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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雪中初逢 ...

  •   牧靖站在假山后边,瞧着那人跪在雪地里。

      正是寒冬,飞雪打着旋儿落到席若素单薄的肩上,被体温融化后浸湿了衣服。其实他身上已经没多少干燥的地方了,尤其是自膝盖以下的衣物,因为和地面紧紧贴着的缘故,早被雪水打湿透了。

      明明处于劣势,他却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脊背在寒风中挺得笔直。

      席家的人朝着牧靖行了个礼,说道:“王爷,我家大人有请。”

      牧靖收回目光,跟着带路的人离去。

      一边走,牧靖一边在心底冷笑。昨日同席老东西在朝堂上意见不合争了几句,今日他便敢拿乔。他来席府快半个时辰了,老东西一直缩着不肯见他,他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

      牧靖搓了两下快冻僵的手,忽然想起那人还跪在外面,随口问了一句:“谁被罚了?”

      小厮答:“回王爷,是我们府内的九公子。”

      席九公子么……牧靖在宴会酒席上听过几句闲话,说是席家老三同丫鬟厮混生下来的,在席家的处境有些微妙。

      进了中堂,老东西装疯卖傻。茶水都喝了四轮,东扯西扯就是不肯谈正事。

      最后也没谈个什么结果出来,他憋着火从屋里出来,被迎面而来冷风吹得透心凉。

      原本应该打道回府,牧靖依稀听见有人在哭,是从席若素被罚跪的方向传过来的。他的听力比旁人敏锐,是前几年领军打战时锻炼而成。

      他朝着声源的方向瞥了一眼,步子却没停,径直出了席府。

      第二日牧靖又来拜访席老爷子,还是同前一日一样的待遇。他在府中闲逛着,不巧又撞见席若素正在受罚。

      这回是在挨板子,小厮手中的刑具在寒风中举得老高,每一次落下后都只听见计数和板子砸肉的声音。那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连分毫的挣扎都没有。

      他安静地伏在春凳上,一只手屈在前方垫着脸,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斜前方春凳的一角。袖子垂落在下方,露出一截与同龄男子相比要纤细许多的手腕。

      牧靖盯着那只手,他抓得用力,修长的手指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态。暗红色的凳面衬得皮肤越发苍白,像一朵瘦弱的曼陀罗华。

      他这样子瞧着可怜极了,牧靖心想。

      “今儿个又怎么了?”一边问着,他一边向前方走。

      小厮当他是看热闹,不以为然地答:“奴才也不太清楚,这位公子受罚是常态了。”

      听见这话,牧靖皱了皱眉。

      昨日罚在雪地里跪着,今日又上了板子,这席老东西心肠未免太硬。好歹是自己亲孙子,就这么往死里折腾,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牧靖过去叫了停,施加在席若素身上的折磨才终于结束。

      板子已经收了,那人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弹。若不是攥凳角的那只手正在细微地颤抖,牧靖还以为他已经晕厥过去。

      “给他唤名医者。”

      说完这话牧靖便要走,才走几步听见身后响起两声咳嗽。他闻声转身,席若素正缓慢地从春凳上下来。他不让人扶,双脚沾地后许是因身上有伤的缘故,身子歪斜了一下,靠着一只手撑着凳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席若素显然是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的状态,抬头时眉头紧蹙,看向牧靖的眼神迷茫而空洞。

      “多谢……”

      才说两个字他捂着嘴又咳了两声,牧靖想到昨日他在跪在雪地里,恐怕是已经着了风寒。

      未曾多想,牧靖给贴身侍者递了一个眼神,侍者上前把抱着的斗篷准备给他披上。

      可还未等侍者靠近席若素,他先退了两步。膝盖和后面都是伤,这两步退得幸苦,他强忍着痛苦说:“王爷,这不合规矩。”

      牧靖想到自己同席老东西一向不合,席若素要避嫌也是应该的,故而没说什么。但面上不显,他心中终究是存了几分不痛快:我好意帮你,你却顾忌这些。

      既然人家不愿意,他也没必要勉强,令侍者把斗篷抱回来。刚巧老东西遣人过来传话请他过去,他没多停留,朝着席家待客的大堂走去。

      老东西同昨日一样,不是诚心要与他谈事。耗得牧靖不耐烦了,准备告辞的时候,那老东西突然问了一嘴席若素的事情。

      旁人的家事,他本不该多管,这是他理亏。可他现下正烦着,有意让老东西也不痛快,故意要同他呛。

      “席府不养闲人,他成日里游手好闲也便罢了,如今犯了错处自然该重罚。”席老东西悠然喝着茶,仿佛谈论的并非他的亲孙子,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丞相两袖清风,这府邸是有些小了,不像我这个酒肉纨绔,王府大得什么人都养得下。”

      其实牧靖现在的府邸是从前立下战功时先皇赐下的,他也不是“酒肉纨绔”。这席丞相出身寒门,一直对皇家子弟抱有成见,可没少用这些话语套在他身上。他将就着拿这些话回堵老东西,说得还挺顺嘴。

      席老东西闻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牧靖。过了片刻,他起身说身体不适,令人送客。

      出了席府,牧靖正琢磨老东西方才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便听见贴身侍卫在旁边问:“王爷可是要收下席家九公子?”

      “收什么收,你见我几时收过人?”牧靖被这话弄得莫名其妙,他的确是断袖,成人礼那日他以此为理由拒掉了先皇的赐婚。那日他差点死在宫内,不过这事也流传开来。侥幸捡回一条命后,先皇再未提及过他的婚事。

      他忽然顿住脚步,意识到那是老东西误会了。

      侍卫瞧着牧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丞相极为看重规矩,据说席九公子的生母……”

      牧靖知晓这些传闻,当年席老东西得知了这档子事,震怒之下打断了席家老三的一双腿,那名丫鬟被灌了毒药,死相惨烈。

      若是那老东西误会了,那席若素现在恐怕……他猛然调头朝席府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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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雪中初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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