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11、生辰第十一

　　原本在周霁打探到的消息中，程兮凉是并不会武功的，可是如今程兮凉对他的一招一式都能够精准避开，怎么也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见状，之前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周霁在程兮凉试图反击的时候，也认真了起来，同时还留意着她的招式。

　　周霁原本想着的是，可能是程兮凉的母亲暗地里教了她武功，岂料随着两人交手的时间渐长，这也让周霁察觉出异常来。

　　那招数他太熟悉了。

　　周霁自小并进入皇宫，学习各种杀人的招式。而现在程兮凉所用的武功招式，正是宫中那位所教——一切似乎都不言而喻了，邱钰宸将自己的武功教给了程兮凉。

　　想到此，周霁的眸光不禁一沉，有些事情的确朝着他所设想的方向而去了。

　　这边，程兮凉终于看清了周霁的脸，前不久刚刚见过的脸此刻自然不会忘记。

　　“是你？”她的声音里有些难以置信。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周霁在听到这话后，陡然就停了动作，在离程兮凉五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不错，是我。”周霁悠悠的答道。

　　“我先前与您见过？”程兮凉得了喘息的机会，便继续问道。

　　“并未。”

　　“那敢问阁下为何要杀我？”程兮凉一边企图用说话来吸引周霁的注意力，一边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四周。

　　“有人想要你的命，所以我就来了——”周霁一眼洞穿了程兮凉的想法，蓦得一笑，“不用看了，只要你还在这巷中，就不要妄想能够全身而退。”

　　程兮凉被周霁戳穿了心思，也自知结局已定，想来周霁能够停下来与她说话，也必然是有恃无恐的。

　　想到这，程兮凉也不再想着逃跑，而是直直地看向周霁，心中暗暗祈祷能有一个人出现，“既然如此，那不知可否能知道大人的名姓？”

　　周霁闻言，不禁皱了皱眉。

　　程兮凉见状，便解释道：“反正我也快死了，不如就让我做个明白鬼吧？而且想必您也知道的名字了吧，就当是礼尚往来了……”

　　“周，单字一个霁。”

　　也不知道程兮凉的哪句话说动了周霁，他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不过说完之后，不想再与程兮凉周旋的周霁，直接拔出了匕首，再次向程兮凉攻去。

　　这次周霁不再像之前那般，直接就奔着程兮凉的要害而去。锋利的刀刃划破了空气，转瞬间就来到了程兮凉的面前。

　　周霁对程兮凉的招式了如指掌，自然也能够轻易的找出程兮凉的破绽，仅过了五招，程兮凉就因为露了一个破绽，直接就被刀刃刺穿了身体。

　　鲜血顺着刀柄一滴一滴的落到雪地里，刺目的红色在整片天地间显得格外显眼。

　　周霁一个发力，将匕首拔了出来，就见程兮凉缓缓倒在了雪地里。他也没有再去看倒在雪地里的那人，抬脚就朝余府的方向走去，边走还边将刀刃上的血迹甩去。

　　他对程兮凉到底有没有死透这件事并不关心，毕竟在这冰天雪地里，纵使现在没有死，也抗不过失血过多后的体温降低。

　　转过了一个弯，周霁看到了挂着余府的牌匾，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原本正走着的脚步，突然就顿了一下。随后他站定在原地，一把扯下了身上那件沾了血污的黑色斗篷，扔向了墙边。再将那把暗金色的匕首重新收回腰间，这才抬脚继续朝前走。

　　回到那个熟悉的府邸时，周霁一眼就看到了窝在堂屋内小憩的余恕。今天没有好天气，余恕便将休憩的地点换到了家中。

　　余恕的脚边放着燃烧的炭火，也许是温度正好，便让他舒服得打起了盹。

　　以往若是看到这样的场景，周霁大概都是不屑一顾，甚至要嘲讽一句“矫情”，然后抬脚就走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竟难得的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是靠着院中那棵枯树，静静地看着那宛若一只犯懒的猫儿一样的余恕。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短短月余的时间里，自己的确是被余恕所影响，甚至有些贪恋如今这般岁月静好的时光。

　　可是他也明白，自己这样的人，终将是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一旦站在了阳光下，就注定是要灰飞烟灭的。

　　“周大人，您怎么不进屋啊？”

