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我，往生堂仪倌》易春风

42、庸碌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在浅雾绘忧心忡忡的表情里，待在客厅的众人都不由得感到浮躁。

　　半个钟头前，他们看着那位陌生的小姐向浅雾绘要了浅雾医生的大致相貌与衣着特征，以及通常的采药路线，拿着地图就匆匆提剑离去，看着她腰间的神之眼与那柄绝非一般人能持有的剑，众人的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

　　浅雾医生难不成真的遭遇不测了？

　　这时候，有人为了缓解气氛，向端坐在一旁归拢药材的浅雾绘问：“我说，小绘啊，刚才出去的这位姑娘是谁？”

　　“她是从南十字船队的船员，暂且借住在这里。”

　　浅雾绘埋头说道。

　　“我看她穿着你女儿的衣服，差点就错认了……”

　　“是啊。”其他人也说，“这孩子和八津都是短发，个头也差不多，真的很相似啊。”

　　对此，浅雾绘也只能笑笑不予作答，她虽心急如焚，但正事也耽搁不得，失去女儿的痛只好被她存放在心里。

　　浅雾峰无法行医，如果丈夫暂且回不来，她打算自己顶上“医生”一职，尽管她的医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毕竟病人的病症不能再拖下去了。

　　一切以大局为重，她一直铭记在心。

　　雨早就停了，琅青一路疾行，她不停在心里规划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浅雾医生全部采药路线排查完，谁料她刚出了望陇村大门，就和一个背着药箱艰难行走的男人擦身而过。

　　男人瞥见她身上的衣服也愣了一下，猛地回头看向她的背影，那是和女儿一样的黑色短发，不禁喃喃道：“……八津？”

　　琅青停下脚步，她回头。

　　“你就是浅雾医生吧？”她笑着问。

　　看到琅青那张与自己女儿完全不一样的脸时，浅雾拓介一下子回过神。

　　“请问你是浅雾医生吗？”她又问一遍。

　　“是。”他连忙回答。

　　琅青接过他的药箱，“我是琅青，受浅雾太太之托，前来找你的，你一夜未归，她非常担心。”

　　看着琅青身上这件女儿生前穿过很多次扔不舍得扔，已经洗到泛白的深紫色和服——有这件衣服作为凭证，他或许都不需要再多问任何问题。

　　浅雾拓介被琅青搀扶着进了望陇村，经过长时间与少年的行走，他的体力早已到达了极限，没走几步就两眼发黑，险些栽倒下去。

　　“哎呦，小心点。”琅青伸手捞住他，看向他流血的腿，“你受伤了？”

　　“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下去了。”浅雾拓介惨笑道。

　　琅青将他搀扶到附近的大石头处，让他坐下，自己则对他的脚踝和小腿做紧急处理，她看着浅雾医生的伤口，不由得说：“摔成这样还能回来，意志力真是顽强啊。”

　　“幸得到一位少年的相助，回来途中才没再遭遇横祸。”

　　“少年？”

　　琅青说着，还特意朝着望陇村外望了望，她什么也没看到。

　　“他将我送到望陇村前就走了。”

　　“他真是个好人。”

　　琅青处理完他的伤，转头药箱里飘出来清苦香，她凑近闻了闻，低头看了眼浅雾拓介的伤，了然道：“你去采岩黄连了？”

　　“你识得药材？”听到琅青的话，浅雾拓介问。

　　“识得。”琅青从药箱缝中摸出一片叶子，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真是，这个用来止血很不错。”

　　说着，琅青竟要再去拿些出来给浅雾拓介用上，被他忙阻止：“小姐，不能把药材浪费在我身上。”

　　“你的伤很严重。”

　　琅青尽管这样说，还是停了手。

　　“我是医生，自然知道自己的状况，我没什么大碍，你这样了解药材，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我在璃月给医馆采药，所以这种草药我也见过不少，”琅青把手上的叶子塞回到药箱里，“不过我们当地有一种效果更好的药，叫做「琉璃袋」，那个见效更快。”

　　浅雾拓介苦笑一声，“稻妻没锁国之前，琉璃袋虽然贵重，但也不至于见不到，现在……就连积压许久的岩黄连也快没得用了。”

　　琅青想起稻妻外海的雷暴，只要有它在，商船就无法进来，自然而然的药材链就断了，望陇村的伤情很严重，又正好是急缺药材的时候。

　　琅青抿了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为药犯愁的医生，只道：“我扶你起来吧，浅雾夫人还在等你。”

