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跑》冬瓜茶仙人

4、第 4 章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不紧不慢地从徐滕身后转来。

　　徐滕一愣。

　　这个声音他认识。

　　“宋天？”

　　宋天从夜色中走近，手上还拿着一根细长的撑衣杆。

　　“你在这里干什么？”徐滕觉得宋天的出现相当诡异。

　　宋天看了看杀马特，又看看徐滕，很明显地思考了一下。

　　“晾衣服。”他晃晃撑衣杆。

　　徐滕：“……”

　　根据宋天的说法，他是被杀马特的叫声吓到了，以为有疯子，这才随手扔了个鞋子过去。

　　“我的力度不重，没想到把人砸傻了。”宋天对红哥说：“对不起啊。”

　　红哥摆手：“哪儿的话，你这是见义勇为，协助小徐抓到了入室盗窃的犯罪分子！”

　　宋天：“……入室盗窃？”

　　徐滕给宋天倒了杯水：“不好意思啊，大半夜的。”

　　他的同事很给力，杀马特倒下之后也很快赶来了，顺便把见义勇为的好同志宋天一起带回局里了解情况。

　　宋天把晾衣杆放到一边：“没事。”

　　徐滕问红哥：“他真傻了？”

　　红哥说：“大喜带人进去问了，刚看了一眼，有点神志不清。”

　　徐滕也觉得杀马特有点反常，不过应该不是宋天砸的。

　　“宋天来之前他就有点疯。”徐滕跟红哥汇报：“一个人蹲着念念有词，跟中邪了似的。”

　　红哥鄙视他：“所以你让一个精神分裂患者入室了？”

　　徐滕不自在地拉了拉睡裤：“那个入室……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红哥：“唔？”

　　徐滕看了一眼宋天，宋天表示也有点好奇。

　　大概是连续在比较狼狈的情况下遇到宋天的关系，徐滕觉得眼下自己跟红哥说得越多就越显得自己寒碜，只好保证明天详细汇报，并争取到护送好青年小陆回家的脱身机会。

　　“都4点多了。”徐滕看了看手机：”你住哪？红哥让我开车送你回去。”

　　宋天想了想。

　　徐滕看了他一眼。

　　“你家后面那栋楼。”宋天说。

　　“哟，原来我们挺有缘。”徐滕说：“上次你走太快，也没来得及谢你。”

　　宋天也笑：“那个紫色头发的是小偷？”

　　“这个嘛。”徐滕看后视镜：“也不算小偷，跟他有点过节，上门寻仇了吧。”

　　“你的工作有点危险。”宋天指出。

　　徐滕哈哈一笑：“哪儿的话，为人民服务么。”

　　宋天不说话了。

　　徐滕也觉得自己有点敷衍，又说：“其实就是个小孩子，想揍我一顿而已。”

　　“小孩子不会半夜带刀寻仇。”宋天说。

　　徐滕一愣：“他带了刀吗？”

　　宋天的手指敲了敲车窗：“嗯。”

　　徐滕说：“那欠你的人情就大了，改天请你吃个饭。”

　　“改天是哪天？”宋天问。

　　徐滕又楞了，转头看他。

　　宋天好看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十分认真。

　　徐滕有点尴尬：“明天。”

　　宋天看起来挺高兴：“好。”

　　徐滕在宋天说的农民楼前停下。

　　“你住这里？”徐滕探头看。

　　虽然他没有附和红哥，但他心里是赞同红哥对宋天的评价的——这个小青年一看就气质不凡，怎么会和自己一样住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

　　宋天点头下车，果然走了进去。

　　徐滕笑眯眯地看着他，大门关上后，他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

　　宋天。

　　他必须查一查这个人。

　　“您真是只优秀的白眼狼。”大喜如此评价徐滕。

　　徐滕白他一眼：“少废话，电话给我。”

　　“你手机哪去了？”大喜嘀嘀咕咕：“用自己的。”

