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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chapter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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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苏榶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场景变换,一会儿在酒馆,一会儿在海滩,不时地有人闯入画面,笑着朝她招手示意,可不等她回想自己到底在哪见过他们时,画面一转,突然一道属于男人的浑厚气息将她紧紧包裹。
不多时,湿汗涔涔,承载意识的小船似落水的浮叶变得飘摇不定,她听见男人低沉熟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力度随着语气加重,在她耳侧低喃:“还不认识我吗?”
呼吸难耐,苏榶艰难回头。
于是画面再度变换,来到大雪纷飞的街头,男人低垂着眉眼,在她问出那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后,缓缓抬眸,朝她勾唇,意味不明道:“何止见过……”
就这样断断续续做了一夜梦,惊醒时,时间却才凌晨两点。
彼时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唯有风声依旧,显得黑夜越发漫长。
房间灯光大亮,苏榶揉着太阳穴撑坐起身,被子滑落,汗意渐凉。
她掀开被子下床,冲了个热水澡,出来后便再没了睡意。
天亮还早,寒夜难捱,苏榶披上外衣,去了画室。
画画是她当前打发时间的唯一办法。
然这段时间,自出院以来,除了昏睡就是发呆,整个人变得无趣又迟钝,她都快忘了上一次拿画笔是什么时候。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画笔上手,却彷佛带有记忆一般,沙沙声响在耳侧,最后一笔落下,苏榶看着画纸上男人轮廓分明的脸,陷入了沉默。
刚才梦境里男人的脸与昨晚街头那人完美重合,在此刻跃然纸上,像是谜底的纱布终于被解开一角。
记忆混乱只是暂时,苏榶隐约猜到些什么。
画室出来,她推开衣帽间的门,从里面拿出了那件黑色的男士大衣。
低头轻嗅,男人的气息已经散了,但她却鬼使神差地将衣服披上肩头,转身回了房间。
之后的一段时间,那件衣服便一直被放在了她床头的位置。
继苏榶答应在家过生日之后,苏家变得忙碌起来,又恰逢新年将近,气氛越发热闹。
反倒是一向爱作妖的蒋如玉母女,忽然隐身了一般,每天神出鬼没,刻意避开她似的,极少出现在她跟前。
当然平时也不怎么出现。
因为苏榶不与她们住同一层,甚至都不在同一栋。
除了主楼大厅,她们一般不会在其他地方碰见。
不过苏榶并没在意这件事。
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她去关注。
而与此同时,梁绘那边 ,因为苏榶律师团的介入,违约金这件事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解决。
不仅没了违约金一说,那公司的负责人或许是得知触到大头,态度来了个大反转,一改之前的苛做派,舔着脸来挽留梁绘,扬言给她最好的资源,试图将她套牢在手里。
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何况给梁绘撑腰的这棵大树,还不是一般的树。
算盘珠子打得倒是挺响。
好在梁绘有了这次经历,不再听信那些花言巧语。
许应冬对这点,倒是心生欣慰,笑着说她:“果然还是要吃点亏,才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梁绘拆糕点的动作不见停,听到他这话,不满地瘪了瘪嘴,到底不再像以前那样顶嘴,嘟哝着回:“知道了。”
拆开糕点精美的包装袋,她将第一块递给男人,突然小声问了一句:“那……苏榶姐总可以相信吧?”
果然,话音落下,梁绘就见她哥的眼神顿一下,接过她递去的点心,未做回答。
梁绘无声叹息一口,有些泄气。
她知道她哥又在钻牛角尖了。
每次都这样,只要提及,他就沉默。
梁绘大概也能猜到他的顾虑,来京市这么几个月,她因为公司的安排,接触了许多来自各个阶层的人,也明白阶层难以跨越的道理。
可又到底是个涉世未深,她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和对浪漫的憧憬,认为这些都不是问题,相爱可抵万难。
于是摆出一副故作老成的语气,“我说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再这样,我看苏榶姐被别人抢走了你上哪去哭。”
“没大没小。”许应冬往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听她这会一口一个苏榶姐的叫,倒是诧异,“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她么,这就赶着说好话了?”
梁绘脸色讪讪,腮帮子被板栗饼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也没有不喜欢,只是当时没怎么接触,不了解嘛,更何况她这次这么帮我……”
她没敢说当时在海镇对苏榶态度那么恶劣,仅仅只是因为她认定的嫂子另有其人。
“嗨呀,这些都不重要,我上网查了,电休克只是回让人暂时性地忘记一些东西,后面慢慢都会想起来的。”
苏榶的事梁绘也是不久前偶然听到他哥打电话咨询的时候知道的。说不震惊是假的,她专门去查了,知道这个病不只是抑郁那么简单。
换作以前,她是坚决不同意她哥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但人总归是情感动物。
她塞下手里的半个板栗饼,当即给她哥出了个馊主意,“所以趁着这段时间,你多去她跟前刷刷存在感,说不定哪天就记起来了。”
说完似乎又觉得这个方法非常可行,露出一个不得了的表情看着许应冬,后者却笑着摇摇头,就着她鼓起额腮帮子捏了下,有些哭笑不得,“要真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梁绘歪头躲开伸来的手,见他起身去拿外套,问:“你要出门吗?”
