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爸爸之错爱》冯国城

6、我会保护你(下)

　　十五分钟后，浴室的门打开了，窜出个鼓鼓囊囊的人影。用白色的被单裹住脑袋，下摆飘飘，飘在腰间，像只呆笨的水母，东倒西歪。只余两条细白小腿，划划划，总算划到床边，一蹲一跳，□□上床。

　　错爱半躺在床上，差点要喷笑出来。

　　那小子蒙着头，不管不顾直往床上冲，冲急了，发现抵到一个柔软的身子，一僵，然后退退退，迅速撤退。

　　错爱把几乎要掉下床的臭小子一把捞过来，笑：“还在生气？有没有洗干净？”

　　沉默了一会儿，那小子才慢慢从揉成一团的被单底下探出头来，像被人掐了一把的芝麻圆子露出馅来。

　　先是黑色柔软的头发，错爱伸手去摸，羽毛一样的，手感非常好。再来是嫩白白的耳朵，怯怯的，保护着的，像怕被人一口咬了去。

　　错爱不客气的一揪，揪出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错爱去扯他的脸皮，道：“原来是只倔强的兔子。”

　　那小子低头：“我以为你生气了。”

　　错爱笑：“我当然生气，你吃我的用我的，连猫都招进来了，却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那孩子沉默。然后把后脑勺转过来对着错爱，用手把靠近左耳的头发拨开些，露出一条粉红色的伤疤。

　　错爱一惊，那伤疤像只恶毒的爪子，抓住孩子的大头不肯松手。

　　“雨天路滑，磕台阶尖角上了。流了好多血，头很晕，后来就不记得很多事了。”

　　错爱刚想伸手，那小子把脖子一缩，又掉过头来。错爱撞上一双又大又黑，充满哀伤的眼睛。

　　本来还想问很多事的，比如家，比如父母，比如经历，现在被这样可怜兮兮的盯着，倒不好再问什么了。

　　错爱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太过可怜还是太过狡猾了。但他不得不同情。人活在世界上是这样的脆弱。挣扎那么多年，酸甜苦辣，人情冷暖。只需一个简单的伤害，就可能全部否定。

　　错爱觉得很难过，不知为谁。

　　良久才又道：“那你总得有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王小猫。”

　　错爱对这个莫名的执着听而不闻，他觉得世界上不开心的事太多了，一定要取个简单愉快的：“叫乐乐吧。快快乐乐，多好听。”

　　然后又道：“人们都以为快乐是很昂贵的，要用金子和漂亮的大房子保护起来。可是住在里面的快乐一点也不快乐。它慢慢的会死。”

　　他看了乐乐一眼：“你知道快乐死了会变成什么？”

　　乐乐看着他。

　　错爱又道：“那你最怕什么？”

　　乐乐道：“我最怕你生气。你一生气就会打我。有时会很疼。很疼很疼的话，我就会恨你。”

　　错爱道：“这就对了。”然后笑：“乐乐，你是懂得快乐的，可惜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明白。”

　　乐乐懵懂的看着眼前微笑着流泪的大男孩，着魔般的伸出手去——

　　“别哭，我会保护你。”

　　接下来的日子因当是快乐的吧，小说里的情节不都是这个样子？

　　相遇相识相感，然后是羁绊一生的承诺。灵魂太过年轻，承诺太过轻易——轻易的说出轻易的放弃。暴风雨来临前手拉着手稚嫩的美梦里，要为此付出的眼泪和鲜血从不在计算之内。

　　永不后悔么？这是谁说的笑话？你以为你伤害的谁？

　　很多年后乐乐回过头发现，那实在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南瓜马车像兔子一样迅速开动，仙女挥动魔棒，乌鸦变天鹅，鹅鹅鹅。小爱公主暴力又别扭。日子过的像不要钱的午餐。他那么小，一点不懂什么叫暴风雨前的宁静，海燕是怎么嘶叫的？波涛是怎么澎湃的？他以为只是嘎嘎嘎。

　　可是有一天，命运来了，巫女来了，苹果的毒香在空气中像越收越紧的蛛网。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统统不见。那一刻，乐乐该是憎恨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