　　徐滕干脆自己掏：“昨晚几乎没睡，早上太困，走得急就忘了。”

　　“红哥把人家夸到天上去了。”大喜跟在徐滕身后：“说他人长的帅又懂礼貌，还有胆识有正义感，是新时代好青年。你倒好，人救了你两次还被你打成可疑分子。”

　　徐滕拨通自己那个小区片警的电话，三言两语交代了，这才抽空朝大喜龇牙：“我也没说他可疑。”

　　“不觉得他可疑你查人家做什么？”大喜说：“难道是嫉妒人家长得帅？不是我说你，不要为了狭隘的个人情感假公济私……”

　　徐滕懒得理他。

　　“腾哥，宋天是天气的天么？”小片警在电话一头问。

　　“嗯。”

　　“那片儿没这个人呀。”一阵键盘噼啪声后，片警小卢在电话里说。

　　徐滕：“……你确定？”

　　“确定。”小卢说：“这两年我们查得特别严，哪怕短租一个月都要登记在册，除非那人是非法入住。哪个楼的？等会我去找房东去……”

　　徐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算了，没事。”

　　大喜问：“怎么样？”

　　徐滕看了看大喜，话在心里转了两圈，最终没吐出来。

　　徐滕知道，虽然大喜说他怀疑宋天就是和领导的眼光唱反调，但一旦他真说宋天有问题，大喜一定会跟他一起查。

　　但是徐滕还是什么都没说。

　　可能是私心作祟，徐滕总觉得宋天虽然古怪，但不一定是坏人。

　　尤其是对方实打实地从杀马特手里救过自己。

　　可是宋天没对他说实话，这是事实。

　　第一次遇见宋天的时候，他对红哥说自己是下楼买菜，才顺手救了徐滕。

　　这一次，他说自己住在徐滕家后面的楼里。

　　虽然他和杀马特都住在城中村，中间隔了两个区。

　　而片警小卢也说，那一栋楼，乃至那一片，都没有住着一个叫宋天的人。

　　其实就算没找小卢，当宋天说出自己就住在徐滕附近的时候，徐滕就心里就立刻咯噔了一下。

　　出于职业本能，徐滕有观察旁人的习惯，而且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否则也不会记得自己出门前椅子是靠墙45度，回来却是90度这种细节。

　　但他对宋天一点印象都没有。

　　宋天显然不是家里蹲的人，长相和气质又相当显眼，如果见过，徐滕不可能不记得。

　　除非宋天在撒谎，他根本不住在附近。

　　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能打开那栋楼的门禁锁？

　　而他又是出于什么巧合，才能在半夜三点多“碰巧”下楼遇到自己和杀马特？

　　他是真的纯粹见义勇为，还是别有用心？

　　徐滕分析不出个所以然，决定再试探一下宋天。

　　他下班回家换了制服，刚想下楼堵宋天，开门却被吓了一跳。

　　宋天站在门外，看起来像是要敲门。

　　徐滕：“……宋天？”

　　宋天说：“要掉了。”

　　徐滕转头看：“啊？”

　　宋天：“门神。”

　　先前疑似脑贼的时候徐滕贴过门神，大概没贴牢，其中一张卷了边。

　　“晚上回来我找胶水粘上。”徐滕带上门：“走吧。”

　　宋天说：“吃饭吗？”

　　徐滕把手机塞进口袋，笑着说：“你想吃什么？”

　　宋天想了想：“什么都想吃。”

　　徐滕：“……啊？比如？”

　　宋天认真地说：“路上的东西看起来都很好吃。”

　　“路边摊？”徐滕听明白了：“你也别太替我省，星级饭店我请不起，火锅神马的还是管够……”

　　“楼下有肉夹馍。”宋天说：“还有煎饼，凉皮，生蚝，猪脚饭……”

　　“你真想吃那些啊？”徐滕睁大眼睛。

　　“我什么都想吃。”宋天纠正他：“我没有吃过那些。”

