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论死亡与自由》乌声阙

1、掩埋，黄昏之物（一）

　　战火吞噬了大地，一片狼藉。

　　满地是枪弹、地雷的残骸。

　　搅成一团的脏器，混入泥浆的指骨，宛若一处屠宰场。

　　血腥，死寂，死寂。

　　有几声解脱的叹息，有几声脆弱的呻·吟。

　　烧焦的土地之上，士兵们正清理着战场。

　　忽然，一大群灰蝶出现，压了下来，撕咬着尸肉。鬣狗秃鹫徘徊在附近，不敢靠近。

　　“阿列克塞先生。”高个子的男人有些拘谨地走过来，他向一个不及他腰高的少年搭话。

　　少年十岁左右，扎着一束灰色长辫，眼睛是幽深的灰蓝色，看不见尽头，右眼角有一道浅疤，唇干裂，穿着灰蒙蒙的军装。他合上书本，笑着抬头，说道：“廖尼亚舅舅，我已经不是继承人了。叫我的新名字，境一目，吧。”

　　廖尼亚仍站着：“在我的心中，只有您，弗拉基米尔·维克多依奇·阿列克塞，配得上那个位置。”

　　“唉，我还差的远呢，”境一目索性放弃了让廖尼亚换个称呼的想法，“我对政·治权力不感兴趣，也没什么天赋，管人太累了，我更乐于当一个闲人，研究一下戏剧文学或者是历史。或许有一天你会在莫斯科的一家书店里看见我写的书。”
　　“看，人类是这样的渺小。”他看向那片被硝烟占领的天空，“但他们还是痴迷于战争、权力的胜利，将更弱小的那一部分碾压过去，享受着罪恶的快感。降生在这种混乱的时代可真是可怜，我恨不得去死。”

　　“您还小，如果夫人还在，她……总之，如果您有一天想回来，我会倾尽一切帮您。”

　　“廖尼亚舅舅，不要再说这些了。现在的继承人会不高兴的。说回正题吧，前线怎样了？”

　　“七个超越者背叛了，挟持了元首，抓走了很多上面的鬣狗。战争应该要被迫结束了。”

　　少年叹了口气，收起了手掌般大小的书。
　　“我这边还有三个名单上的目标，全解决掉的话，只能今晚加个班了。我讨厌斗争。”他感叹道。
　　正在凶残地撕咬着尸肉的蝶群聚拢，围绕在少年的身边。
　　“替我向祖母问好。”

　　廖尼亚退后一步，全身浮现出幽蓝的光晕，四周的空气振动，下一刻，他便消失不见。

　　士兵们并未被如此奇幻的一幕吓到，他们麻木地干活。

　　少年罕见地对着硝烟发了会儿呆，然后转身离开。

　　很少有人会去在意一只蝴蝶翅膀的扇动。

　　蝶拥有一对诡异而艳丽的翅翼，暴力地扇动着，其上染着灰色，如同角落里的尘埃，使人凭空生出一种窒息感；大小不一的鳞片密密麻麻，眼睛状的花纹蔓延；腹部漆黑而瘦长，六足上覆了银色绒毛；头部长了一对锤状触角，纤细十分；口器锋利而尖锐；复眼由无数的小眼组成，呈六角形的楔状，侧面紧紧相贴，敏锐且病态地观察四周。

　　它们可以聚成一栋楼的大小，也可以如同一粒沙般细。轻盈地顺着呼吸潜入人体，或是紧贴气管，挪入胃部，又或是恶劣地跑到大脑中央。

　　少年默念一串诗句。

　　砰的一声，目标人物就炸裂开来。

　　他已经尽力控制住量，但还是波及到了几个无辜人。

　　警戒的笛声响起。

　　还剩下两个人。

　　————

　　在常暗岛上，有一位天使。

　　她可以却也只能治愈濒死之人。

　　两名军官被推入基地的医务室。

　　【请君勿死】

　　带着蝴蝶发饰的少女发动了异能，白光轻柔的抚过了伤口，神迹降临，他们恢复如常，甚至看起来更加的健康。

　　围观的士兵们表情不一，有的憧憬，有的感恩，有的麻木，有的愤恨。

　　与谢野晶子，珍贵的治愈系异能者，年仅11岁，被强制征兵入伍，成为一名见习军医。她可以治愈身体上的伤口，却无法减缓精神上的痛苦。

　　“蝴蝶。”

