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末日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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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走洛辞之后白鸢又在家宅了两天修养生息，期间又收到徐母转来的200万并一大堆军用罐、各类压缩食品、甚至于火力装备。
显然徐文羽已经沟通过徐家上下。
而这个显赫了大半个世纪、始终与军事为伍的家族也做出了应有的敏锐判断，他们触觉如鹰隼，面对将至的风暴除过警惕，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野望。
当今世界以联邦制为主，议会多为古老的家族所把控，他们虬根盘结，动辄传承上百年之久，已至大而不可倒的局面，腐朽颓败的气息森森可怖。
该说，这一场浩劫的到来，从某些方面而言是恰如其分的。
但最普通的人们面对异象往往生不出太多踌躇满志。
“白小姐，我怀疑患者的脑神经出现了问题，导致幻觉，她们六个一致认为自己是被显灵的神仙救了，初步分析，应该是当地某种错乱磁场所导致的。”主治医生一边带着白鸢往病房走，一边为她分析女人们的病情。
加上赵念娣，一共七个女人，此刻正惴惴不安地等候在会客室。
最近的生活在她们看来像是在做梦，窗明几净的医院，细致得当的照顾，一支支针剂打入她们发了霉的身体，带给她们前所未有的生机。
越是这样，她们越是感到摇摇欲坠，美好的生活如飘摇在天的泡泡，谁也不知道它何时会碎裂。
“咱要不给白小姐跪下磕几个头吧？说实话，俺爹娘都没对俺这么好过。俺说俺烂命一条，白小姐却还是给俺费这么多钱。”
说话的是小朵，正是那个和丽丽一样感染了HIV的女人。
她带着大大的口罩，说话间就要落泪。其他几个姑娘闻言也红了眼圈。谁又不是呢？
赵念娣摇摇头：“白小姐大概不喜欢我们下跪。”
小洁也附和：“我、我也觉得。”
“好了，不要哭哭啼啼的。人家白小姐是救了咱们又不是害了咱们，你们一个个鼻涕带水儿的，看了不惹人烦吗？”
丽丽一条胳膊一条腿还裹着石膏，整个人斜斜靠在沙发上，没点病号样。
“再说了，我一个必死无疑的都没哭，你们哭个啥子又？”
“谁说你必死无疑？”
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传来，原来女人们精神太过紧绷，竟没发觉白鸢已到达会客室，此刻正抱臂看着她们。
女人们顿时拘谨得站起来，
“白小姐。”
“白小姐，您来了。”
丽丽赶紧打招呼，并且努力调整坐姿，然而笨重的石膏并不允许她做出如此灵敏的动作，她只能尴尬的维持着大大咧咧的坐姿。
白鸢走进房间，身后的门自动关上，现在，这里的一切的谈话都可以做到绝对保密。
她坐到女人们对面，朝她们看去。这其实也是她第一次仔细看她们.
不同于大众普遍认为的失足女个个漂亮，这些被骗来的姑娘们其实都是普通人模样，除过丽丽，她的确是一位美人。
长久的非人待遇使女人们面容沧桑，细纹遍布，缺乏营养和疾病的折磨使她们身形伶仃，甚至于水肿，几个女人身上都有大片的青紫淤痕。
她们像一册皱巴巴的旧书，每一次眼球转动带来的几缕生气旨在宣告她们过往的疼痛。
似乎痛苦已成为她们所依存的根系，刺入皮肉，牵引她们向前走。
白鸢不能再看了，此刻，再冷漠的女人看到这一双双眼睛、一具具身体，都会想要落泪。
“谁说你会死？谁说你们会死？”
白鸢使自己看起来尽量镇定可靠，她无限包容地注视着她们，用鼓励的眼神使她们可以拥有一些与自己交流沟通的勇气。
“白小姐，您不用安慰我们。我知道那种病治不好的，您心善，愿意在我们身上浪费钱，说实话，我们心里头……”丽丽说着说着也红了眼圈，
“我们没啥文化、真的除了谢谢，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故作轻松得耸耸肩笑了一下，
这个被命运无限苛责的女人，笑起来时有一双标致的狐狸眼，无限柔媚，又因主人的哀伤而更添一分楚楚动人。
“那我说你们都死不了，还会活的很好，你们信不信我？”
白鸢自己也是个病人，说话时算不上有多少威慑人的气势，声音甚至有几分细弱，但当她看向她们时，女人们内心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怀疑，她们齐齐开口：
“我们信您。”