　　浅雾拓介被她拉起来，“多谢你了。”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浅雾家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一身狼狈的浅雾拓介站在门外，琅青站在他身旁拿着药箱，冲里面的人微笑。

　　他一瘸一拐的进门，给前来问药诊治的病人与家属都吓坏了，浅雾绘冲上去扶住他，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是这副模样，她难过的落下眼泪。

　　“不用担心，我只是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碍。”浅雾拓介拍了拍妻子的头安慰道，他看到站在后面的病人家属，还有躺在客厅中央的病人，立刻神情变得严肃，“先看看病人怎么样了。”

　　浅雾绘擦了擦眼泪对琅青道了声谢，又对丈夫道：“我去给你拿工具。”

　　她立刻转身去到房间里，看到浅雾医生回来，站在客厅的家属们也知道自己的救星来了，识相的给她一一让路。

　　琅青抱着药箱小心翼翼的进门，浅雾拓介向她伸手，她走了过去，“浅雾医生，怎么了？”

　　“琅青小姐，你能帮我们分理药材吗？”

　　琅青对突然而来的请求没有半分犹豫，旋即道：“没问题。”

　　琅青问浅雾绘要来两根绑住袖子的绳，后者听到她要帮忙后略显迟疑，她不想再度麻烦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但是伤患是看不完的，加上丈夫受伤，效率大大减慢，便也答应了。

　　因为多年的采药经验，琅青分整药材早就炉火纯青，她熟络的从大药箱里挑挑拣拣，分出来近十种草药，洗净，放置一旁，速度快到让众人看了瞠目结舌。

　　听到浅雾医生受着伤回来，为了减轻他的负担，家属们开始把病人往浅雾家里送，眼见着病人越来越多，浅雾拓介也越来越忙。

　　因为腿脚不便，他给病人看过后，行动少了一些，指挥更多了一些，“小绘，你去帮病人上药。”

　　“琅青小姐，请帮我将分出来的药材捣碎，然后煮好，送到那位穿蓝色衣服的病人身边。”

　　“帮我将这位病人的身体翻个面，他背后也有很重的伤。”

　　“配好的消炎药在货架上第三层红色瓶子里，把他分成三分，分别送给……”

　　“还有……”

　　三个人滴水未进，一直忙碌到天黑，送走了最后一位拿药的病人，星辰已经顺着夜灯落在窗棂上。

　　累的歪倒在座椅上的浅雾绘突然想起来什么，从今天早上被患者和家属围住开始，她就没有做过饭，想必独处于房间里的浅雾峰也是一日未进食。

　　她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父亲！”

　　浅雾拓介见妻子这副紧张的样子，知道他们只顾着病人，把父亲忘的一干二净，但事已至此，只好柔声安慰道：“今天的病人太多了，所以我们才忘记了父亲。”

　　“我现在立刻去准备晚饭！”

　　浅雾绘将身上看病的围裙脱下，朝着厨房走去，正好撞上了端着餐盘的琅青。

　　“慢点，浅雾夫人，这面刚出锅，很烫。”

　　餐盘上有四碗冒着热气的素面，琅青绕过浅雾绘，连带着她身后拉着她衣服的老人。

　　“父亲？”浅雾绘惊呼，“你怎么从房间里出来了？”

　　浅雾拓介也倍感惊讶，父亲自从女儿死后就再不从房间里出来，也不再行医，精神癫狂，看到与行医有关的东西就恨之入骨，要砸的粉碎。

　　他抬头望去，那个跟在琅青身后规规矩矩的老人正是浅雾峰。

　　看到浅雾峰从客厅里坐下，浅雾拓介和浅雾绘都绷紧了神经，生怕他下一秒就发狂将客厅的药材毁了。

　　这都是浅雾拓介几乎用命换回来的东西，浅雾绘咬咬牙，她决不允许它们被毁，便冲到药柜处，用身体挡住药材，双眸紧盯着老人。

　　眼下药材紧缺，要是被毁了，就再没有了了。

　　出人意料的是，浅雾峰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跟着琅青，琅青每走一步他就小心翼翼跟着一步，生怕她下一秒离开。

　　“好了，到这里坐下吧。”

　　琅青带他来到客厅摆放四方桌附近，将手上的面放下，指着一方说道。

　　待老人乖乖坐好，她把面端到他面前，“请用吧。”