　　与谢野晶子抱着膝盖，坐在还算干净的空地上。现在是休息时间。她看见了一只蝴蝶，这好像是一只活的蝴蝶，并不是像立原操控金属蝴蝶一样。她想了想，决定追上这只蝴蝶。

　　与谢野晶子跟着蝴蝶走出了医务室，所幸蝴蝶没有飞太远，钻进了一个杂物间。

　　然后停留在了一个男孩的指尖。男孩的面容轮廓深邃，应该是个欧洲人。

　　与谢野晶子警觉的躲入了门后，在正在打仗的地上，还敢单独行动的孩子，很危险。而且她没见过这个人。最近应该没有其他国家的士兵来往，是其他军队的小孩吗？跑到杂物间做什么？迷路了吗？

　　男孩正是境一目。

　　“你喜欢蝴蝶？”他看见了与谢野晶子。

　　“……”

　　“你害怕我吗？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想找人聊聊天，这岛上没有同龄人，电子设备都不能用。我听说这里有个天使，十一岁。我没有恶意……”
　　“这样吧，你听我说会儿话，就一会儿，我送你一个消息。而且你好像在困扰着什么？”
　　境一目笑了笑，把外套脱下来，叠了个方块样，内衬露在外面，放在旁边，“请坐。”距离不远不近，是一个合适的社交长度。

　　与谢野晶犹豫了一会儿，坐下，问道：“你会日语？”

　　“我的祖母是日本人。”

　　“那只蝴蝶是活的吗，我没见过这种种类。”

　　“它是活的。它是一种很罕见的蝴蝶，当地的土著称它们为死亡，认为它们可以吞噬肉·体的恶秽，令灵魂回归自由之土。”境一目挥了挥手，蝶就飞到了晶子的指尖。

　　“死亡。”她喃喃自语，“我做了错事，让他们都很痛苦。因为我，死亡成了奢望。”
　　与谢野晶子捧起“死亡”，眼泪止不住流淌。

　　境一目翻遍全身也没找到纸巾，便拿出一叠干净的纱布，默默递过去。

　　“谢，谢……不用了。”她狠狠地用袖子擦干眼泪，又打了个哭嗝。

　　“生与死并不是简单的、一边倒的渴望。如果不是您，战场上的天使，他们连活着都会成了奢望。”

　　“可是！他们被一遍一遍拖上战场，□□与精神一遍一遍的折磨，是我害的他们……”

　　“如果你有错，那么提出这个计划的人所犯下的错，则更加的深厚。救人当然是对的，不对的是利用救人这件事想要获得利益的人。”

　　“森先生说，这是为了祖国，这是军人的职责。”

　　“那就是士兵的错，他们撑不下去，便把怨恨加于他们眼中的原罪。”

　　“不是！都是因为我的异能，是它的出现……”
　　“他们在叫……在惨叫……”
　　“我在杀人。我根本不是在救人。”
　　“我不想再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境一目坦然回答：“那就让他们活下去。”

　　“……可他们很……痛苦……”

　　“你是个医生吧。”
　　“你去过重症病房吗，那些绝症患者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靠着呼吸机吊着一口气，受着这样丧失着自尊的生活。但机械仍然运作，因为他们的亲友不希望他们离开。虽然我并不认同这种想法，但对于医生来说，他是想把他们救下来的，让他们可以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的吧。毕竟活着还可以选择死亡，死了可就没办法选择活着了。让他们自己做选择，亲自做选择，清醒地做选择。生与死，让他们自己来选。你只负责让他们有做这个选择的权利就好了。”

　　“……”

　　“嗯。当然你也可以把我上面那段话当做废话。选择权在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无愧于心就好。”
　　在与谢野晶子掌中的蝴蝶破碎，化为灰扑扑的粉尘，又再度凝结成一颗普普通通的黑色宝石。
　　“况且，战争要结束了。”

　　“战争要结束了……”女孩的眼里泛过一丝微弱的光，她轻声跟着重复，“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罢了。

　　境一目笑而不语，稚嫩的脸配着这个忧伤的笑容显得格外的怪异。

　　远处传来厚实的、脚踩着地板的声音。

　　“有人来找你了。пока，再见。”

　　“等等，”与谢野晶子起身，她摊开手掌，“蝴蝶，死了？”

　　“如果你希望它继续飞舞。它还可以变成一个炸弹，一件大衣，一只钢笔，一柄手术刀。这就是我的异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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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论死亡与自由连载中，作者栏中其他还有两本书，随缘更新，走过路过的有兴趣的不妨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