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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去见你》
禾刀/作品
2022年1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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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愿意和我聊聊你儿时的经历吗?”
我坐在诊疗室舒适的单人沙发里,眼前身着套装,形容优雅的女士正是我的心理咨询师。
算起来,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寻求她的帮助了。
但提及童年却是第一次。
“秦医生,是不是在你们心理学界,任何成年后的错误行为都可以用童年不幸来做托辞?”
这话带着调笑的攻击意味。
秦雨经验丰富,面对我这类躁郁患者防备性的言语早已习以为常。
她轻转钢笔,微笑道:“弗洛伊德认为,一个人童年时期的经历虽然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被淡忘,甚至在意识层中消失,但却会顽固地潜藏于意识中,对人的一生产生恒久的影响。”
我轻笑一声,将手中的热茶放了回去:“听你的意思,我现在时不时控制不住地想死,是因为童年经历的缘故?”
秦雨没有恼怒,她淡淡提醒道:“江小姐,你是来求助的。”
“只有找到症结所在,我才能帮你。”
听到这话,我垂睫收敛笑意:“不好意思,我实在不愿意去回忆。”
童年……
童年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渴望却再也回不去的美好。
可对她来说,是比地下水沟沉积的淤泥还要令人恶心的存在。
“江小姐,别怕,这里很安全,回忆的过程都有我陪着你。”秦雨上前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温热,指腹干燥,轻轻摩挲在我的手背上,力道收紧。
我心头微怔,起伏不定的情绪因为这一小小的举动而平静下来。
相对无言,不知过了多久,几上的茶不再飘散雾气。
我终于缓缓开口。
1992年夏末,我出生在绵江边的一个小城镇。
爸爸给我单名取一个阡字。
阡陌,意为回家的小路。
小镇并不富裕,应该说很穷,年轻人基本都选择外出打工。
妈妈带我到三岁,便把我扔给奶奶,去城里和爸爸汇合,两人过年才回来一次。
我五岁那年,他们难得在中秋回来一趟。
不过我妈手里抱着的不是买给我的新衣服,而是一个男婴。
他们生了一个弟弟给我。
弟弟不用待在老家,他被爸爸妈妈带着,不管走到哪,不管多忙多累,都不舍得放下。
有了弟弟后,我好像成了一个累赘。
我知道奶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她会在端给我的饭里掺沙子,会在帮我洗澡时趁机掐我。
我不敢哭闹,因为那会招来名正言顺的毒打。
意识到没人要我的这个事实,是在我七岁那年的冬天。
爸爸在工地作业时被吊车砸死了,弟弟在同一天患上急症,半夜高烧不退,在去医院的路上没了。
一天之内,妈妈失去了丈夫和儿子。
我也失去了爸爸和弟弟。
奶奶得知消息在老屋里哭晕了过去,那时的我不懂何为死亡,何为悲伤。
只感到害怕。
我怕奶奶再也醒不过来,怕再也没有能填饱肚子的沙子饭。
更怕没人要我。
我还想上学校。
邻居家的哥哥夏天去上学了,我问他上学是什么,他说就是上学校。
我又问什么是上学校,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
最后只冒出一句:“上学校就是到一个都是小孩子的地方,和他们一起玩。”
我想上学校,我想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
一星期后,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老屋门口。
妈妈没有抛弃我。
出生以来,我第一次走出小镇,第一次坐车,第一次吃冰淇淋。
第一次吃没有任何杂质的白米饭。
面对满面愁容的妈妈,我总是扬起最大的笑脸。
因为隔壁邻居哥哥还说过,我笑起来很可爱,看着就讨喜。
我想让妈妈开心点。
可她看到我的笑,却一瞬间变了脸色,打了我一巴掌。
我被打懵了,耳朵嗡嗡作响,挂着米粒的嘴唇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冒出来,脏了雪白的米粒,我下意识舔进嘴里。
那一天,我知道了血的味道。
很腥,像老屋大门上的铁锈味。
打完后,妈妈哭了,她用力抱紧我,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我还不知道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没人教过我。
我只知道用力回抱住她,因为这是她丢下我后,第一次抱我。
夜色降临,她领着我回到了出租屋。
屋里到处挂着白色,爸爸的黑白遗照正对着大门。
我望着爸爸的脸,好奇地指着问:“妈妈,爸爸呢?”
