的声音”就消失了。
在她的世界里，几乎没有关于战争的记载。只有神典里写着一些批判战争、世界上的所有种族会因此如何痛苦的话。
文野这种联系到战争的作品，实际上是亚津奈去过的其他世界的作品。
通过她的梦境产生的联系支持世界之间做一些非物质的交换，她那边的大部分作品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即使是这种外来的作品，最多也只能描写战后。
亚津奈从那位神使口中听到过战争的坏处，也知道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出现大规模的战争，会造成比其他世界更大的灾难。
亲眼见识过战争之后，亚津奈发现这也没什么好看的。
这里只有恶劣的生活环境、不值钱的人命……以及红色的血和各种令人绝望的伤口。
她讨厌看到生命在眼前消逝。
旅行结束于一通电邮，通知他们古闲家陷入危机。
亚津奈倒是无所谓，但带她出门的长辈不行。于是两人连忙赶回横滨，但只来得及见到被丢在别院的两名女眷。
凑巧的是，亚津奈正好认识这两个人。一个是古闲幸子，她认下的祖母。一个是美纪，她现在的母亲。
战后的各国百废待兴，到处都乱得不行。战争时期好歹大家的第一目标还是保住性命，停战后各种妖魔鬼怪都开始冒头。
亚津奈充耳不闻“横滨”哭诉她的失联，只是让它给自己找个新家。
新的便宜爹叫神耀，未婚未育没什么不良嗜好。亚津奈只让他做了自己的养父。美纪和幸子则作为此前和她相依为命的家人，跟着她和神耀一起去了邻国。
古闲家的那名长辈选择留在横滨挽救家族。
之后她在邻国待了四年，直到横滨突然联系到她，说“太宰治出现在横滨了”，才再一次前往横滨。
——
广播提示飞机即将开始降落，请乘客做好准备。
亚津奈靠在头等舱的座椅上，打算卷头发消磨时间，却摸了个空，后知后觉出发前她刚剪短了自己的长发。
把及腰的长发剪成短发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主要是觉得去横滨之后可能没人帮她打理，剪短还方便点。
降落之后，收到了夏目漱石的电话。亚津奈盯着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表情有些扭曲。
“解释。”
“……大概是因为你的新身份是夏目家新找回来的孩子？”
“旁支的私生子也会劳这位大驾？”
横滨闭嘴了。
亚津奈翻了个白眼，接通了电话。
——
和夏目漱石的交谈还算顺利，但亚津奈走出门就沉下脸，身后跟了几个高大的黑西装戴墨镜的保镖。
太讨厌了！
夏目漱石那副关爱小辈的样子让她很不适应，但又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勉强才保住了外出的自由。
代价是暴露了一部分的异能。
亚津奈掐着指尖让自己保持冷静。这些年的顺风顺水让她难以接受自己的失利，但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盘，她得三思而后行。
新身份是夏目家旁支的私生子，父母双亡，很小就流落到了海外，现在才找回来。
亚津奈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仔细观察了一圈自己的脸。
和六年前一模一样。
因为她拒绝成长——六年前太宰治才8岁但她已经14岁了！——以梦为基础的能力也回应了她的祈求。
有谁会因为梦里过去了好多年而长大变老呢。
为了不让人联想到六年前古闲家找回来的孩子，亚津奈剪短了头发，假装自己只是在邻国长大的“夏目亚津奈”。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删除掉“古闲亚津奈”的存在，但那样做就会出现一个很难处理的问题——幸子和美纪的去处。
亚津奈不知道古闲家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但两人在神耀家明显过得要开心很多……她不想破坏她们的——可以说是她为她们准备的——美梦。
而且，幸子要死了。
——
靠着“横滨”的指路，亚津奈顺利地找到了太宰治选择的废弃垃圾场。
这里也确实像书里描写的那样，土地的质量糟糕到寸草不生，连老鼠都不会光顾。还堆积着很多尸体一样的集装箱。
在前往各国旅行的那两年里，亚津奈远远地见过几次死人堆。印象最深的是远远就能闻到的腐烂恶臭，还有飞舞的苍蝇和乌鸦。
这里好歹没什么异味。
地面踩上去硬邦邦的，如果不是颜色不对，她还以为铺了水泥。
虽说以“寻找喜欢的人——太宰治”为由，拒绝了夏目漱石的挽留，但在即将能见到人的现在，她没能感受到多少喜悦。
