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之下》月亮上爬

7、第七章 又被抓包

　　阿蛮拎着篮子离开，但耳朵却将三人的密语听得一清二楚。
　　“这小姑娘能行吗？要扛不住乱说话——”
　　“是个贪财胆大又手狠的，要她都不行，你们谁敢？刚出来跑江湖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被钱和贪心催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再说了，她要真说漏了，你还能傻不拉几地承认？”
　　一阵低哑的，满怀恶意的笑声：“就算那獠牙怀疑，除了离开，还能拿咱们怎么办？”
　　“被管得严，死脑筋，不敢动手。”
　　“之前那个女的，血被放得差不多，眼看要落气了，也没敢对咱们——”
　　“嘘，别提从前。”

　　阿蛮越听越走得稳当，直到营地中央听不太清楚，才啐了一口。
　　都什么鸡掰玩意？
　　就盯着守规矩的獠牙欺负？
　　不知道獠牙里有柏安那样的神经病，和她这种不讲规矩的？

　　阿蛮走到篝火边，将篮子放到柏安脚边，一屁股坐下：“你都听见了？”
　　他比她厉害些，自然听得更远更清楚，否则不会故意让她也去听听。
　　所以她问：“你想让我干什么？”
　　基于朴素的道义，她在收一百万的基础上，可以再额外的帮些小忙。

　　柏安揭开盖子，里面装着类似黄瓜的新鲜果实，表面有一层调味的油料。
　　很香甜，确实是獠牙喜欢吃的味道。
　　深海蓝的眼中浓血毕露，他残酷道：“把这营地里的人全杀了。”

　　阿蛮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说什么？”
　　柏安抬眸，眼睛环着营地绕了一圈，从近处做饭和收拾帐篷的人，到远处清点货物，检修车辆的机师。
　　他重复道：“跟我一起，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杀了。”

　　这人果然是疯了！
　　阿蛮虽然很不满意乔野的限制，也不忌讳杀人，但不至于疯到杀不相干的人！
　　像老郑那种卖了她的死老头，可以杀。
　　夏平波，老周和张小三算惯犯和主谋，杀了也无所谓。
　　但车队里的司机，押运人，还有——
　　正巧，二三十米外的朱双将饭菜都做好了，摆满了一桌，热情地喊道：“柏少尉，阿蛮，快过来吃饭吧！”

　　阿蛮指了指朱双：“夏平波三个没问题，朱家三兄妹也就倒霉搭伙，很无辜——”
　　柏安却冷漠道：“你以为一百万那么好拿？”
　　然后更残酷道：“你要么当人，接受乔野的管制，跟夏平波一起将我杀死了放血；要么做獠牙，看清人类的蛮狠，彻底解放自己，跟我一起把这些人都杀掉。”
　　手腕上的蓝色铁圈飞出来，慢慢绕着阿蛮飞行，充满了威胁感。
　　他意味深长道：“你是自然诞生的獠牙，但没有中间选择。”

　　才怪！
　　她当然是想怎么选就怎么选！
　　但见识过柏安的厉害，不打算马上硬抗。
　　阿蛮盯着身前绕行的蓝色铁圈道：“杀那三个主谋没问题——”
　　柏安的竖瞳紧紧缩成针尖状，冷笑道：“天真！”
　　一旦他们成功，这营地里的所有人都会分到封口费，然后默默地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全都是利益共同的共犯。

　　阿蛮感受到柏安对人类入骨的仇恨，恍然夏平波他们之前弄死的女獠牙绝逼跟他有关系。
　　如果是血缘亲人，亲密爱人或生死至交，仇真是大了去。
　　而柏安等在这里，根本不是车坏了路过，而是故意截杀复仇。
　　也怪不得他不救朱家兄妹了。

　　朱双还在喊他们去吃饭，声音更大了些，仿佛有点急迫。
　　毕竟天色彻底黑下来，已经很晚了。

　　阿蛮站起来，蓝色的铁圈紧跟着起来，露出了锋锐的刀刃。
　　她道：“你让我想想。”
　　得好好冷静冷静，再盘算盘算。

　　柏安喜欢看人挣扎，毕竟他也是如此过来的。
　　无数次问自己，曾是人，为了人类变得不是人，那到底该是什么呢？
　　柏初，他唯一的血亲姐姐，带着他选择了獠牙这条没法回头的路。
　　死讯传来时，他正深入荒区探查兽群的动向，无法回去收尸。
　　等回家的时候，只有墓地里的墓碑。

　　他以为她死在战场上，所有人也是这样告诉他，可直到半年前，配合城卫军的裁决者追捕一个堕落獠牙时，才无意发现她的死亡卷宗。
　　上面明确地写着，她在后勤补给的路上偶遇落难的车队，护卫他们撤出边区后失去踪迹。
　　在一个山洞发现尸身，血液被完全抽干，体内有天药麻香的残留。
　　天药麻香是两味药，单独对獠牙使用，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对獠牙合用，则会产生中枢麻醉且无法动弹的效果。
　　那些人为了保证取血彻底，活生生放干了她的血液。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少部分人放纵的欲望。
　　实在可笑，又不值得。