妈妈蹲下来摸了摸我的脸,声音颤抖:“小阡,爸爸死了。”
死是什么,我不懂。
望着我懵懂的样子,她跪倒在地,将脸搁在我弱小的肩头,再次嚎啕大哭。
“爸爸死了,弟弟也死了……妈妈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小阡……”
她不停哭诉着这几句话。
我被吓到了,也跟着哭。
妈妈好可怜,她该怎么办啊?
爸爸的去世让妈妈得到了一笔赔偿金。
秦雨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那你们的生活得到保障了吗?”
我迟缓地眨了眨眼,神色木然地摇摇头。
没有。
应该说这笔钱让一切变得更糟糕。
妈妈沉迷上了赌博,开始抽烟,家里时常被烟雾缭绕。
她整夜出去打麻将,基本上我早上起来她便回来补觉,黄昏时分继续去打。
我一个人在夜晚忍受蟑螂老鼠的侵扰,心惊胆战地躲在被子里等她回来。
没人给我做饭,我也没有钱,更出不去,她临走前会把房门反锁。
我只能等她早上带回来的那一顿早餐。
肚子饿的时候我好怀念奶奶的那一碗沙子饭。
起码那能让我吃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
我八岁了,出门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
脸色苍白,瘦得皮包骨。
原本的短发长到了后背,毛毛躁躁的,飘着难闻的气味,因为我不会给自己洗澡,妈妈也没有精力去管我。
在爸爸和弟弟去世的那天,这个女人彻底被打碎了。
我躺在床上,盯着屋里唯一的那扇窗,窗外天光刺眼,电线杂乱,几只麻雀时不时停留。
我望着它们,嘴巴开开合合,企图和它们对话。
我说:“你们能帮我去找我奶奶吗?”
“她喜欢在老屋的院子里晒太阳。”
“你们能帮我告诉她,我想回家,让她来带我回家……”
曾几何时,我不喜欢的奶奶,会打我,骂我是赔钱货拖油瓶的奶奶,现在是我心里最大的好人。
能唯一让我吃饱的好人。
那天晚上下雪了,妈妈不知道为什么,两天没有回家了,前天她带回来的包子被我吃得干干净净。
我饿得全身都在发抖,爬到浴室里喝水龙头滴出来的水。
一股很浓的锈味,比血还要难喝。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直至彻底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秦雨松开抿紧的唇:“妈妈送你到医院的?”
我被逗笑了,漂亮又柔和。
“不是,是她的新男朋友。”
也是我的新爸爸。
她在麻将馆认识的。
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女人坚信自己遇到了真爱。
可是啊,我亲爱的妈妈。
一个像您一样的赌徒怎么可能是良人呢。
男人叫项震,个子不高,一米七出头,戴个眼镜,笑起来斯斯文文的。
做建材生意,有点钱,在那一片算是个小老板。
他说他老婆前年跟别人跑了,他一直单身到现在,也没有孩子。
他说见到妈妈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好漂亮。
他追求她,细致入微,包括对她的女儿,也就是我,都非常好。
还说夏天到的时候,把小阡送去上学。
听到上学两个字,我好开心。
开心地张口就叫他爸爸。
我对爸爸的记忆很少,所以喊谁爸爸都没有负担。
两人在春天伊始领了证,我也终于搬出了之前的出租屋。
临走前,我望着这个“关押”了我一年的地方,整理行装,发现收拾出来的还是我从老家带来的那些东西。
爸爸和弟弟的东西,我一样没找到。
大抵都被妈妈扔了吧。
那一年,我八岁。
跟着妈妈和继父去了他新买的房子。
前任房主和继父交钥匙时,我坐在楼梯上发呆,听到房主小声对继父说:
“这房子要不是出了人命案,我才不会低价卖呢。”
“晦气死了,早知道就不出租了!”