　　老人竟也顺从的吃了起来。

　　浅雾拓介和浅雾绘惊讶的不能自已，父亲这是……好了？

　　琅青回头看向夫妻俩，用愉快的声音说道：“今天看二位这样劳累，我便擅自借用了府上的厨房，但是手艺不精，只能煮些面条，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浅雾拓介还沉浸在自己父亲的反常里无可自拔，浅雾绘率先反应过来，想起女儿生前第一次为家里人下厨，做的也是面条，她触景生情，有些感动，连声道：“不嫌弃、不嫌弃的……我们反倒麻烦你照顾了。”

　　琅青又解释道：“这位老人是我今天中午去库房送容器时碰见的，我看到他时，他饿的正在吃地上的土，我猜想是府上的「浅雾峰」，估计两位太忙了未顾得上他，只好把他带到我的房间，给了些随身带的干粮，晚上做饭的时候也顺带叫了他一起。”

　　“原来如此。”浅雾拓介道：“我听妻子说你是珊瑚宫大人托付给我们家的客人，竟然让客人忙前忙后，万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必如此客气，我居住在此也得益于你们照顾。”琅青摆摆手表示无事，“倒是令尊一直叫我「八津」，想必是把我与令千金混淆了。”

　　浅雾拓介苦笑一声，“可能是琅青小姐你与八津的体型差不多，再加上都是短头发，你又穿着她的衣服，我父亲他……就认错了，他精神不好，请多担待。”

　　琅青点头表示理解。

　　接下来的几日里，进出浅雾家的病人络绎不绝，懂得药材的琅青就这样一直跟着夫妇俩忙碌，她还从中学了不少配药的药方。

　　不过平时跟着浅雾夫妇给人看病，琅青发现不少伤患都或多或少的缺乏些维生素。

　　在这个海祈岛上，资源严重紧缺，普通的蔬菜水果在这里很难种植，所以他们所吃的几乎都要从本岛运输，以前还有本岛给补贴物资，但现在与本岛关系恶化，幕府的补贴就断了，而因为海域雷暴，其他国家的商路也行不通了。

　　所以南十字船队在海祈岛人眼里才格外重要吧。

　　“说是幕府给我们补贴，其实他们给的物资和不给没什么区别。”

　　偶尔提起幕府补贴时，平日严谨的浅雾医生脸上总会有些愤愤不平。

　　“明知道海祈岛的地形上种植作物困难，幕府的那群家伙还是会以种子代替粮食和蔬果，美其名曰是让我们合理安排对土地面积的利用，可是海祈岛根本没有那么多土地能够种植这种只吃淡水的作物。”

　　琅青想起自己初到海祈岛所见的光景，对种植农作物方面，她十分认同浅雾医生的话。

　　虽然很残酷，但是海祈岛并不适合种植作物。

　　“如果他们能够再多给海祈岛一些扎成麻袋的粮食，而不是扔在泥土里多少个也不会发芽的种子，或许海祈岛也会一直忍气吞声下去——即使他们加大了赋税。”

　　浅雾拓介说了一句非常丧气，非常无奈的话。

　　“如果那样，海祈岛的人民起码还能活下去。”

　　而浅雾峰这边，三个人也不敢刺激，事事依着他，生怕他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事端。

　　琅青曾有一回对他说明自己并不叫「八津」这个名字，对方还气到闷在房间里一整天没有出来吃饭，最后还是琅青赔笑着在门头学着孙女的模样乖乖叫对方“爷爷”，才得以请这个气呼呼的老人出山。

　　就这样，这个曾经灰暗了的名字，在浅雾峰这里又好似活了过来，他每天都跑去和琅青打招呼，总是给她拿过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路边的野花、奇形怪状的小石头、手工风车、水风船等。

　　虽然只过了短短几天，老人的精神也一日比一日更好。

　　夫妇俩本来对浅雾峰叫琅青「八津」心有隔阂，毕竟是自己已故的女儿，她无可替代。

　　但看到老人的状态更好，这股隔阂也逐渐释然。

　　毕竟已经经历过生死离别，现在什么都比不上看到自己亲人身体一天比一天更好。

　　当然，还有一个很细微的原因。

　　仅是微不足道的一个感觉。

　　每当「八津」这个名字从老人口中响起，而它又能得到回应时，总让夫妻俩觉得，他们的女儿尚在人世。

　　就连女儿之死，在他们的心里，也已经疼痛到宛若一场虚幻的梦。

　　失去子女的痛苦，或许已经让他们濒临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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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踏鞴砂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