　　徐滕闻言不由得又打量起宋天。

　　要说当时为什么觉得宋天可疑，徐滕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明明看起来是个壕却住农民楼不合常理”。

　　现在看来，好像人家还真的是个没吃过路边摊的壕。

　　他直接把宋天带到了夜市。

　　宋天眼神都不一样了。

　　“我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食物的地方。”宋天对徐滕说。

　　“想吃就拿。”徐滕表示宋天随便吃，他跟着掏钱就行，心里还挺美。本来还想着宋天一副逼格很高的样子，万一要求去吃天价寿司什么的请不起丢大人，没想到没想到宋天如此好打发……

　　好打发个屁。

　　“你……烤猪蹄吃五个？ “徐滕瞠目结舌。

　　宋天回头看看他，又看看价目板：“啊，这个很贵吗？”

　　徐滕连忙说：“不是嫌贵，这才第一家你就要吃到饱很亏的，里边还有很多呢。”

　　宋天说：“可是他有五个味儿的。”

　　徐滕：“……那你都尝尝吧。”

　　宋天：“哦。”

　　烤猪蹄是第一家。

　　第二家的鸡排要四份，第三家的卷饼三份，还有砂锅米线砂锅饺子砂锅面条……

　　徐滕虽然说宋天可以“从头吃到尾，但他没想到宋天真能从头吃到尾。

　　夜市价位不高，但徐滕真怕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壕把自己吃坏了，只好劝他坐下休息一下喝东西。

　　“你没事吧？”徐滕担心出了夜市宋天就要直奔医院。

　　宋天：“唔？刚才那个土豆好吃。”

　　徐滕：“你都没吃过这些吗？”

　　“我很久没吃……这些了。”宋天说：“所以总是很饿。”

　　徐滕：“啊？”

　　宋天：“不好意思，吃太多了吗？”

　　“没有没有。“徐滕说：“一句话，只要你吃得下就拿。”

　　宋天看看他，突然笑了：“那可不行。”

　　徐滕：“？”

　　宋天说：”我就尝尝。”

　　徐滕：“……”

　　您今晚吃一顿顶我五顿了，这才是尝尝？

　　“那个小偷怎么样了？”宋天问。

　　说到这个，徐滕也觉得奇怪。

　　“脑子好像还是有点不清楚。”徐滕说：“昨天晚上拿进局子的时候就神神叨叨的，说见了鬼，不肯一个人待着，关灯就嚎。”

　　连红哥都忍不住偷偷问徐滕宋天究竟是拿什么砸的人家，是不是真砸傻了。

　　“见鬼？“宋天把奶茶放下。

　　徐滕笑笑：“只是在装疯卖傻吧。”

　　犯了事被抓了就装傻的人不少，徐滕本来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有一点他挺在意，根据杀马特颠三倒四的描述，他根本就没进徐滕的屋子。

　　徐滕也记得很清楚，他是听到屋子里有动静才起床的，也是开了门锁才追出去的，那时候杀马特已经跑了，确实没进屋。

　　但把他弄醒的动静又是什么？杀马特又为什么没进屋就跑了？

　　联系到那个紫毛精神分裂似的念叨看见鬼了，徐滕也忍不住发毛。

　　宋天大概看出徐滕的想法，安慰他：“应该不是真的见鬼，半夜看不清，误会也是常有的事。”

　　徐滕：“……看不清什么？”

　　宋天低头喝奶茶：“不知道啊，但应该是误会。”

　　徐滕也不追问，而是换了话题，企图旁敲侧击摸清宋天的底。

　　宋天倒是有问必答，但反而把徐滕绕得更糊涂了。

　　年纪比徐滕大，不是本地人，独自在B市打工，基本上没朋友没交际，没有手机，没有社交账号，工作之外也没有任何爱好……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徐滕简直要怀疑宋天是不是有孤僻症。

　　虽然言行有点古怪，但宋天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交流障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