项震连连点头应和:“是是是,这么好的房子,算是我捡了便宜,晚上请你喝酒。”
“哎,不过说起那人命案,我只听说是你这男租客把老婆杀了,因为什么事啊?下手这么狠。”
“别提了,那男的这里有点毛病,一喝酒就犯病。”房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那老婆我见过,长得是真水灵,一看见她男人就吓得跟鹌鹑似的,私下里估计没少被打。”
“唉,那天晚上又喝多了,邻居都听到了两人在干仗,本来以为过会就消停了,谁能想到呢,男的直接进厨房拿菜刀把女人剁了。”说起这个,房主身子一抖,“那血哦,都从门缝儿流出来了,我晾了一个多月,屋里那腥味才散干净。”
“水龙头和浴缸我都换成新的了。”
项震皱眉啧啧两声:“真造孽啊。”
“更造孽的是他家那儿子,全程都看见了。”房主压低嗓音。
“剁人过程都看见了?”项震明显不信。
“可不。”房东嗓音放得更低,“听说吓得现在还不肯开口说话,送福利院去了。”
又唏嘘一番,项震回头看了眼安静等待的我,随后扯过房主,小声道:“这事千万别让我女人知道,这附近邻居也请你打个招呼。”
“明白明白,放心吧。”
……
项震以为我没听见,其实我都听见了。
新房子死过人。
可我不会和妈妈说的,我实在不想再回出租屋了。
项震没办婚礼,妈妈和他带着我去吃了顿火锅,他打了套金首饰给妈妈,还送了我一个玉坠子。
小小的,雕着笑脸佛像。
那是我出生以来第一个贵重的礼物。
妈妈那天晚上笑得很开心,是我跟着她来到城里后,第一次见她这么高兴。
回去路上,我坐在小汽车里,幻想着上学校,以为往后的日子都能这么过。
可是好景不长,直到夏末,我都没有去到邻居哥哥嘴里的学校。
项震投资失败,合伙人跑路,他作为对方的担保人背上了高额债务。
催债的人时常上门打闹,妈妈会抱着我躲在卧室里,等外面的声响平息才敢出来。
她小心打开门,却被浇了一身的狗血。
腥臭温热的狗血让女人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
晚上项震喝得酩酊才回来,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杯子花瓶打碎一地,我光着脚站在门边,边哭边看着他们互相辱骂指责。
项震说是妈妈和我克的他,不然怎么一结婚他的生意就不行了。
妈妈骂他窝囊废,自己没本事就怪老婆孩子。
项震冷笑,指着我,神色恶狠狠的:“小贱种才不是我的孩子!”
“都是你这个婊.子克的!认识你之后我没一件事是顺的!妈的都是你的错!”
项震越说越来气,仿佛真是妈妈和我的错,他才生意失败背负债务,他抄起角落的扫帚就往妈妈的身上招呼。
很重的一下,直击肩头,妈妈被打懵了,等回过神来她的头发已经被项震抓在手里,尖叫着在地上拖行,撞着沙发桌椅,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项震的巴掌和拳脚全都招呼在了她的身上。
醉酒的人手上没有轻重,妈妈发出尖利的辱骂嘶吼,想要反抗,可两人力量悬殊,只有挨打的份。
我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浑身都在颤抖。
哭到嘶哑的声音混杂着妈妈的尖叫、项震的辱骂,盘旋在这个家里。
仿佛轮回似的。
上个租客一家也是如此场景吧。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没了动静,那张美丽的脸上双眼紧闭,唇瓣撕裂,额角冒着血。
我哭着喊妈妈的声响再次惹怒了项震。
我眼见着他朝我走过来,就像动画片里的魔鬼,身形巨大,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身后的狼藉就是他的战利品,而我是他下一个目标。
“他打你了?”秦雨握紧我的手,语气担心。
我摇摇头:“没有,他把我关进了衣柜里。”
“衣柜?”
“嗯,客厅里有一个特别大的古朴衣柜,檀木色,雕着精美的纹饰,搬进去的时候就在那了。”
“他关了你多久?”
