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天子行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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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未央宫宣室阁有一种沉静的肃穆，即使是按着祖母的意思览阅上疏的天子都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陛下！会稽军报！”
春陀的的声音在这个夜中显得格外刺耳。会稽？如果不是那是吴越故地，他几乎连想都想不起来的地方，那儿能出什么事！他迅速打开了封着火漆的木盒。盒中只有几片竹简，简明扼要地描述着那里的局势。刘彻看罢，垂下了手中的竹简：
“传建章监卫青！”
“诺！”
“陛下！”卫青不知深夜何事，只得匆匆赶来。刘彻递给他几片刚刚收到的军报。“陛下，这……”按制，这个东西，实在不是他这个司职宫廷卫尉的建章监能看的。
“无妨！”刘彻言语空洞。
“诺。”卫青只得接了过来。看罢，大惊失色。
“南越？”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所谓边患，只有北方的匈奴。现在看来，连那闽越王都不甘心只作个汉的属国了！闽越攻入东瓯，东瓯向汉求援。东瓯是汉在南方的门户。唇若亡，齿又焉能不寒！
“陛下以为如何……”卫青递回军报。
“朕？”刘彻冷笑，“朕有心调兵援助，但有一物不在朕手中！”卫青不解，抬头看他。
“虎符！有虎符方可调兵啊！”虎符，汉家调兵之凭证。一半在帝王手中，一半在北军将领手中。倘若调兵，须二者合而为一。但当年景帝驾崩，因皇帝尚幼，虎符一直由太皇太后窦氏掌管。窦氏万事尚“无为”因此与四邻倒是“和睦”。虽有匈奴时常滋扰，却也不曾过动刀兵。
“陛下，可曾想过，这事，对陛下来说，也是好事啊！”
“好事？仲卿你也糊涂了不成？边河不宁，能是什么好事？！”突然刘彻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借着这件事……”
昏黄的灯光下，卫青冲他坚定的点点头。那张略带稚气的脸上显出了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坚毅。他忆了起来，当年在披香殿被推了个趔趄的时候，他就是这个眼神。就是那一抹冷洌中的锐利，让他不再拿他当作韩嫣。他的鹰，终究是只鹰……
“嗯！是好事……是好事……”略为沉吟，刘彻已是下定了决心。天子没有兵权，那就是一个被别人拿着剑架在脖子上的天子。没有兵权，他就只能做一个整日蜗居在上林苑中骑马游猎的小皇帝，而不是一个站在庙堂指点江山的天子！
次日，长乐宫
刘彻跪坐在太皇太后窦氏之侧，望着四周厚厚的帷帐，他又感到一阵透不过气。他觉得，正是长乐宫的这种凝重透过重重宫墙直入天子的未央宫，沉默许久，他开口：
“孙儿敢问，祖母对东瓯王求援一事……”
窦氏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以至于刘彻甚至不敢肯定她是不是笑了。窦氏的眼睛虽盲了几十年，但她却看得清楚，这孙儿想要什么。她自吕后称制之时入宫，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这小孙儿的把戏，她又怎能不知道？彻儿啊彻儿，你终究还是年轻了些！
“兵家大事，皇帝且去听听群臣的意思吧。”
听老太太口气甚松，刘彻心中一喜。
“彻儿，你还在么？”窦氏发话。
“在，孙儿在！”感觉到了即将到手的兵权，刘彻的声音不由得飘了起来，就连他一向讨厌的帷幕似乎都变得轻盈了。
但他，毕竟还是高兴的早了些，“彻儿，兵者乃是凶器，还是不用动了！东瓯之地，派个使者斡旋一下也就是了！”窦氏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奶奶！”刘彻大吃一惊，只派使者！只派使者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用？！
悻悻地回到未央宫宣室阁，看见卫青和张骞都在那里。“陛下？”卫青唤他。
“唔……”看他的面色，二人就知事情进展不顺。
许久，卫青试探着问了一句：“太皇太后不同意派兵？”