　　柏安又变得和气了，勾手，铁圈分成两个，一个回到他手腕，一个继续绕着阿蛮飞。
　　他道：“本来下午就该把他们杀了，但发现了你。”
　　青涩的小獠牙，懵懂无知，却本能地想要猎食人类。
　　既然如此，就让她彻底认清人类的真面目，认识自己，做出更有利的选择。
　　也算是他离开这个人间前，留下的最后一点善意。
　　他微笑道：“给你二十分钟，好好想。”

　　夜朗星密，野风呼啸。
　　阿蛮盘坐在营地最外围的灌木林下，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戳来戳去。
　　她在算钱。
　　拿夏平波的一百万，就要杀了柏安，这事危险系数太大，很不划算。
　　拿柏安的一百万，就要杀了夏平波三人之外无辜的三十来口，虽然难度不大，但违背了朴素的正义观。
　　最重要的，主动权都没掌握在她手里。

　　不如想个别的办法，先搞晕柏安，然后杀了夏平波三人，再取柏安的黑卡做报酬。
　　其它无辜的人都放了，让他们赶紧逃命去。
　　这计划能行得通的关键只有一个，得先把柏安搞晕！

　　阿蛮盯着飘摇的灌木叶子，陷入沉思。
　　老郑那死老头虽然很不够意思，水能力也只有一级，但能从灾变初混到灾变三十几年，又靠自己建起寨子带活八十来口人，独门的本事好几样。
　　用来收拾她的麻药，就是其中一种。
　　能将变异兽和她都药倒，如果加量的话，让柏安丧失行动能力个把小时也是可以的。
　　制药的方法她也知道，只是需要时间，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那换个想法，得先做点什么来拖延——

　　阿蛮正筹谋着，一抬头，撞进一双幽黑的眼睛里。
　　乔野不知何时抵达，站在对面灌木林下，一半的身体在阴影里，另一半却被星光照亮。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样子比两三天前更好看了。
　　特别是那双眼睛，黑得那么纯粹，又含着令人荡漾的温情。
　　只是很奇怪，他身上居然没了那甜美的气味。

　　阿蛮再次被抓包，逃还是躲？
　　但本能地站起来，要走过去亲近他。
　　偏偏惊动了看守的蓝色铁圈，晃过来，直接将她身边的灌木林削掉一大片。

　　阿蛮对乔野摊手。
　　乔野将食指封在唇前，示意她不要出声。
　　阿蛮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立刻感觉头皮冰凉，无数比发丝还细的金属丝垂下来，一半包裹她，一半落在地上，编织成人骨架的模样。
　　几乎瞬间，蓝色铁圈抛开阿蛮，换去那骨架周围盘旋。
　　阿蛮惊讶又羡慕，金属能力居然这样用替身术？

　　乔野对她勾了勾手指。
　　阿蛮心情复杂，她逗寨子里的狗，拿着肉骨头时，也是那样的表情。
　　不过，这次很顺利地走了出去，那蓝铁圈依然傻兮兮地绕着金属丝的人骨架子飞行。
　　她不由得道：“你在我身上——”
　　下了跟踪的金属丝？
　　话没说完，乔野就将食指封在她唇前，压着嗓子道：“别急，也别吵！”

　　阿蛮不吵。
　　乔野的手指修长柔韧，虽然没有碰到她的唇，但那非常微弱的气味已经让她晕头了。
　　她情不自禁地往前凑了几公分，将唇贴上去。
　　还妄图伸出舌头去舔。
　　遗憾的是，乔野迅速手收回去，又对她勾勾手指，转身隐入黑暗中。
　　阿蛮很有偷的刺激感，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

　　灌木林深远，到处都是乔野的银丝流光。
　　应该有某种隔绝声音和气味的隐藏布置，因为阿蛮一踏入其中，便听不见营地的声音，也闻不到各种杂乱的气味了。
　　她好奇地伸手去碰，本该冰冷僵硬的金属丝却如同水一般，温柔地将她推开。
　　简直和乔野本人一模一样。
　　阿蛮忍不住去抓握，可它们却有生命一般逃开，直汇入乔野手中，成一束优雅飘扬的银丝。

　　乔野好笑道：“别玩了。”
　　然后夸奖：“小狗儿，你这次跑得真远。”
　　若不是借着银丝标定位置，就真要跟丢了。

　　阿蛮被夸，有些自得地摸着肚子道：“乔野，我好饿！”
　　就想蹭他身边去。
　　可乔野往后一退：“你不是把血食都拿走了吗？”
　　阿蛮不满：“不想吃血食。”
　　舔了舔唇道：“只想吃你。”
　　血牙蠢蠢欲动地发痒，眼睛直往他颈项和耳垂看，早将柏安和夏平波抛九霄云外去了。

　　乔野忍不住笑，陷入血欲的獠牙就是如此，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全是如何满足食欲。
　　为此不惜花样百出。
　　但作为獠牙教官，他既要教她忍耐和控制欲望，又要让她明白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于是，他意味深长道：“小狗儿，我不在这几天，你没犯事吧？”

　　明明是盘问，但不知为何，阿蛮瞬间兴奋起来。
　　仿佛精神出轨却被伴儿抓了个正着，实在刺激得不行。
　　她浑身毛都缩紧了，连连摇头，没有，当然没有，绝对没对别的男人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