我闭了闭眼,反应迟钝地思索了好久,才幽幽道:“一天一夜吧。”
“我只记得里面好黑,黑到什么也看不见,分不清日夜,也听不到任何响动,仿佛和全世界都隔开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才患上了幽闭恐惧症。”秦雨语气笃定。
“也许吧。”
那个衣柜真的太黑了。
从被关进去那一刻开始,我就一直在哭,哭到没有力气,哭到开始抽搐,直到累得睡过去。
再次醒来,眼前还是黑的。
我一直在喊妈妈,可没有人回答我。
当时我害怕奶奶死掉的心情再次浮现。
我害怕妈妈死掉。
她要是死了,项震才不会养我。
是的,我的情感系统从那会就好像有点失调了。
我的悲伤来源于被抛弃。
我的痛苦来源于会不会被遗忘在衣柜里,直到饿死。
没有一个情绪是因为爱。
因为根本没有得到过爱,所以学不会。
我蜷缩在柜子里,掰手指数数,一直数到一百,再从头数,我还没有上学,只在电视里学到了一百。
数完接着睡,直到我的手指摸到了衣柜最深处。
那里被人用小刀刻下了一副简笔画。
具体画的什么我摸不出来。
但却是那时我唯一的乐趣。
我反复地摩挲着那画,从耳朵到尾巴,从眼睛到爪子,似乎是一只猫咪,亦或是一只小狗。
它的耳朵很长,尾巴很短,眼睛圆圆的,爪子也圆圆的。
哪个动物长它这样呢?
我实在见得太少,连想象也很匮乏。
“应该是兔子吧。”秦雨接道,“是吗?”
“嗯,是兔子。”提到这个我垂眸勾起唇角,摸了摸左手手腕内侧的皮肤。
很可爱的兔子,转移了我的恐惧,陪伴我度过了那段可怕的幽闭时光。
第二天是妈妈放我出来的。
她满头的血已经干涸,看起来狰狞恐怖。
我哭着伸手去抱她,可被她躲开了。
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像个行尸走肉。
之前还是愿意对我笑的,可现在连笑都省去了。
她看我的眼神和奶奶一模一样。
冷淡,厌恶,嫌弃。
累赘这两个字是用来形容我的。
她给我煮了泡面,帮我洗了澡,然后才去的医院。
我从衣柜里解放出来,又被关在了家里。
那是2000年的夏末,空气依旧燥热,老式小区一到夜晚就会很热闹,老人的闲聊,小孩的嬉闹,在巷子上空盘旋萦绕。
不知是从哪家飘出来的饭菜香,钻进房子里,我趴在封死的窗边使劲儿嗅着鼻子。
肚子咕咕叫。
梦里的学校似乎就像这饭菜香,离我越来越远。
妈妈和项震三天没回来,我靠着泡面和馒头度过。
讨债的人三三两两,砸着门,我只能抱住自己,躲在衣柜里,心里害怕,手指不停摩挲着那个小动物,等着他们被邻居驱赶。
第四天,他们回来了。
有说有笑的,听着应该是又去赌了,赢了些钱回来。
项震买了我爱吃的排骨,妈妈做成了糖醋排骨。
我恍然地看着他们,觉得好分裂。
项震让我多吃点,还问我怎么不笑了,为什么不叫他爸爸。
他的眼睛隔着镜片,笑眯眯的,逐渐和那晚打妈妈的男人重合。
我咧着嘴,笑着喊了声爸爸。
我觉得自己也好分裂。
这样平静的日子只维持了两天。
赌,赢的多,输的更多。
输钱后的他们吵得愈发激烈可怕,手边有什么就往对方身上招呼。
项震即使不喝酒也依旧下手很狠,妈妈学乖了,打不过就躲就跑,边跑边夸张地喊救命,经常吸引来一圈看戏的邻居。
他们指指点点,我似乎听到了其中有人说:“这下不会又死人吧?”
“你说会不会有鬼啊,这房子肯定被诅咒了。”
“别乌鸦嘴,再出事那周边的房子都卖不出去了。”
……
诅咒?
这又是意思?
