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已是流年老》苍草

1、第 1 章

　　在言清瞳的记忆里，高二那一年的夏天热的出奇，以至于多年以后想起来，她还能感觉到那种汗津津的燠热，仿佛浑身涂了蜂蜜般，有说不出的难受。

　　窗外是白花花的太阳，照到白色瓷砖铺成的道路上，光芒万丈，却刺得眼睛生疼。花园里的垂柳像是没了筋骨的病美人，无精打采的拢闭着，白色的叶背像是少女脸上的绒毛。但是紫薇花却开得很肆意，浓烈的颜色仿佛像是受到了阳光的感召，荼蘼一片。知了单调尖锐的叫声一遍一遍摧残着众人昏昏欲睡的大脑。

　　讲台上物理老头还在慢条斯理的讲着晦涩难懂的定理，尽管班已有一半的的学生已经躲在高高的书堆后面打起了瞌睡。看着身边口水湿了半边书页的同桌，言清瞳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现在很后悔当时自己为没有坚持住自己的选择，在父母和老师的轮番轰炸下，认命的选择了理科。可真正坐到了教室里，她就明白了什么叫万劫不复。

　　一年下来，除了周围这几个人还有点脸熟之外，她对班级其他人的印象就只是黑压压的脑袋和相似的漠然的脸。原本尚可的成绩在这个卧虎藏龙的班级里，一下子变成了垫背的。她仍然记得第一次班级模拟考，拿着满是红叉叉的试卷，欲哭无泪。

　　因为是走读，回家后母亲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还被没收了心爱的小说。倒是父亲一如既往的鼓励自己，在母亲的唾沫横飞中，偷偷对自己做鬼脸。眼看一年要过去了，自己的成绩还是像座山车般，忽上忽下。每天晚上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看着满桌的参考资料和昏黄的台灯，脑袋像是干巴的米饭，没有一点活力。

　　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母亲已经把自己的未来策划好了。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当地一个有名的医药大学，再来个本硕连读。然后进正规医院，当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然后在适当的年纪结婚生子，平顺的过完一生。

　　一想到这，言清瞳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毛。她向来不喜欢医院，白色的天花板，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永远人满为患的医疗室，这所有的一切她都深深地厌恶和恐惧，能逃则逃，更不用说以后成为里面的常驻人口。可是她没有勇气向母亲大人说明自己的想法，只能是消极的逃避。

　　每次上生物课对她来说无异于煎熬。遗传，杂交，变异充斥她混乱的脑袋。她觉得自己天生就不是那块料，永远算不出来遗传病的概率。一想到下一周还有生物测试，言清瞳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蛾子，只在夜晚出没，这样就不用担心母亲看到成绩单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正在熟睡的同桌突然间轻颤了一下，吓得正在走神的言清瞳六神归位。詹露露睁着双睡得发红的眼睛，迷蒙着看着言清瞳的一节白胳膊，不知身在何处。直到口水滴到了手臂上，俩人才后知后觉的忙做一团。好在是靠近窗边，又加上桌子上有高高的书堆作掩护，才不至于被老师出糗。

　　物理老师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孙姓老教授，据说是他们学校高薪从大学挖回来的内退教师。平常的时候也就是在课堂上才能见到他一面。虽然他的教学能力有目共睹，但是由于代沟的原因，他的那些老套教学方式显然不适合正是血气方刚的少男少女们。时间久了，老教授也就心灰意冷了。只要不要扰了他的课堂思路，学生在下面的小动作他也就选择自动性忽略了。

　　言清瞳心怀愧疚的看了一下讲台上依然滔滔不绝的物理老师，又瞪了一眼旁边笑得一脸小心的詹露露，刚才升腾起的小火气也就消散了。看了一下时间，还有10分钟就要下课了，便索性合上课本，专门支起俩耳朵听。

　　好容易下课铃响了，刚才还萎靡一片的教室一下子热闹的像是四川的麻辣火锅，沸腾一片。男生们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般杀下楼去，女生们则安静的收拾书本，赶往下一节的计算机课。

　　说到计算机课，言清瞳脑袋又一次大了起来。虽然这是个信息化自动化的时代，但是对于他们这个北方偏远的小县城来说，计算机远没有达到普及的地步。很少人家里会有一台电脑，街上的网吧也少的可怜，就连老师们也是好几个人才配备一台电脑。因此在这种状况下，学校竟然给高一高二的学生开设电脑课，不得不说是一次壮举。