她们看到白鸢笑了，那是一个很清淡的笑，但女人们都能察觉，白鸢此刻很开心。
“谢谢你们的信任。你们的存在给了我一些活着的感觉。”
她不多卖关子，直接抓住丽丽的手，丽丽下意识躲“我有病、不能……”
但白鸢坚定地拉住了她：“你有没有察觉自己的变化？”
丽丽还沉浸在被白鸢拉住了手的受宠若惊中，感受到白鸢柔软的、微凉的指腹，整个人有些飘忽，傻呵呵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变化……”然后忽然清醒，老实点头：“嗯，我伤口好得特别快。大夫说我骨头好像比较硬。”
随后她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瞪大眼睛：“奥！我说我那天怎么那么大劲儿给那老不死的差点勒死，白小姐你是不是赐我神力了！”
女人们到现在仍坚定的认为白鸢就是神女下凡。
白鸢噗一声笑了：“什么我赐你的神力？说瞎话，那是你自己觉醒的力量，而且”
她冲女人们眨眨眼：“这只是个开始，丽丽的力量还很弱，但可以通过战斗和训练得以提升，日后还有其他方法，暂且略过。最主要的是，”
“你们都可以拥有这种力量。而拥有它，当你们的异能足够强大的时候，可以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不老不死。届时，没有疾病奈何得了你们。”
女人们宛如听到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都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
不老不死，那不就是长生不老吗？皇帝都得不到的东西，竟然能为她们所有吗？
赵念娣感觉自己头脑发晕，自从被白小姐救下，就总这样，一天天都活在梦里似的，她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问到：“白小姐……您……这种事情是能告诉我们的吗？”
以女人们匮乏的知识，她们也觉得要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了。
“不是我告诉你们，而是你们吸引了某种神奇的力量，它先于其他人，将目光投向了你们。这是你们自己的能力。”
丽丽是七个女人里文化最高的，她很快理解了白鸢的意思：“先于其他人？就是说可能以后大家都会有神力，不过我们能先有？”
白鸢摇摇头：“不是所有人，只有一批足够幸运的人。以及，和你们类似的人，这也不叫神力，这叫异能。”
“那么现在你们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觉醒异能，自此成为异能者，但日后前途未卜。第二，我会支付你们的医药费直到你们痊愈，还会给你们一笔钱随你们使用，从此离开这里，忘记过往，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白鸢话音刚落，就有人一下子站了起来。
“那！”竟然是小洁第一个站了起来，她似乎有些结巴，一着急就更甚：“那、那、那我们、我要、要怎么才能、才能像丽丽一样、一样有异能！”
“你为什么这么急迫？”白鸢有意引导她，故意问道。
小洁的眼泪哗哗往下淌，她就这么哭着吼了出来：“我要变厉害！变强！”
“为什么？你没得HIV，你可以选择从我这里离开，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白鸢又问，
“我不行的！我受够了！我受够了！我不能再忍了！我不能再受了！”小洁痛哭，这次却没再结巴，
“白小姐你知道吗？我接过的客人，他们会嫌我脏，说我无情无义，只爱钱，是最贱的贱人。我呸！”
“他们凭什么装出一副在我这里受了情伤的样子？他们说我答应他们的话明天又答应别人，是不知要脸，那我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不是他们来□□，如果我能逃、我能拒绝，我怎么至于卖自己的肉？”
“他们花了200块钱，提起裤子走人说被我伤了心。那我呢？我疼啊，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我每天肚子疼得像在流产，我是个活死人，我每天在想什么？我只想别得病，活下去。情爱，那是他爹的什么东西啊？”
