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51、敛光第圩一

　　“谁说的。”周霁的话音刚落，就被余恕反驳道，“就算你看不见它了，也无法否认它还依旧存在的事实。”

　　周霁垂着眸看余恕，后者因为气愤，看向周霁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嗯。”周霁应了一声。

　　余恕也不知道周霁为什么又突然这么悲观，可是周霁自己不愿意，他也不好再追问，便只得任由周霁继续转回头，看日光慢慢行进到空中。

　　乌云散去，璀璨的光芒照耀在眼中，驱散了严寒。

　　“对了。”坐了一会儿，余恕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了周霁。

　　“怎么了？”周霁也看向余恕，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之前就有些好奇了，为什么军中的那些人好像都认识你一样？”余恕疑惑地发问，“你什么时候来过军营吗？”

　　“可能是以前见过吧。”周霁这么说着，却默默地移开了目光，不再与余恕对视。

　　“那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不过是……！”

　　周霁故作镇定的答着，突然眼前探出一个人脸，惊得他直接将后面的那些话都吞了回去。他像是之前那个践行宴后一样，看着余恕的脸突然就失去了诡辩的能力。

　　“周大人？”余恕看着周霁的神情，因为凑得近了，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周霁的瞳孔在一瞬间被放大。

　　周霁回神，他不自觉的向后避了避，“我说就是了……不要这么叫我。”

　　后面的那句话，周霁的声音既轻巧又含糊，可余恕却还是听清了。他眼含笑意的看着周霁，誓要等着他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

　　“是我前段时间来过一趟驻南关，我自从知道你要来这边后就不放心，所以过来和他们打过了招呼，让他们多照顾照顾你。”周霁说完，就将头转向了另一边，似是不愿意再面对这一切。

　　“果然是你。”余恕说道。当初他是有怀疑过周霁，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周霁居然会亲自来了一趟驻南关。

　　眼见着周霁转着头不愿意再说话，余恕便伸手去掰他的脑袋，一边动作还一边说道：“快别扭着头，这样脖子不舒服。”

　　周霁心中又气又委屈，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旁人这里吃瘪，可是又不舍得说重话，就连现在余恕对他这般动作，他也根本无法对余恕生气，只气自己为什么说不出什么哄人的话来。

　　就在余恕快要松手的时候，周霁终于是回过了头，他抓住了余恕的手指，直直地望向了余恕的眼睛。

　　“你、你怎么了？”余恕被周霁眼眸中的神情吓了一跳，以为他又出了什么事。

　　周霁抿唇不说话，就在余恕心中不禁打起了鼓的时候，突然借力一把将余恕向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余恕一个不察，差点失去了平衡。

　　“我……”周霁用空的那只手稳住了余恕，说话时又踌躇了起来。

　　“嗯？”余恕不解。

　　“我可以亲你吗？”周霁的目光落在余恕的唇上，神情此刻看上去仍旧有些委屈。

　　余恕一愣，下一刻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想问“这种问题也要问吗”，可是一见到周霁这幅神情，又不忍责怪他。

　　他轻叹了一声，然后将腿转了一个方向，改成了跪坐的方式，然后拽过周霁的衣领，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仅仅是这样的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就算是他给周霁的回复。周霁的眼前一亮，终究是没给余恕退开的机会，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日光晒得余恕有些难受，他才忍不住推了推周霁，周霁放开了余恕，临了还伸手轻拭了一下他那沾上雾气的眼角，带起了一抹暗淡的红晕。

　　*

　　他们坐到气温渐渐升起才原路返回，余恕这才发现他们居然穿过了驻南关百姓的城中。

　　见到余恕两人时，他们都热情的打着招呼。余恕见状，便决定在城中先吃过饭再回去。

　　他们停在了一家馄饨店，那家店老板见两人坐下，连忙迎了上来，“二位想要吃些什么？”

　　“两碗馄饨吧。”余恕偏头看了看周霁，见他似乎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后，才对老板说道。

　　“诶好。”老板应着，然后就转身进了屋内。

　　那些店铺的老板和商贩都暗暗地打量着他们，可是又碍于各种原因，一直没有人上前来。余恕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人的目光，只是他们没有上前来打扰，他就也不好出言阻止。

