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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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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朔朔不会这样的。”
瑶瑶长睫一颤,已落下泪来,寥寥几语动摇不了她对姚朔之的信任,但难受加上对那个坏人的恐惧,泪水失了控般啪嗒啪嗒滚落,她啜泣着哀求:“梧枝梧枝,求求你,求你带我去找朔朔。”
梧枝之所以一进来就那么说,便是笃定了瑶瑶走不了。她语气为难道:“小姐,一切都是世子的意思,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告诉你这些的,现在院子外头就有人守着,如果我带你出去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还会把爹娘都连累进来。”
梧枝是家生子,爹娘也都在府里当差这事瑶瑶知道,可一想到那个坏人,她便惶然不已,“那梧枝你去帮我把朔朔找来,好不好?”
“世子不会过来的!”梧枝能逗留的时间不多,直截了当点出来,“那个坏人可是王爷,比世子和国公爷厉害着呢,若世子不依他,咱们国公府都要跟着遭殃的。”
不给瑶瑶哀求的机会,她又紧接着道:“小姐我得走了,要是被世子看到定饶不了我,不过——”她装出一片好心,“你也别太怪世子,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一会儿你就好好求求祺王殿下,说不定他一心软就能放了你。”
瑶瑶心里头难受的紧,眼里盈满了泪,仍是不愿意相信姚朔之会这么做。
梧枝见状,明白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于是为自己善后,“小姐,若是回头世子问起来,您可千万不能跟他说我来给你递消息了。”
话音一落,她便毫不留情地转身跑了出去。
瑶瑶伸出手却什么都抓到,含着泪虚虚地喊着:“梧枝,你等等我啊……”
但回答她的,只有一室的静默,以及此前从未闻过的幽香。
经方才梧枝这一刺激,倦意好像轻了些,但又隐隐冒出另一股陌生的感觉,瑶瑶想坐起来,双手支着床榻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成功。
她在心里不停重复着:不能睡,要离开这里,坏人就要来了。
可与此同时,却又感觉好像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别说离开,她就是动一下都费劲。
偏偏,她还隐约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心里一急,她往四周环顾了一圈,想寻一个能藏身的地方,可稍远一点的她都去不了,最后目光落在旁侧那几样不知何时已被卸下来的首饰上。
一咬牙,她用尽力气往前探出手,不想刚一够着簪子攥进手里,房门倏忽之间被人大力推开,带进来一股浓烈的酒气。
她一时惊慌,整个人跌下榻,只来得及将簪子藏进衣袖。
祺王反手关上房门,目光一下就锁定了榻前颤颤然的女子,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了片晌,猥琐笑道:“小美人,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瑶瑶看清来人,吓得忘了反应,只凭着本能急促喘.息。
桃花玉面在青梅酒的后劲下浮起一层轻盈潮红,眸里湿漉漉一片,卷翘长睫还挂着晶莹泪珠,再加上方才的一番挣扎,齐胸襦裙随着呼吸的动作微微下滑,目光所经之处无不漫着勾人气息,祺王不自觉地咽了咽喉,俯身捏住她的下颌,指腹轻轻摩挲。
一阵阵的恶寒自胆边生起,瑶瑶想吐却又吐不出来,憋的眼泪直掉,暗中抓紧了那根簪子,想着若他真要做些什么,那她就跟他同归于尽。
祺王当真是爱极了她这般柔弱无力的模样,“啧”了一声,“真是难为表哥了,放在身边多年竟还忍得住。”
不过,他又笑起来,“现在是我的了。”
松开手,他颇为满意地绕着瑶瑶转了一圈,“没想到表哥办事还细致,还特意让你换上了我喜欢的装扮。”
说着,他躬身一用力,便迫不及待地将瑶瑶扯了起来。
瑶瑶来不及多想,不管不顾挥出了手里簪子,可电光石火间,只听“嘭”的一声,眼前将她攥得生疼的人竟直直往旁侧倒了下去,再尔她腰间一紧,被搂到了一个厚实的怀抱之中。
仅剩的那点意识支撑着她睁开眼,眼前之人变得影影绰绰,但她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好像还听到有人喊她:“瑶瑶。”
……
***
姚朔之在院子外的水榭里僵坐了整整一晚。
看着夜色渐浓,到星子寥落,再到东边天光乍现。
靠着与瑶瑶一起度过的种种过往,他才得以熬过了这漫长而沉痛的六个时辰。
水汽氤氲的湖面在熹微晨光的映衬下平添缥缈,如同姚朔之的心里的那一团云雾,模糊模糊却又挥之不去。
最后,他按着心口处,压着愈演愈烈的痛,暗暗告诉自己:
只此一次。
只此一次!
