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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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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厉澄澜,夏许把餐桌收拾了一下。
出门丢垃圾的时候,他顺便出了趟小区,去街角花店买了一束店主早就搭配好的鲜花回来。
夏许有买花的喜好,也很喜欢用鲜花来点缀家里,看着一簇簇鲜艳娇贵的花盛开在家里,闻着淡淡的香气萦绕在空气里,他就觉得整个家里都是温馨的。
——其实他搬进来的第一天,还想过要在家里种植出一片小花园的。
但厉澄澜是个极其招蚊虫叮咬的香饽饽,听到夏许的这个提议时,当即就沉着脸说不行。
于是这个想法还没来及的实施就被说一不二的厉总给扼杀了。
后来软磨硬泡甚至不惜出卖色相,厉澄澜才开恩,允许夏许可以买花放在家里养。
回到家把花剪好装进花瓶,摆在客厅的茶几上,夏许很是爱惜地抚摸着凝着水珠的花瓣,自言自语道:“你们可能是家里的最后一束花了,希望你们能开的久一点。”
再回到楼上衣帽间收拾衣服时,他竟有些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主卧的衣帽间很大,这是装修前夏许的意思,他声称自己是个服装设计师,平时往家里添置最多的东西应该就是衣服了,还说一定要有个一百平的豪华衣帽间才能配得上他设计出来的衣服。
厉澄澜当时怎么说他来着?
说你住衣帽间好了。
但最后房子装修好的时候,虽然没有夏许说的一百平豪华衣帽间,但厉澄澜也把二层除去主卧和洗手间面积之外的可用空间全都用来做衣帽间了,总共算下也有七十平。
而且里面的格调和颜色也都是夏许喜欢的轻奢灰与冷感玻璃的碰撞。
夏许的目光从一扇扇拥挤而整齐的橱柜落在衣帽间正中央的那扇橱柜里,不同于别处的拥挤,那里空旷而唯一地挂着一套色彩强烈的四件套。
灰色慵懒的西装外套,内搭米黄色v领毛衣,毛衣里是一条玫红色丝巾系成的堆堆领,下身是一件与米黄色形成对比的湖绿色西装裤。
整体的用色大胆而浮夸,却又经久耐看。
但这一套设计其实不是夏许最满意的设计之作,之所以会被摆在家里唯一的橱窗柜里像宝贝一样收藏起来,是因为这件衣服的尺寸是按照厉澄澜的身形来设计的,而当时参加比赛所用到的展示模特,也是厉澄澜。
那不是厉澄澜第一次穿他设计的衣服,但却是第一次穿着他设计的衣服十分用心地学模特走步,也是第一次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将自己当做商品似的,在台下各种镜头和各色目光下面无表情地走完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秀。
当然,这件事最开始被夏许提议出来的时候,厉澄澜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但那时的夏许多勇敢无畏啊,见厉澄澜拒绝了也不灰心,就赖在他身边三分钟一小求五分钟一大求地叨叨。
叨叨到厉澄澜烦的不行,才视死如归地答应了。
一想到这儿,夏许就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单方面付出的感情果然就是一场如履薄冰的自我消耗。
哪怕一切在最开始时明明就有征兆,可他还是不假思索地踩上寒冰。
如今热情被消耗殆尽,他也不觉得当初的自己有多荒唐,只想着算了吧。
他只是爱厉澄澜。
而厉澄澜也只是不爱他。
感情不会骗人,所以他们都没错。
只是时间答错了一道题,把错误答案连在一起了而已。
关掉橱柜里的灯,强烈的色彩被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黯淡,它明明身处正中央,却好像被人丢进了角落里。
夏许不再看它,径直走到自己的衣柜面前,拿出自己常用的行李箱,随便装了几套衣服,又把卧室沙发上的笔记本和床头柜里的充电器装进箱子。
这才拎上箱子,下楼。
下了楼,夏许也没着急出门,而是从客厅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找出自己偷偷藏起来的烟和打火机,再翻出一个烟灰缸,便悠闲地坐在沙发里抽起了烟。
厉澄澜不仅家教严格,自我要求也挺变态的,像抽烟这种既影响形象又给身体增加伤害的东西,他是一向不碰的。
夏许刚和厉澄澜认识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面色冷酷的学弟背地里居然这么乖,连烟都不抽,还十分恶趣味地抽了口烟,故意对着厉澄澜的脸吐烟雾。
烟雾缭绕间,厉澄澜被呛的咳了好久,夏许看见他把脸都咳红了,还皱着一双眉头作势要凶人。
夏许就赶在他开口前,似笑非笑说,“学弟,我喜欢你,想跟你处个对象。”
那时候军训刚结束,夏天还没有过去,夏许的第一次告白就在军训结束当晚的新生撒欢聚会上。
那天所有人都喝了酒,就连厉澄澜也不例外——而且厉澄澜那时候的酒量基本上略等于没有。
所以夏许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看见厉澄澜咳也不咳了,想凶人也不凶了,他只是静愣片刻,而是忍无可忍地吐了一地。
夏许的脸色当时就白了,“学弟,我的话就这么有威力么?”
厉澄澜没说这是被夏许那一口烟呛的,只觉得吐完整个人都好受多了,转过身想回应夏许说的话,目光却不自觉地闪动了一下。
两人并肩坐靠在临河的条椅上。
昏黄的路灯被摇晃的树影切割成细碎的光圈,一圈圈打在两位少年的身上,照出一片恰似怦然的暧昧与朦胧。
夏许眼看有戏,刚要继续表一下真心,就见厉澄澜的脸色忽然又冷了下来,如大梦初醒般,冷酷无情地丢给夏许两个字,“变态。”
说完就一摇三摆地走了,都没给夏许反应的机会。
现在夏许回想起来,觉得厉澄澜骂他时的眼神,比这些年任何时候看他的眼神都要认真很多。
可他偏偏就把那个眼神丢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不看,不想,不觉得。
好像这样就能否定掉它的存在一样。
后来两人同居,厉澄澜虽然没有明确地说过不许夏许抽烟,但他只要在夏许身上闻到烟味,就拒绝和他靠近,甚至拒绝亲吻,更别说晚上和他睡在一起了。
一次两次的时候,夏许还没发现问题所在,只当厉澄澜忙工作太累了。
但等他不知不觉地过了大半个月的素食生活之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问题出在了那里。
那天,他一下班回来就先钻进浴室里洗澡,洗好出来又刷了三遍牙,想了想又喷了清凉好闻的口气清新剂。
一切万事俱备,夏许才裹着浴袍到书房勾引....不是,找厉澄澜去了。
热浪起伏间,厉澄澜压着声音问他,“以后还抽烟么?”
夏许哭着回答,“不抽了,以后都不抽了。”
这个以后,一直持续了四年。
今天夏许都要离开这个家了,反而又把烟拿出来,堂而皇之地在客厅里抽了起来,就好像一种无声却又掷地有声地反抗。
厉澄澜,以前答应过你的,今天过后都不算数了。
抽完一根烟,夏许把烟头和散落的烟灰一起摁灭在烟灰缸里。
滋滋的响动里,夏许紧绷了四年的小心翼翼,终于得到一丝细微的喘息空间。
他深深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拍了拍手,起身,穿上外套,拎上箱子,换鞋,打开房门,出门,关上房门,下台阶。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路过他门口的保安跟他打招呼,“夏先生,出门啊。”
“啊,出门。”夏许侧目回应,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不远处的天空。
阴沉了近半个月的天气,今天终于有阳光穿透云层。
居然还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