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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十四站·未亡人 ...

  •   ·风隐
      “我也不知道阿尔伯特想要什么,”大圣王的肩膀上晃晃悠悠地站了一排的人,饺子一手抓了一撮他的头发,一手扶在帝奇肩膀上,听上去困惑得足以以假乱真,“现在看来,至少不是金色禁果。”
      “也不是莉莉丝,”狮子堂皱眉,“或者王水。”
      “这个不一定……但是我觉得昆仑黄做的杀伤性武器,确实不太值得十影王这么大费周章。”赛琳娜已经开始被晃得有些头晕了,废了些力气才组织起了语言。说话间一颗王水炮弹呼啸而来,在即将落地的时候,被猩红色的岂可拉卷起的虫风吞噬了。炮弹带着虫子一起消失,只余星星点点的王水自空中落下。
      大圣王像来时一般在林木间穿梭,粗壮的上半身让他得以紧抓住每一棵在这由人类造成的地狱里苟延残喘的千年古木伸出的枝丫,飞跃时带起的劲风把每个人的头发吹得贴上脸颊:如果忽略掉脚底不断蔓延吞噬着这片树林的杀伤性炼金武器,除了个别几个(特指饺子)晕得特别厉害的以外,这倒还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旅行方式。
      又一枚炮弹飞来。在任何人以保留体力为借口开口阻拦她之前,大姐头抬手一扬,水精灵使出了圆形的水盾将其包裹了起来——水盾防御的另一次灵活运用——然后毫不留情地丢了回去。
      “那个叫长明的人说他是为了我而来的?”帝奇冷冷开口,竭力试图把那个名字说得看似陌生,“那阿尔伯特想要的应该不是我,而是利用我去做点什么。”
      说罢,他略带有暗示意味地看了一眼饺子。饺子偏头,面具左眼的裂隙下,是一只看不出喜怒的、浅带笑意的褐色眼瞳:“他最想威胁的肯定是长明……”
      ——其次是我。
      然而后半句既不能也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
      一双尖锐的鸟爪自虚空中伸向了半空中的大圣王,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肩膀——还好他反应及时,第一时间伸手护住了布布路一行人,避免了他们掉下去摔在王水里化掉的悲剧……暂且避免了。
      “你是……谁?”狮子堂近乎慌乱地抬头看向那只现形的巨型怪鸟的后背;这个人轻而易举地接近了大圣王,接近了他们,如果他想,现在松手,不知道他们六个里能活下来几个?
      戴着黑色兜帽,笼罩在黑色外袍下的人影从怪鸟的背后探出来,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赛琳娜坐在大圣王肩膀上,一手正扶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半是恼怒半是无语地捂住了脸:“真棒,又是一个黑袍人……十影王,时空旅行者……您又是哪位?”
      饺子敏锐地捕捉到了某个刚刚被他们忽略了的细节,然而不安的预感才升腾而起,就听见鸟背上的男人用一种奇怪得像是透过卡卜林毛球传来的声音开口道:“我只是想来看看。”

      ·马提尼
      饺子再次见到狮子堂的时候二十岁,新上任的年轻副会长前来视察暗部的工作情况。两人都没有料到会在这种情景下见到对方,都笑得有点勉强:饺子在想那个昔日的精英队队长应该从未想过会在暗部看到他,而狮子堂在想那个狐狸面具为了逃避继承王位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狮子堂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喝酒,饺子说要给帝奇打个卡卜林毛球知会一下。帝奇这几天忙得几乎不怎么回家,回家了也是倒头就睡过几个小时又走了……果不其然,电话没通,卡卜林毛球叫得嗓子都快哑了,对面还是没有接。于是他让副会长的蚍蜉大奔先送他回去一趟,好让他给帝奇留张纸条——万一他就那么不巧地回来了呢。
      “我没想到你们确实在一起了,”饺子刚刚关上车门,就听见狮子堂没什么感情波动地兀自开口了,副会长双手抱在胸前,像以前那样戴着看不出表情的黑色面罩,目光直视前方,夕阳的光照在面罩外的半张脸上,把墨色的瞳孔照得熠熠生辉,“我以前……还是太年轻啊。”
      太年轻?指的是独自一人统帅一整个编队直接打飞食尾蛇的巨人族军队,还带着剩下的没几个人拖住阿尔伯特迫使他脱离主战场从而给他们制造直面女王的机会?虽然说狮子曜的身份摆在那里,狮子堂十九岁能当上副会长不能说完全没靠家族势力和天生血统,但是如果他没能在最后一战中杀得食尾蛇片甲不留四散溃逃,怪物大师协会的天之骄子们真的会听这么个小鬼的命令?