那可是太宰治啊！要怎么打招呼才好？该怎么自我介绍？直接说要留在这里会被丢去港口Mafia的审讯室吗？
偏头痛随着时间变得愈发严重，耳边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和逐渐增大的心跳声。亚津奈捂着胸口深呼吸，在大脑还算清醒的时候钻进了附近的集装箱。
真是太糟糕了。
这次重新回到横滨，亚津奈发现她和“横滨”之间多了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媒介是从它那交换来的异能。
交换的时候，亚津奈留了个心眼，只换走了“操控记忆”那部分能力——这个要感谢神使的教导，让她学着给自己留条后路——说来也巧，这个方法行得通，而且换走了那部分之后，剩下的“处理痕迹”也不再失控。
但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感受到，这次重回横滨，才被她摸到一点若有若无的联系。
于是，走到废弃垃圾场、找到太宰治的“房子”之后，亚津奈毫无征兆地对“横滨”下手了。
精神层面的战斗隐蔽且快速，可惜她的准备不足，没能彻底压过“横滨”，被它跑了一部分。
没能跑掉的部分被她关在了一个隔绝能量的瓶子里——这个瓶子还是她在飞机上找“横滨”换的，理由是想留住那三人的记忆。
这一场架的结果只能说是两败俱伤。“横滨”只跑掉了一部分，而亚津奈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力，异能也几乎被抽空——现在拥有一半的异能和一半原本的能力，非常不稳定。
——
终于得到了离开诊所的许可，太宰治摸到他之前看上的“基地”，突然发现这里来了先客。
“嗯，会是谁呢？”
顺着没有任何掩饰的痕迹，他找到了一个半开着门的集装箱。
黄昏的天空飞过一群啊啊叫着的乌鸦，夕阳下的建筑沾染了一层血色。
太宰治推开门，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裹着宽大的深色休闲外套，大半张脸埋在衣领里，只能看出头发不是纯黑色，分辨不清年龄和性别。
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其他异味。至少不是死人，也不是快死的人。
悄无声息地进入集装箱，太宰治没有多看空荡荡的内部，直直地走向地上的人。
靠近之后，可以很轻易地发现这是个孩子，年龄在十五岁左右，应该是女孩。手边有个瓶子，根据这孩子无力摊开的手，可以猜到它原本被握在手里，之后才因为重力和惯性滚到了一边。
太宰治思考了一秒，伸手想去拿瓶子，但中途被抓住了手腕，是躺在地上的那个孩子的手。她的力道很小，感觉下一秒就会脱力松开。
“你好。”太宰治没有抽回手臂，歪着头好奇地跟对方打招呼。
“……你好。”
耳边还在不断回响着“快醒醒！”“别让他碰到啊啊啊啊！”的尖叫，亚津奈缓缓启动的大脑因此卡顿了好几次，好在对方没有强行出手……
等等，她的能力安定下来了？
这么说来，她现在抓着的是……
蹲在亚津奈面前的，是个有着一头蓬松黑发、眼睛脖子和手上都缠着绷带的少年，集装箱内昏暗的光线不足以让她看清对方的脸，但这些线索已经足够她作出判断——
“横滨”的尖叫声几乎要穿透了她的耳膜——虽然这声音应该是直接在她脑子里响的——让她下意识收回手捂住耳朵，也忘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
没有错过面前的少女从茫然到震惊的表情，太宰治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口型，猜测她即将说的话。
“da……”
口型到这里就断了，因为她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嘴唇也紧紧地抿在一起，看上去暂时不会说话了。
da？难道是太宰（dazai）？她认识我吗？
——
顺着声音“揍”了横滨一顿，亚津奈总算是摆脱了脑子里的尖叫。
——
两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蹲在集装箱里，沉默地看着放在中间的瓶子。
“这是什么？糖？”
憋了一肚子问题的太宰治先开口。
亚津奈摇摇头，盯着瓶子里的小球发呆。
里面有红蓝粉三个颜色的大球，几个白色的小球，周围散布着不少灰色的更小的球。
带颜色的是那三个人和她相关的记忆，白球是“横滨”的能量体，灰色的是她曾经留下的痕迹——这个她原本没打算处理，但是之前能力失控……
说起来，抽出记忆和痕迹捏成能量球的方式还是神使教她的。