　　可是，言清瞳却不这么认为。每周两节课的计算机课大部分的时间是在讲理论知识，可以实践的机会少之又少。要不是为了应付考试，她宁愿多花费时间做点习题，也不愿意像个残疾似的摆弄那个叫键盘的东西。从小她的协调能力就不好，大脑和四肢不是背道而驰，就是慢半拍。当然也有人显然已经对于那些按钮驾轻就熟，很多的时候她会听见某个角落里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有点奇怪，更多的则是让人烦心。

　　詹露露看着言清瞳微皱的眉毛，轻轻的碰了她一下，说道：“怎么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就是去玩计算机吗？像是要了你的命似的！”

　　“我真不明白学校干嘛设立这门课。”言清瞳边收拾书包，边抱怨：“高考又不考，学不学又怎么样？按照学校的惯例来说，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应该早就被列入黑名单了。不过现在看来，我都怀疑等我们高三了是不是还要接着学？”

　　“清瞳，你怎么不明白啊？这不是学校想取消就可以取消的课。你还记不记得去年的十月份，教育局不就是来我们学校验收，其中一项好像就是科技硬件配置，当然要包括计算机了。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们学校会评上重点？”

　　“重点又怎样？有了保送资格又怎样？每年不照样有千万的考生在独木桥上厮杀？那些能被保送的毕竟是九牛一毛，凤毛麟角。我们这些普通人只能是一步一步的来了。”

　　“哎呀，别说了。快上课了，再不去，估计好的机子都被抢光了。”

　　等她们赶到计算机教室的时候，黑压压的已经好很多人了。老师面无表情的等着上课铃响起。言清瞳和詹露露相互做了个鬼脸，便开始寻找机位。为了节省开支，学校安排两个班一起上计算机课。原本就不大的微机室，顿时人满为患。连空气都变得燥热和稀薄起来，夹杂着尘土味和汗臭味，整个一人间地狱。

　　言清瞳好不容易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台空着的机子，刚坐下，上课铃便响了。不一会整个教室里面就是机器轰鸣的声音。临近期末考试，老师也只是简单的讲了一些与考试有关的理论知识，剩余的时间就是让学生自我实践操作。一时间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嘈杂聒噪。

　　言清瞳看着眼前那个闪闪的对话框，眉头拧成一股麻绳。半个小时输入三百字才算勉强及格。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小菜一碟，可对于她来讲无异于艰难异常。虽然老师讲过五笔输入，可她更习惯于使用拼音。即便是那样，她还是打的很慢。基本上是右手横跨真个键盘，左手可怜的守在A和Z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学会的这种残疾打字法，可就目前来说，这种方法她还用得像模像样。

　　正当言清瞳正在实践自己独门的打字方法时，旁边一阵压抑的笑声穿过键盘的聒噪声，直达她的耳朵。言清瞳看了一眼，发现旁边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正在低头浅笑。虽然他努力地克制，可惜还是有细碎的笑声穿透言清瞳的耳膜，到达她的心里。

　　那是一个清爽的男生。

　　浓密张扬的黑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着五彩的光芒，微微的刺痛言清瞳的眼。白皙的皮肤上有淡淡的绒毛。菱角分明的脸上是鲜明的五官，眼睛微眯着，可以看到微卷的长睫毛。嘴唇因为被竭力压抑着，紧紧地被一排洁白的牙齿咬着，淡淡的红晕像是熟透的西瓜瓤。

　　唇红齿白，清朗俊秀。这是陆峥留给言清瞳的第一个印象。

　　陆峥看这个一脸疑惑的言清瞳，本来被努力憋回的笑在嘴角一圈一圈的扩大，直到他看到旁边的女生由晴转阴的脸才罢休。

　　这本来不算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他向来清冷，从不不喜欢主动招惹别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言清瞳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黑黑的键盘上那么笨拙的敲击时，总觉得异常好笑。就好像原本认为是表演芭蕾的演员穿着白纱裙却在登场的时候一下子扭起了大秧歌转。阳春白雪的想象，碰上了下里巴人的现实，这样的奇遇恐怕不想笑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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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苍草的新坑，呵呵，乱入！有什么建议，请留言~~~~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