我懵懂地望着他们,可他们回避着我的眼神。
项震气急败坏地骂走了他们,把门砸上。
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骂仗。
但最后总会以妈妈求饶结束,以项震把我关进衣柜里终止。
这种情况持续了有小半年吧。
又是一年冬季,我身上还穿着薄毛衣,冷得蜷缩在衣柜里。
那个用刀刻下的小兔子成了我的心理慰藉。
我每次一害怕,一紧张,一挨饿,就会习惯性地爬进衣柜,用手指使劲儿摩挲着它的纹理。
就像抚慰玩具一样。
每次摸着它,我就有无穷的安全感。
说到这里,我略微口渴,端起冷掉的茶喝了大半。
冰凉的温度滑进胃里,让我从回忆的低迷情绪里稍稍缓过神。
秦雨望着我,语气温柔:“江小姐,你现在的状况和童年经历息息相关。”
“是么。”我低喃。
“童年生活在这样扭曲的环境里,孩子的心理遭受的伤害非常大。”
我静默片刻,对秦雨话不置可否,可随后又抬睫看她,眼神平静到可怕:“这就算扭曲了么?”
秦雨皱眉,表示不解。
还有更扭曲的呢。
年过得很糟糕,催债的阴魂不散,扬言要么还钱,要么就把房子抵押。
项震动摇了,决定把房子卖掉。
可妈妈不同意。
这是她的婚房,她上一个丈夫到死都没有给她买的房子,好不容易有一套写着她名字房子抓在手里,怎么可能轻易再松开。
两人不出所料地开始争吵。
那天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项震喝了酒,妈妈也喝了点,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外面在放烟花,声音很大,我从小就很害怕打雷和炮仗的声响。
这次还掺杂着叫骂声。
我熟练地自己趁乱跑进衣柜里躲好。
想着再数十个一百,争吵就能结束了。
可惜这次,结束的号角不是妈妈的求饶,而是一下又一下,钝钝的闷响。
伴随着断续的烟花声。
我摸着刻画,好奇地将柜门打开一道小口。
随后看到的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秦雨兀地抓紧了椅把,面色苍白起来。
我看见妈妈宛如一个断了头的棉絮娃娃,线还连着,可里面的棉絮却不断涌出来。
项震不停挥舞菜刀,双目赤红,入了魔一般,嘴里还骂着贱女人,臭婊.子这些字句。
直到烟花熄灭,天边恢复黑暗,屋里飘摇的黄灯闪了又闪。
从妈妈身体里冒出来的棉絮往四周绵延流淌。
我又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
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起来。
我猛地捂住嘴巴,因为我看到项震站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视线似乎和我的,隔空相撞。
心跳开始急促,我轻声合上柜门,往后倒去,背对着柜门,手指摩挲着刻画。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停顿在衣柜前。
“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的声响在耳边无限放大。
我似乎能想象到那副画面。
项震提着刀,镜片上满是血迹,一脸平静地站在衣柜前,呼吸喷洒,不知道在等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等我数到了第三个一百时,脚步声才重新启动,直到消失在大门口。
项震跑了。
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警察也没找到他。
那天晚上,我等到了深夜才敢从衣柜里爬出来。
妈妈头歪着躺在那,我没敢看她。
卧室里被翻成一团乱,项震似乎在找些什么。
我穿上了项震的羽绒服,避开血迹,蹲在妈妈身边,望着她平静的面庞,眼泪源源不断地砸了下来。
“妈妈,什么是诅咒啊?”
“他们说这里有鬼,是鬼让你变成这样的吗?”
“妈妈,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妈妈,你问过我有没有怪过你,我从没有怪过你哦,所以你起来好不好?”
那时的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在不理解死亡的年纪变成孤儿,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秦雨听完我的讲述,脸色彻底苍白。
她听过的童年,美好的千篇一律,不幸的,各有各的不幸。
“你之后怎么办?”她问。
“被警察送去了福利院。”
“不过我觉得蛮好的,那里有好多小孩儿和我玩,和邻居哥哥嘴里的学校一模一样,我也算是有学上了。”
秦雨见我一脸轻松,不知是担心还是怎么,长长叹了口气。
“在福利院有遇到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我顿了顿,表情淡了下来,脑海里浮现出男人的身影,呼吸染上涩意。
“当然,很多。”
短篇,估计两三万字就结束了。
希望每个孩子都有温暖美好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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