夜露深重,此刻的他沾染了一身湿气,阴阴沉沉。
迎上水榭外双喜欲言又止的目光,他低头看了一眼,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一番梳洗,还换上了瑶瑶亲自给他挑选的衣裳。
在去往主院的这一路,他脚步虚浮,却走得极快。
直到站到房间门口,才开始踌躇起来,手臂起起落落,迟迟没叩响房门。
随之而来的,是满心的忐忑与不安,不知道开了这扇门后,瑶瑶会如何看他?是不是,再没了以往的依赖与信任?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象。
好半晌,他才重新鼓起勇气,将手叩在了房门之上。
与他所想的一样,房里的人还在熟睡,并无半点动静。
他就那样立在房门前,足足守了有两刻钟,然后再次抬起手,但这一次仍是无人应答。重复几次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倏地冒了出来,他心中一紧,直接大力推开房门,直奔里间。
然仅仅越过屏风,他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目光所及并无瑶瑶的身影,只有一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祺王正大咧咧的躺在地上。
愣怔片晌,他头也不回转身走到门口,朝着候在门口的双喜冷声吩咐:“瑶瑶不见了,叫上庄子里所有的人全面搜寻,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马上!”
双喜应声退下。
姚朔之折回房间,一边翻找,一边试探喊着瑶瑶的名字,可一圈下来毫无所获。他又走回屏风后,大力摇着祺王,将人喊醒。
祺王捂着发疼的脑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目光带着刀子射向姚朔之,忿然开口:“姚朔之,你敢阴我?”
找不着瑶瑶,姚朔之已是心慌不已,没有心情再跟祺王周旋,直接问道:“瑶瑶呢?”
“你还好意思问我?”祺王一脸的不可置信,“难道不是你一面假意答应,一面又趁我放松警惕派人暗中偷袭,现在还演上了?有意思?!”
姚朔之投去审视的目光,正好祺王也看过来,后者余怒未消,但态度有所松动,问着:“难不成我还冤枉你了?”
“我既答应了将人送来就没必要再暗中派人偷袭。”姚朔之压着额角,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瑶瑶又去了哪里?”
祺王不错眼地盯着姚朔之看了好一会儿,咬牙切齿道:“能发生什么,本王还没开始动手就被人敲晕了,然后就睡到了现在,疼死了!”
确定从祺王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姚朔之不再耽误功夫,转身出去将瑶瑶可能会藏身的地方一一翻找。
两个时辰之后,双喜带着人几乎已将庄子翻了过来,都没见着瑶瑶的身影。
姚朔之这才逐渐冷静下来,恍然意识到以瑶瑶的力气,根本无法一个人将祺王敲晕,更遑论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守夜的人凭空消失。
有人劫走了她!
而对方是谁,又有何目的,他全然不知。
他存着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一边派人快马回国公府查看,一边召来昨晚守夜的人盘问并梳理头绪。
***
而这一边,瑶瑶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一场冗长噩梦。
她不知怎么地,忽然误入无边暗夜,抬头就看到四周围着一群顶着青面獠牙的恶鬼,一见着她,登时目露凶光,一边欢呼一边朝她走来。
恍惚之间,她竟能透过那些个可怖面具看到隐藏其中的真实面容,为首的就是让她恶寒不已的坏人,紧随其后是徐婷芳,还有梧枝等一些她熟悉的人。
他们越走越近,好似要将她啃得骨头都不剩。
正不知所措时,姚朔之出现了,他带着她逃离了那群“恶鬼”,依着流萤交织而成的点点光芒寻到了出口。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原先那些追着她的“恶鬼”悄然从旁边围了过来,而她一回头,竟看到姚朔之也戴上了一样的面具,且更为可怖。
她拼了命地推开他,不管不顾往回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跑不动了,脚下一个踉跄,直直摔了出去。
再然后,她用尽全力挺身而起,眼前的一切瞬息变了样。
无边暗夜被明暖的细纱帷幔所取而代之,再稍稍移开视线,旁侧小方几上的香炉轻烟缭绕,散着让人安心凝神的香。
她心中余悸未消,呆愣看了许久,再也忍不住啜泣起来。
等哭不动了就一下一下抽着气,委屈的不得了。
这时,旁边忽然递来一条素雅帕子。
她怔了一下,循着那拿着帕子的手看过去,只见一个小脸肉乎乎的姑娘朝她笑了一下,而她的旁边坐着一个一身白袍的男子,正以手支颐好整以暇地看过来。
瑶瑶一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身处梦境,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见那人还坐着不动,她便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半晌过去,对方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问着:“哭完了?”