　　一个声音突然在周霁的身后响起，惊得周霁立马回过神来，他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有人靠近。他回头看去，是余府的管家舒华盛。

　　舒华盛见周霁回头，这才继续道：“是有什么事需要找小公子吗？您可以叫醒小公子的——如果您过意不去，我去帮您叫他。”

　　“……不必了。”周霁缓过一阵，才出声叫住了打算去叫余恕的舒华盛，“我没事，就是随便看看。”

　　舒华盛停下脚步，有些不明就里的点点头，“我见您在这里站好半天了，还以为您找小公子有事呢。既然没事的话，周大人也可以进屋坐坐，外面下雪怪冷的，屋里有炭火。”

　　周霁听着舒华盛说完话，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居然被舒华盛全看了去，心中顿时就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情绪。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但还是当即就拒绝了舒华盛的邀请，“不必了，我不冷。”

　　说罢，怕听到舒华盛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周霁直接就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徒留下舒华盛在原地站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周霁逃也似的离开了原地。

　　前两天江时突然收到京中的调令，说是有新的任务，便带着两名随从返回了京城，所以此刻的周霁也找不到和自己说话的人。想到这，周霁突然有些嘲弄的笑了一下，那位让江时和自己一同前来，可是江时除了聒噪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作用了。

　　想来，当初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前来，一切恐怕都是可以完成的吧。仔细想想，若真是如此，恐怕自己早就完成任务返京了。

　　“看来，您也不是什么都不害怕的啊。”周霁唇角的笑意不减，自言自语般的话中，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冰冷。

　　周霁突然就有些厌弃了这样互相猜忌的生活，明明之前一直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可是就在这一刻，他就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才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这个想法仅仅只是存在了片刻时间，就被周霁自己狠心的掐灭在了脑海中，同时还在心中狠狠的唾弃了自己。

　　就在周霁陷入这样无限的自我厌弃的循环中时，有人轻轻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门。

　　“谁？”周霁立刻警觉的抬起头，向屋门的方向看去，手指也下意识的握成了进攻的姿态。

　　“是我。”余恕在门外道，“可以开一下门吗？”

　　周霁在听到余恕的话时，脸上有了一瞬间的空白，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走到门边给余恕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周霁垂眸看着比自己矮了近一个头的余恕，问道。

　　余恕有些迟疑的说道：“嗯……是来喊你去吃饭的。”

　　“……我知道了。”周霁本来想问，这种事不是应该让府上的小厮来吗，怎么自己来了。不过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又止住了。

　　见余恕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周霁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我听管家说，你之前在院子里站了半天，问你有什么事也不说。”余恕有些犹豫的开口，一边说一边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周霁说出实话，“是出了什么事吗？你要是不想告诉管家爷爷的话，可以和我说的，我一定尽力帮你。”

　　周霁有些无言的想要扶额，没想到舒华盛竟然还是和余恕说了这件事，“没事，当时就只是在那随便看看。”

　　“真的没事？”余恕仰着头仔细的辨认了周霁的表情，结果就发现后者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是平淡的神情，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了。快来吃饭吧，都要过饭点了。”

　　周霁看着余恕从自己的眼前转身离开，也下意识的就抬脚跟了上去，等到他回过神时，人已经走出很远了。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余恕，有点想知道自己在余恕心中的地位是如何的。如果知道自己快要回京了，他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可是转念想想，他还是忍住了叫住余恕的想法，默默地跟着余恕的脚步。

　　还是等真的要走了，再和他说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就不想看到他眼中会出现失落的表情。

　　等到坐上饭桌时，周霁才发现今天桌上的饭菜似乎都比平日里丰盛不少。他正好奇，就听到余恕说道：“江大人提前回了京城，这几天又一直不见周大人，我还以为今天我要一个人吃饭了呢。”

　　周霁有些不解的看向余恕，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一旁的舒华盛见状，便上前解释道：“周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是小公子的生辰。往年都是余府一家人陪小公子过的，今年小公子独自搬到了建安郡，又人生地不熟的，没个能陪小公子说话的人……”

　　周霁听后，一时怔在了原地。他虽然自己并不在意生辰这样的日子，甚至连自己的生辰是哪一天都不知道，但往年在京城也见过不少人大半生辰宴的场景，自然明白生辰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