“钱？笑话，钱有一个子儿落入我们手里吗？从嫖客手里转到鸨公手里，他们不是不知道，他们读过书，有文化，脑子比我们好用，我们知道的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就是要骂我们，我看他们才是贱人！贱死了！我要他们都去死！都去死！”
“我还要我爹也去死！人家是被骗了，他知道，他知道我要被卖到哪儿去，他把我卖了啊！那是我亲爹啊！”
“从小，我没吃过一顿饱饭。我是赔钱货，我干所有的活。我弟手嫩得像城里的少爷，我呢？白小姐，你看看我的手，你能信我今年才不到二十五？”
小洁颤颤巍巍举起自己的手，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六十老妪一般干枯，满是皱纹，老茧遍布，关节肥大变形，还有大片冻疮。
她已力竭，瘫软在地毯上，却还在无意识得重复：“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女人们也哭成一片，就连丽丽都沁出眼泪，又倔强得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快速眨眼掩盖自己的失态：“我们姐妹几个都是苦命的……让您见笑了白小姐。”
白鸢叹了口气，她蹲到小洁跟前，双手牵住小洁的手，引导她：“你有渴望，有想要达成的愿望，这个愿望一定、必须要实现，对不对？”
“对，我一定、必须要杀了他们！”小洁的脸因强烈的渴望和迸发的杀意变形扭曲，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那么，你该达成愿望。”
她该达成愿望，对吗？
白鸢看向天空的方向在心里问道。不知是否错觉，她隐约听到了一点点细微的、某种东西裂开的，一声“咔嚓”。
一只透明的蝴蝶轻轻落在小洁头顶，轻颤翅尖，然后化作点点光亮进入小洁身体。
白鸢皱眉，确定这并非幻象。
但即便是重来一次的她，也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
“你们有看到一只透明的蝴蝶吗？”白鸢问女人们，女人们纷纷摇头。
奇怪。
白鸢轻啧一声，事情似乎越来越不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了，不过眼下她顾不得这个。
很快，小洁猛得一哆嗦，又直挺挺从地上弹了起来。
她伸出右手，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一扭，血肉竟然化作一把木仓！与她的胳膊衔接得十分自然。
看形状跟白鸢那个夜里交给她的木仓很像。
女人们倒吸一口凉气，都涌过来看她，小洁手忙脚乱，刚刚的一腔孤勇耗了个干净，脸红得像猴屁股：“这、这、这，白小姐、这怎么、怎么办呀？我、我好像收、收、收不回去了！”
白鸢失笑：“别急，这是你的身体，完全由你掌控。试着去感受它。”
“我的身体…由我掌控…”小洁念着白鸢的话，她试着去感受自己的存在，自己胳膊的存在、手的存在。
是的，从此以后，她的身体再没人可以使用，她的身体再不会违背她的意愿，由她掌控，完全由她掌控。
“咔哒”一声轻响，小洁的手臂恢复如初，再找不到一点机械的痕迹。
女人们大开眼界，啧啧称奇。
小洁却泪盈于睫，看向白鸢：“白、白小姐，我、我、我愿意一辈子、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不对、不对，这份、这份恩情，我、我、我几辈子都报不完！”
说完她白眼一翻，软软往地上倒去，被簇拥在她身边的女人们手忙脚乱接住。
“小洁咋了？”戴着口罩的小朵问其他人，
“难不成太高兴，高兴晕了？“丽丽也疑惑。
白鸢按下墙上的护士铃，很快有护士推着床进来将小洁带走了。
“丽丽，赵念娣，小朵，小菊，恬儿，妮妮。”白鸢准确无误的念出了六个女人的名字。
她看向她们：“获取力量的过程是一场博弈，也就是说，你们需要跟你们的命运打个赌，赢家通吃，输家退场。”
“而赢面有多大？目前我给不了你们一个确切的数字，十成？或者一成？谁都不知道。”
恬儿是几个女人中年龄最小的，今年才刚满二十，她看向白鸢，有些畏惧得询问：“输家退场的意思是说我们会死吗？”
白鸢摇摇头：“死亡有时候反而是最好的结局，更多时候，你们可能会变成怪物，吃人的怪物。”
“那小洁，她、她……”恬儿整个人摇摇欲坠，想哭又不敢哭，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无助地朝白鸢看。
“再怎样也比现在好！”