      饺子嘴角抽动,很庆幸狮子堂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
      “其实我们……在一起很久了,”他决定把所有的吐槽全都吞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蚍蜉大奔发动,引擎轰鸣,他后仰靠上椅背,声音平淡,“我也没想过会这么久。”
      久到都快从炽热疯狂的爱意变成习惯了,变得那么普通又寻常,好像当年的那些纷飞战火和一切恣意都已随着战争的结束一道缓缓落幕,好像连那拼尽全力的爱都变成了过去的回忆。好像少年们随着时间一同死了,缓慢却必然地被某个他们都陌生的人代替,连着他们之间的爱意一同。
      狮子堂带他去的酒吧在北之黎的闹市区,临近傍晚,街上人流涌动。司机把他们放在酒吧门口,空荡荡的左边袖管在夜风中摆动:“副会长先生,需要我等二位吗?”
      “不必了,我自己会回去。”狮子堂没有让他下来开门,饺子也非常识时务地自己跳下了车,“辛苦你了。”
      蚍蜉大奔消失在了车流里,霓虹灯光把狮子堂没有表情的脸和饺子的面具照得五颜六色,两个还可以称作少年的男人推门进去,门上拴着的铜铃在喧闹的音乐声中叮当作响。
      “你居然会去暗部,我确实很惊讶,”狮子堂敲敲吧台,在酒保赶来前随便找了个话头,“因为帝奇?”
      好像怎么都绕不过他和帝奇的关系了,副会长木然地盯着酒柜,漫无目的地想。
      “啊……是,”饺子没有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不能和狮子堂副会长说的,于是便也没有回避什么,“挺傻的吧?但是我总是想……如果能凭我的力量保护他就好了。可惜对暗部来说,谁来都得从底层做起呢。”
      他本没有嘲讽狮子堂的意思,去暗部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他想要不劳而获的权利,长安想必会非常欢迎。
      “抱歉,我不是……”
      “马提尼就可以,”他置若罔闻地点了酒,点完了才转向他,“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
      “和他一样,”饺子悻悻避开他目光,“这种话想必,你听得比我多。”
      “多到习惯了,”狮子堂转了转椅子,背靠着吧台,“只是……我也确实会想,这个职位是不是本来就不应该是我的。”
      饺子失笑——他是真的觉得好笑,单纯的好笑,依旧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而后他从酒保那里接过了两杯酒:“你在最后一战中做出的贡献比我们都大,我们这一代里,除了你,没有第二个怪物大师能够比肩了。”
      狮子堂依旧是那张有些木然的脸,他接过酒杯,摘下口罩后表情显得更空洞了:“除去死人以外。”
      饺子点头,啜饮了一口酒:“除去死人以外。”
      其实他不知道马提尼是什么酒,他从来没有喝过,只是一时想不出要喝什么,于是就要了一样的。现在他知道了,且决定再也不喝第二口了。
      两人都沉默了,四下喧嚣可他们之间静寂得像是什么吞噬声音的怪物在蛰伏,饺子再次回神的时候,狮子堂只剩下半杯了。
      “其实我以前从不喜欢来这里的,”狮子堂把酒杯放在吧台上,“但是战后……”
      “这里会让你觉得,好像我们拼尽全力为之战斗的东西,有些什么意义,”饺子默默补全了他的话,“好像他们……他为之而死的事情,是有些什么意义的。”
      “嗯,”狮子堂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难看得不如说是在哭,“好像我们失去的东西,也是有意义的。”
      音乐声又上了一个台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北之黎的夜生活即将开始。无数衣着或华丽或暴露或奇怪的人从他们面前走过,无数人的声音夹杂在音乐里,破碎四散。灯光晦暗,四处的霓虹灯管开始闪烁,各色的光照着各色的人,照着人间。
      冰块在杯中碰撞,饺子遥遥望着人群,却谁也没看。狮子堂用他听不见的声音呢喃:“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放不下啊。”
      有意义又如何?他们在长夜中奋战在黎明前嘶吼着死去,可天亮后的一切璀璨,他们都看不到了啊。
      是我把他们留在了没有天光的无尽黑暗里,还是他们……还是他……把我留给了没有他的未来?
      少年在十八岁时被命运逼着懂了什么叫无疾而终,十九岁那年他迫使自己学会了放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第十四站·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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