祂说，如果修改不出没有任何问题的记忆，那干脆让对方忘掉这部分记忆好了。然后为了“不浪费”，还教会了她怎么利用这些东西捏能量球。
太宰治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解释，再次发问：“那这是什么？”
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亚津奈恍惚间回到了家里——不是神耀也不是古闲家，而是她的世界的家里——坐在电脑前看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视频。
对面毫不遮掩的视线让她迅速回神，斟酌着用词回答。
“是能源。”
“能源？就这些小球？”
“对哦。”
太宰向前弯腰，几乎要趴在瓶子前面，好奇地观察着。
夕阳落入地平线，集装箱内几乎陷入黑暗——瓶子里的小球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小圈地面。
“好神奇，”太宰治往旁边一倒，躺在瓶子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的小球，“它们还会动！”
亚津奈的头还在隐隐抽痛，整个人不太清醒，模糊地回道：“大概吧……”
没有错过对面话语中的疲惫，太宰治很自然地伸手拿起瓶子，意料之外地没有受到阻拦，让他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咙里。
“不阻止我吗？”他没忍住发问。
黑暗中的视线没有什么变化，对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这个认知让太宰治感到了不适。
搞什么啊，明明刚才还因为这个瓶子从昏迷中惊醒，现在又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样看着他拿起来。
看上去跟他年纪差不多，为什么给他一种看小孩子闹腾的感觉啊！就因为认识他？
看着对面的少年因为她的话逐渐变得纠结的表情，亚津奈没忍住笑出了声。
轻轻的、不掺杂一丝其他感情的笑声，像一阵清风吹过耳畔。
太宰治愣了一下，抿着嘴藏好表情。
可恶，绝对是被嘲笑了！
放下发光的瓶子，太宰治学着对方把自己藏进黑暗里，集装箱内再次陷入寂静。
“哈……”亚津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但现在还不能睡，得先把对面的人打发走。
让她想想该怎么办……
当二次元变成现实，大多数人的反应应当是无所适从。原本只在画面里出现的、或帅气或美丽的角色，脱离了他们的“剧情”，走到你面前，问：
“你是谁？”
亚津奈眯着眼轻笑了两声，清了清干涩的嗓子：“亚津奈，夏目亚津奈。”
多年养尊处优、几乎被供在神坛上的少女没有多在乎对面的反应，再次重重地打了个哈欠。
“我叫太宰，太宰治。”
少年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既视感满满的话语打散了睡意，亚津奈眨眨眼，瞬间清醒了。
“滴”的一声之后，太宰治被灯光晃到了眼睛。
“啊抱歉抱歉，”亚津奈连忙把手机换了个朝向，“忘记是朝这个方向亮的了。”
借着捂眼的动作，太宰治自然地抹掉眼角的泪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她真的不会因为出集装箱的时候先迈右脚被抓去审讯室吗？
亚津奈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过去，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二次元纸片人变立体总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加上她不怎么记人脸——换而言之，脸盲——只能看出来这个少年即使绑着绷带沉着脸，也掩盖不住他的精致与美丽，好看到不像真人。
哦不对，他好像本来就不是真人——等等，在这里他好像确实是真实的人……？
眼睁睁看着对面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少女，在看见他的脸之后从惊吓到迷惑再到惊艳最后重新回到迷惑，太宰治感觉他也看不懂对方的心理活动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能让我摸摸你的脸吗？”
亚津奈的表情停在了好奇，仔细端详着对面的少年，好像在看什么工艺品。
看懂对面的眼神后，太宰治又多了几个疑问，面上还是那副毫无波澜的表情。