“虎符，她又岂肯轻易给朕啊！老太太说了，只可派个使者.”刘彻的语气，一如昨夜一般空洞。
张骞略一沉吟，道：“陛下可知，今日之祸，南事小，北事大！”
“朕如何不知！只是这南方用兵尚且不可，何谈北方之匈奴！”想到北方，刘彻又是一气！有汉几十年，汉匈之间一直不尴不尬。汉，自诩天朝上邦，匈奴更是咄咄逼人！昔年高祖白登之耻，文皇帝烽火甘泉之景尚历历在目！他初登帝位之时便年轻气盛立志想要要超越父祖，做四海宾服的千古一帝，这口气，他又如何咽得下？！
张骞见他不语，又道：“陛下！既派使者，不如派出两个！”
两个？刘彻和卫青同时望着张骞，满目疑惑。
“陛下！臣有一家奴是匈奴人，听他说西域另有一国，名大月氏，此国与匈奴有旧仇，”张骞顿了顿，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臣愿出使大月氏，说服月氏人与我大汉共击匈奴！”
“子文！子文！你听朕说！朕明白你的心！朕可以让你出使东瓯，你照样建功立业，不必……不必……或者，就算是出使大月氏那也……换个人，换个人出使大月氏！总之，你……”他知道，张骞说这一番话要有多大的勇气支撑着。大月氏，那是多少人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与故土万里之遥，况且还需经过匈奴国境。这一去……他不敢想“凶多吉少”那四个字。
张骞摇了摇头：“骞，自幼陪伴陛下，心知陛下乃是一代英主。陛下还记得臣曾经向陛下提到过的汉血宝马么？去大月氏，须经大宛国。陛下，眼下仲卿就是陛下开疆拓土的千里驹！”
卫青听到他提到自己，“子文兄！你……”
“陛下！仲卿！我大汉与匈奴屡战屡败，原因有二：一为将；二为识。其一，既有仲卿，不足为虑。至于这二……《孙子兵法》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陛下既欲征匈奴，朝内却鲜少有人识匈奴、知西域，于己不利啊！”
一席话说完，张骞已是眼含泪光。“陛下！”张骞双膝跪地。“望陛下，恩准！！”
“子文……”刘彻说不出话，“西域，你如何去得啊！”
“陛下宽心！臣的那个家奴甘夫，熟知西域之况！”
卫青与刘彻对视一眼，均知张骞此时已是去意已决。
“子文兄，不如了结了东瓯之事，再做定夺……”卫青劝道。张骞微微一笑：
“陛下，太皇太后并未言不可出兵。陛下可遣使持节调会稽驻军！若向会稽派使，有一人可胜任！”
“谁？！”使节，刘彻不信还能有谁比的过张骞。
“庄助！”
“庄助？”刘彻疑惑，“不可！庄助乃是文人，可这兵戈之事……”
久立在一旁的卫青跪了下来：“臣愿往！”
“不！仲卿，你不能去！”刘彻知道，卫青的锋芒，是要露，但不是现在，“仲卿可有妙计？”
“围魏救赵。遣使调出会稽驻军，之后直扑闽越老巢，迫使闽越退兵，以解东瓯之围。此役需渡海作战，就地征调会稽驻军反而更胜王师远征。”他语调平缓，冷静的铺排着这场如今只是在地图上能看到的战场。
刘彻看着跪在阶下的这两个臣子，心中一阵感动。他身为帝王，原来，竟不是孤家寡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子文，你的事好办。朕答允就是了。想来派个使者去西域，老太太也会答应。仲卿！”他看着卫青，
“朕马上颁诏庄助出使东瓯。你今晚去庄助府中，把‘围魏救赵’一事告诉他，就说是朕的旨意！带着朕的节杖！” “诺！”
刘彻走下了台阶，“仲卿！你知道么？这件事，若是长乐宫不满……你……你可知，当年，建元革新……赵绾、王臧都是朕亲手送上路的……”刘彻担心，此事若是不合东宫之意，太皇太后定然知道庄助只是一个文臣，断不会有此主意，显出来的只能是这个整日在上林苑提调天子禁军的卫青。到时候，就算是他倾尽全力……怕也……于事无补。
卫青抬起了头，一双晶亮的眸子盯着刘彻：“没有陛下，就没有臣！”
“你们，你们都下去吧……”二人行礼退下。刘彻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这件事，帝王薄情不言自明。想到张骞也许一去无回，卫青因为那“围魏救赵”之事也有可能……他心酸；但是，想想自己既为帝王，身边有如此臣子，何愁天下不定？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 天子行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