　　这样的平静也就仅仅止步于老板端着两碗馄饨出来。

　　“二位不是我驻南关的人吧？”那老板看着面前两个都举止不凡的年轻人，笑着问道。

　　余恕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他的猜想。

　　“既然如此，二位吃过后还是快些离开吧。”那老板面色和善，话中也是担忧。

　　“为何要离开？”余恕不解的问道。

　　“二位刚来我驻南关不知道，这里可不如表面太平。再加上前几天京城又派了将军过来，想来战争也不远了吧。”老板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

　　谁都不希望战争的发生，因为两军一旦交战，首先遭殃的便是这些普通人。可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他们也无可奈何。

　　“既然知道快要发生战争，你们为什么不趁早离开呢？”余恕疑惑的问道，“暂时撤离这里，等日后战争平息了再回来。”

　　老板笑着摇了摇头，“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能去到哪里？而且我们不怕死，真要是周庆国的人打了过来，我们也可以抵挡一阵。”

　　老板说这话时，余恕瞥到其他那些偷偷打量着这边的人，他们眼中也都露出了和老板一样坚毅的目光。这目光让人安心，仿佛只要有他们在，就不会有人能够再往里踏上一步。

　　沉默了片刻，那老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二位可否告知，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对上余恕不解的目光，那老板“嘿嘿”一笑，然后解释道：“最近驻南关不太平，我们也不得不提高警惕。”

　　“我们是从京城来的。”余恕答道。

　　“真的是京城来的？”老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我刚刚就想着你们的着装，似乎并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你们是什么……”

　　那老板越说越激动，就差直接拽过一条板凳，直接坐下和他们天南海北的聊起来了。可就在老板打算这么做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就见到坐在另一个方位的周霁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他说话的声音骤然顿住，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余恕见老板的说话声突然消失，不禁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去，结果就见老板神情古怪的看着周霁，他有些不解，下一秒就听到老板忙不迭的说道：“那个，那什么，你们先吃着，我先去忙了。”

　　说罢，不等余恕应声，就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店内，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一刻也不敢多留。

　　“他怎么了？”余恕愣愣地看着老板一溜烟的消失在眼前，懵懵的发问道。

　　“不知道，别管他了。”周霁平静的答道，收回了看着老板消失的方向的目光，继续低头安静吃馄饨。

　　余恕也只得作罢，也就当老板真的有急事，没有太过在意。

　　他们吃过馄饨后便离开了摊位，重新踏上了返回军营的路程。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此刻的军营正处在剑拔弩张的局面。

　　好像自打程兮凉来到军营后，原本十年没有变化的军营，如今却隔三差五的来几个人，就像今日，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程将军，别来无恙啊。”吴冼笑着看向面前明显面色不善的程兮凉，仿佛并没有发现她脸上的“不欢迎”似的，依旧笑得耀武扬威。

　　程兮凉强压下心底的不快，冷着神情问道：“吴大人来我军营有何贵干？”

　　“程将军好福气啊，陛下担心你一个女娃在军中无法镇住那些将士，特意派我来做督军。”吴冼面上笑意不减，继续说道，“陛下对将军可真是关心啊。”

　　程兮凉冷笑一声，却没有反驳。她的目光扫向吴冼身后的那个人，“那吴大人身后这位呢？”

　　“这位是我的义子，他随我一同前来的。”

　　吴冼自豪的介绍着，可程兮凉却看着那人皱了眉。这位吴冼的义子却是程兮凉所认识的，差不多和她同龄的年纪，头上是罕见的短发，此人正是寂听先前所说，叛离了寺中的寂生。

　　“军中可不比京城，吴大人和小公子恐怕难以适应这样的生活，可不要勉强了才好。”程兮凉冷着脸说道。

　　“程将军不必这么说，谁不知道余小公子养尊处优，这不也是在驻南关住了这么些天。”吴冼没有丝毫自觉的说道。

　　程兮凉一听这话，登时就起了一股无名火，“所以你这是等着让余恕给你试试，这边关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