丽丽果断的话语掷地有声，她沉声道：“我们能活到现在，不是为了再继续当个会被别人随便打骂欺辱的低级人！姐几个的情况各自心里都有数吧？”
她挣扎着拄着双拐站起身，看着与自己一同受苦受难多年的姐妹们，无比诚挚无比痛心得问道：
“谁能保证自己今天从这儿走出去就能当个普通人了？哪怕白小姐心善给你们一大笔钱，拿着钱你们敢花吗？不怕被抢吗？每个晚上看着自己一身烂肉不会想吐吗？”
“我们回得去吗？我们有家吗？爹娘爸妈欢迎我们吗？这个社会有我们的岗位吗？”
这话不可谓不锥心，女人们霎时间面色如纸，显然被触及了最深的一道伤疤。
赵念娣第一个响应丽丽：“丽丽姐也好白小姐也好，咱们老是被人家帮着，被人家助着，咱们自己呢？是不是也得鼓起勇气来，哪怕一次？”
“那天丽丽姐帮我逃出红浪漫，我就没想过要活，我想着的是，我死了没关系，能闹出动静被警察发现，大家就都有救了……”
赵念娣说不下去了，背过身捂住脸。
恬儿再也崩不住哭出了声：“念娣姐、丽丽姐……你们、你们……”她抽泣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原来，就算没有白小姐，丽丽和赵念娣也从来没放弃过求生，没放弃过姐妹们。
女人们再也遏制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感情，她们簇拥在一起、抱作一团，最终，是年龄最大的小菊开了口——
这个沉默寡言的女人今年已经四十岁，自从被婆婆卖去红浪漫，她的脊背就越来越佝偻，脸也整个下垂，像是一尾老迈的鱼，即将死于生活的倾轧。
此刻，她患有白内障的浑浊双眼竟射出清冽的光来，她恳切的、坚定的说：“咱们七个，生要一起生，死要一起死。只要咱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丫头们，听我的，咱们得赌这一把。”
“好！咱们姐几个一起！”妮妮是个厚嘴唇的女人，她不再彷徨犹豫，在姐妹的怀抱中坚定了信念。
“咱们一起，咱们一起……”恬儿也不住得点头重复。
“白小姐，我本来就是个死人了，我能把我的机会匀一些给她们吗？”小朵红肿着一双眼睛看向白鸢，然而后者摇了摇头。
“你这是干什么！你死不了！我们都死不了！”丽丽嗔怒着锤了她一下。
“就是，就是！说好了一起，谁也不能自个儿去死！”其他女人也附和。
小菊又询问白鸢：“白小姐，如果我们真的变成那种怪物，您可以帮忙杀了我们吗？”
白鸢这次点了点头，她看向一脸坚定的女人们，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温和道：“既然想好了，就找个地方坐好，我会帮你们。听着我的话想几个问题。”
一阵窸窸窣窣，女人们都坐下了。
“现在，”白鸢看向她们，内心有哀悯，有柔情。
“思考，在今天之前，你为什么而活着？今天之后，你又将为什么而活着？”
“你有什么一定要达成的愿望吗？”
“哪怕它违背道德、违背秩序、不为任何律法所容忍。你所爱的，你所恨的，你哪怕死了，也要从坟里爬出来，爬出来继续去追逐的愿望，是什么？”
白鸢看到女人们开始面露痛苦，有人已经蜷缩起来颤抖，有人哭得快要背过气儿去。
丽丽在一旁看着，不敢吭一声，但她不住地祈祷，
贼老天啊，睁开眼看看吧，看看我的姐妹们吧！你把她们丢到这世上来，就为这样折磨她们吗？给她们一条活路吧，一点点都好啊！
白鸢的引导声还在继续：“不要停下来，感受自己内心深处的波动，接受它，拥抱它，成为它。”
这次，是更清晰的“咔嚓”声，五只透明的蝴蝶无视一切障碍物，从天空一路飞了过来，徘徊、翩跹，最终每一只都选好了自己的主人，化作光点融入。
白鸢看着这一幕幕，内心不可谓不波动，一次是巧合，两次可就完全不是了。
这是什么？难不成是她的异能，但她感受不到这些蝴蝶和自己之间的一丝联系。
“好了。”白鸢笑着道，抛开心头的顾虑，眼前的女人们显然更重要一些，
“欢迎来到新世界，我向死而生的姐妹们。”
“日后，你们有了全新的称呼，‘向死者’。”
“以及，”她孩子气地眨眨眼：“很抱歉，我骗了你们，其实我的引导压根没有任何作用。而你们之所以能觉醒，全靠你们自己的力量。”
“甚至于，我自己都没觉醒异能，就更别提帮你们了。现在，你们每一个都比我更强大。”
她微笑着注视她们。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末日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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