“嗯。”她一开口又是一阵抽气,悄悄往后退了些,揪起锦被将自己团住,只留出那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
对面的男人等了半晌不见她开口,主动问出她心中所想:“你不问问我是谁?”
瑶瑶颤着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是谁?”
“我啊……”只见他故作神秘,悠悠回道:“我是天上的神仙。”
瑶瑶娥眉微蹙,定定地看过去,好像在认真思考他是不是傻了,而一旁的圆脸小姑娘闻言更是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许是觉得这个回答太过荒谬,那男子说完也跟着一笑,声音温润道着:“好了不逗你了,在下任祯,是个大夫,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瑶瑶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心里头还是很难受,但不敢说。
任祯朝她招招手,“手伸出来我看看。”
瑶瑶往外挪了点,乖乖伸出手,眸里却透着警惕。
任祯给她把了脉,一抬眸就见小姑娘睁着乌灵灵的眼睛警惕的看着他,便问:“想问什么?”
瑶瑶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那个坏人去了哪里,朔朔去了哪里……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忍住,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任祯想到还守在外边的好友,有意为他说些好话,“简单来说,就是有好几个坏人想害你,但被一个好人给救出来了。”
瑶瑶挑出他的话里的重点,“你就是那个好人?”
“我不是坏人,但也不是‘那个好人’。”话一出口,任祯就感觉他自己好像被绕了进去,那一双桃花眼里拂过浅浅笑意,“总之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什么都不要想,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她。”
他微微挑眉,示意站在一旁的小姑娘,“她叫圆圆,圆乎乎的圆。”
便见圆圆睨去一眼,纠正道:“圆圆就是圆圆,不是圆乎乎的圆。”
任祯没有反驳,起身朝瑶瑶摆了摆手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一出房门,就看到他口中所谓的“那个好人”正逆光伫立廊下,挺拔身躯搭着墨色长袍,带着浑然天成的倨傲与清冷。
一想到自己如此随心的性子竟结交了言瑾这样“闷葫芦”一般的至交好友,任祯便不由有些想笑。
尚且年轻时他为了与父亲争一口气,怒而参加了科举考试,一路过关斩将被点为探花,不过他志不在此,高中之后没入翰林,而是申请了外放做官,生生熬了两年他才向朝廷递了辞呈。之后便回归所好,专心钻研医术,一边云游一边治病救人。
机缘巧合之下他到了边城,又意外结识了言瑾,成为好友后还被言瑾给揪到军营当了好一阵的免费军医。
此时见言瑾目光落在远方,看似面无波澜,任祯更是忍俊不禁。
他咳了一声,轻飘飘走过去拍了下对方的肩,啧啧叹着:“没想到啊言大将军,一回来就搞了这么大的动作,打了姚国公府一个措手不及。”
言瑾眉心微蹙,不大认同这一句话,虽然他迟早要对付国公府,但昨晚行动的本意不在于此,于是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她怎么样了?”
“受了刺激还有些恍惚,我让圆圆给她备了些宁神的汤药,得好好休养几天。”
“就这样?”言瑾想起昨晚他闯进房间时看到的情形,以及瑶瑶泪眼朦胧的模样,第一次对任祯的医术提出了质疑,“其他的呢,需不需要再给她开点别的?”
任祯斜了他一眼,“人家小姑娘可跟你不一样,苦兮兮的汤药下口眉头都带皱的,而且药喝多了也伤身,她身体上无大碍,养养就好了。”
“不过……”任祯顿了一下,神情严肃,“她以前头上受过重伤,如今是万不能再受刺激了,更不能回姚国公府,那么龌龊的事情他们都做得出来,指不定还有更阴损的招数,她这一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言瑾回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眸里的肃杀之意一闪而过。“我没想让她回去。”
“可对于她来说,你也是一个完全陌生不可信任的人,昨晚又刚经历了那样的噩梦,也不一定会愿意跟你回王府,可想好怎么做了?”任祯说着扬起意味深长的笑,“要是没想好呢,我作为一名仁心仁术的神医……”
“我想好了。”言瑾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以防万一,这几天你先在这住着,我进宫一趟。”
“进宫?做什么去?”
“闷葫芦”言瑾不仅没回答,还潇洒利落地转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