“可以啊。”
少女的手指有些冰凉，轻轻抚摸脸颊，就像夏日的阴影里吹过的微风。这让太宰治很不适应，甚至感到了后悔。
短暂的触摸结束后，亚津奈感受着指尖上残留的温度，希望它能多停留一会儿。
太宰治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用手背蹭了几下被摸过的脸颊。
好像一只猫，沾染上陌生的气味后一直舔毛的猫。
亚津奈在心里作出评价。
现在她不着急赶人走了，毕竟养眼的猫猫谁不想多看一会儿呢。
被欣赏多过观察的眼神看到后背发毛，但太宰治还不想就此放弃，看了一圈重新看回装着小球的瓶子。
“所以，这是什么能源？能干什么？”
摸到“猫”的愉悦感还未散去，亚津奈心情很好地解释：“这是从生物身上提取的，可以用在很多地方。”
太宰治思考了两秒，决定把这件事丢给别人，毕竟他又不需要什么“能源”，来这里也只是好奇到底是谁抢先占了他看好的地盘。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是偷了这东西，在躲避追杀？”
亚津奈的回答因为后半句的猜测卡在了嗓子里，变成了疯狂的咳嗽。
她现在糟糕的状态加上这瓶神奇的能源，别人看了第一反应确实会猜她是偷了东西被追杀到这里。
那么，要解释吗？
亚津奈捂着嘴试图止住咳嗽。
但是好像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总不能开局暴露这东西是她的异能合成的吧？
“……我是离家出走，”亚津奈选择了解释，“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
解释了，但没有完全解释。
剩下的让他自己去猜吧。亚津奈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她知道这次突然对“横滨”发难太冲动了，但那道联系让她发现这东西在偷她身上的能量……
要知道她现在是在“梦中”，基本上算是个能量体。虽然停止生长后每天消耗的能量不多，但问题不在这里。
她怎么可能容忍的了一个小偷，无时无刻不在偷她的东西？！
而且，之前她以为“横滨”是书，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如果她死了，这个世界也会遭到报复，她可不是那种会白白送死的蠢货——但它根本不像一个完整的世界本源，最多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拥有很多权限，最后才被它逃掉了。
打过一架之后她的能量不再流失，但是跟着被扯回来的一半能力处在失控的边缘，可能她的情绪一激动就又要失控了。
好在因为还有一半是异能，所以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勉强能压住失控的能力……
“拜托了，让我留在这里吧，”亚津奈咬着嘴唇说，“我现在不能到外面去。”
顺着脸颊滑落的泪珠，话里没有技巧全是感情，也没有撒谎……
太宰治再次因为预测失败卡了一秒。
也不算是失败，只是没猜到她会这么干脆地举白旗。还以为要再多聊两句。
所以，最开始因为受伤（存疑，但是状态确实不好）反应迟钝，之后认出他（所以为什么会认识他？）情绪出现波动，逞强打算赶走他但被道破来历之后……很符合身份（未成年少女）地哭着求收留。
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太宰治重新审视了一圈回忆，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最开始他伸手去拿瓶子的时候，被抓住了手腕，力道很轻，换个婴儿来说不定都能甩开，但醒来的少女脸上没有焦急，只有被吵醒的不耐烦。然后她猛地顿了一下，惊讶地睁开了眼。
如果说这样一个虚弱的少女有什么倚仗，还正好没能对他用出来……
答案也只剩下异能了。
“请随意，我也只是这里的一个住户。”
太宰治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灵巧地几步就跳出了集装箱。
“再见了，夏目小姐。”
亚津奈抹了抹眼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再见，太宰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些bug，调整了初期的主角性格，增加了一些解释。
希望没有多太多错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