“嗯,我有事出去趟,你看着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明早我们回海镇。”
“这就回去了吗?那……”梁绘愣了愣,想说他们走了,苏榶怎么办。
但许应没给她这个机会,套上外套,随口叮嘱了句,便走了。
梁绘看他背影离开,面上闪过一瞬纠结的神色,其实她还想多留几天的。
因为过几天,有个海选。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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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大街小巷早早置办上了新年的派头,商业区更是如此。
苏榶闲来无事,又去了俞沫的茶室,那是个可以让人静心的地方。
出来时正好午餐时间,苏景承的办公楼离得不远,她就让司机送她去了。
前台认得她,颇有眼力见地引她上了高层电梯,按下楼层,嘴角挂起小心翼翼的笑,应着头皮发出一句问候:“苏小姐有些日子没来了,董事长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苏榶神色淡淡,“嗯。”
那人嘴角轻抿,保持微笑,心里默数着楼层数字,祈求再快一点。
很快,电梯楼层到达,传出一道清脆的提示音,“叮!”
“苏小姐慢走。”
恭敬送走苏榶,那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肩膀肉眼可见地塌下一点。
回到楼下都还心有余悸,抹着脑门并不存在的冷汗,与新来的同事咬耳朵。
“要死,饭碗保住了。”
新来的是个女生,朝他递去一张纸巾擦汗,好奇问:“怎么了,刚才那个谁啊?”
“还能是谁,苏家的祖宗呗。”前台小哥接过纸巾捏在手里,给她科普,“刚才那张脸记住没,以后她来就直接送上董事长办公室那层,别的别多问,多问多错,你这位置的上一个就是因为多嘴丢了工作。”
那人也是没怎么见过苏榶,误以为是某个来傍大款的美女,这种事对于他们当前台的来说也是司空见惯,没什么稀奇,偏那人嘴笨又没个眼力见,当着她的面提起蒋如玉,正正好撞上苏榶枪口。
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女生听得咂舌,对资本家的豪横有了切实的体会,摇头感叹了一嘴,“投胎是门技术活啊,但真要是因为这样的话,那网上说的苏太太和苏家大小姐不合是事实了?”
语落就见小哥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有人来了。
女生这才收了八卦的心,拿出标准的职业微笑,“先生您好,请问您找哪位?”
“我找你们苏董。”
低沉嗓音落下,男人收了手机抬头。
前台女生也就是在这时才看清来人的脸,硬汉长相,平头,眼角一道疤痕,让他人看的眼神多了几分凌厉,是个平时不怎么常见的帅哥类型。
好在良好的职业修养压下了她的一颗花痴心,刚想问是否有预约,就见不远处电梯门开,董事长秘书从里面走出来。
笑脸相迎地伸手向前,来到男人跟前,笑容温和:“许先生您好,这边请。”
“请。”许应冬伸手回握,朝前台点头示意后,随男人踏进电梯。
出了电梯,秘书引他去等候室,嘴角笑意依旧,说到:“还麻烦许先生先在这等一下,董事长马上就来了。”
“好。”
秘书端上茶水便先走了,等候室宽敞明亮,落地玻璃看出去,整层楼的布局一览无余。
许应冬在等候室坐了一会儿,茶水冒着热气,他没喝。
等候室的门在这时被人打开,是苏景承。
“小许来了。”语气是长辈对晚辈的温和,见许应冬起身,他笑了笑,“坐。”
许应冬颔首,该有的礼数没少,不卑不亢,沉稳不失得体,态度刚好。
苏景承看在眼里,眼神里多了些许欣赏。
而与此同时的玻璃外,苏榶一身黑色长裙,错愕地看着里面侃侃而谈的男人。
明目张胆的视线落在身上,男人自然也有所察觉,但只看了她一眼,轻顿片刻,便又移开了。
刚才引男人上来的秘书端来一杯热水给她,苏榶没接,问他:“他怎么会在这?”
秘书愣了一下,顺着她目光看到等候室里的男人,了然:“他啊,好像是董事长在哪挖的技术人才,今天来谈合同的。”
按理说再厉害的技术人才,也轮不到董事长亲自约谈,但身为秘书,这些并不是他该过问的。
所以当苏榶继续追问时,他只得抱歉地说他知道的只有这些。
好在苏榶并没有为难他,接过热水,独自在大厅沙发等,目光从始至终落在里面男人的身上,试图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但思绪总是集中了不到一分钟,便开始发散。
不知是谁说了句下雪了,苏榶眼神微挪,望向窗外。
看着外面雪花纷飞,不知不觉地,她回想起了那天晚上——带着热意的外套,男人眼里的柔和,以及那句带着调笑的“何止见过”。
刹那间,一个名字闪过脑海。
“许应冬。”
她下意识喃喃出口,却听玻璃门被人推开,男人的身影出现,将这一声听进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