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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西弗勒斯·斯内普当然明白邓布利多的意思。

      他教过许多的学生,每年几乎都是一样,一群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小朋友勉强套上校袍,在魔药教室里横七竖八地找到位置坐好,而他只要从讲台上往下一扫,基本就能看出这些孩子们各自的性格。

      每个小孩都是一颗奇形怪状的石头,年纪越小越有棱有角,各有各的脾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越长大,身上的棱角越平,是生活与环境、一个一个的挫折将他们逐渐磨得光滑,最终让触手的人再也感觉不到奇怪棱角给掌心带来的疼痛。

      没有孩子天生就会察言观色,讨好他人,长袖善舞。正如没有石头天生就光滑圆润。

      齐娅拉·洛就是一颗混入奇怪棱角石头里面的鹅卵石,斯内普赞赏她的手感,却没有仔细思考过,在被他纳入掌心之前,她究竟经历了多少冲刷与打磨?

      苦难,是成就一个强大成熟的人的必备品。

      但没有人会感恩苦难。

      曾经从苦难深渊中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如今也依旧在苦难深渊中行走的斯内普回头望去,他看到了齐娅拉同样孤单的身影。

      他们都只是浪潮中的一颗鹅卵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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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娅拉从校长室回去之后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她从邓布利多的问话中察觉到了一些令她毛骨悚然的事情。很显然,邓布利多关注着她,他知道她来自孤儿院,也观察到了她去年圣诞节离开了学校。

      但唯一让她能感到一些安慰的是,1994年的英国很难追查火车票和个人身份信息,毕竟这个年代也没有实名身份证联网。齐娅拉前往小汉格顿的方式相当谨慎,她甚至提前下车了两站,就是防着有人通过火车票来查找她的行踪。

      不过,很快齐娅拉能稍微喘一口气了——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的学生们来到了霍格沃茨。

      三强争霸赛开幕,邓布利多很快就转而为莫名其妙吐出第四张纸条的火焰杯焦头烂额。齐娅拉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但她至少可以告诉自己可以暂时不用担心邓布利多,不用担心哪天会有摄魂怪冲进教室,将她逮捕到阿兹卡班。

      齐娅拉的生活节奏并没有被三强争霸赛所打乱。她带着一日沉重过一日的书包隐藏在兴奋的霍格沃茨学生中,穿行在各种外国口音的蓝色和毛皮校服的外校学生中。图书馆依旧是她的公开的秘密基地,她平静地在自己的固定座位上翻阅着各类书籍,学习着各类包括黑魔法在内的魔法手段,在旁人的眼中乏味地度过这令人兴奋的一年。

      她去看了每一场三强争霸赛的比赛,但仅仅是为了合群。她没有参加圣诞舞会,即使德拉科·马尔福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跳舞。齐娅拉也察觉到了身边不少男性同学对自己的兴趣,但她拒绝了所有邀请。

      齐娅拉对十几岁的中学生一点也不感兴趣,她也不想平白无故给他们希望。希望是一种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齐娅拉自己都不曾拥有多少,又怎么能轻易许给别人?

      唯一和之前有所区别的,就是小巴蒂·克劳奇好像确实被邓布利多约谈了,而约谈真的起了效果。齐娅拉在接下来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上再没有被小巴蒂为难过,但斯莱特林的处境并没有好上多少。

      小巴蒂依旧仇恨着食死徒们,倒霉的不是齐娅拉也有别人,至少德拉科没少在课上被小巴蒂吓得脸色煞白。

      对斯莱特林们的恐吓起了一些比较奇怪的反效果,因为很快大家就发现无论小巴蒂怎么针对,齐娅拉好像都无动于衷。她规规矩矩地上课,完成作业,回答问题,对小巴蒂的怪异行为和言论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好像他只是个跳梁小丑一样。

      齐娅拉的镇定对斯莱特林的四年级学生们起到了定海神针一样的作用,大家很快就开始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围着齐娅拉坐了,并且学会了在齐娅拉开口前绝不多说一个字,在小巴蒂又做出什么发病行为之后派出特派员第一时间飞奔到地窖去找斯内普告状。

      齐娅拉当然对这些小朋友的心思心知肚明,她也并不介意充当他们的“守护神”。对她来说小巴蒂的虚张声势的恐吓只不过是大餐前的甜点,她很清楚小巴蒂想做什么,当然,她也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总有一天,她要杀了小巴蒂·克劳奇。

      在三强争霸赛的决赛开始前的一周,齐娅拉已经将自己的遗嘱更新到今年的第5版了。

      没有人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除了齐娅拉的律师。

      这位可怜的先生在刚和齐娅拉合作的时候还以为她只是个想用手头闲钱来投资玩玩的富家小姐,毕竟齐娅拉措辞礼貌成熟又考虑周全,一点也不像一个普通的十几岁孩子。但是在不停拿到她寄来的遗嘱后,律师先生也逐渐从她的文字下面察觉到了齐娅拉似乎要面对什么非常重大的挑战,而她对此没有把握。她内心的焦虑就从这一封一封的遗嘱里体现了出来。

      律师先生在拿着越来越高的委托金时,也小心翼翼地在回信里建议齐娅拉去看看心理医生。

      齐娅拉对此的回复是:你会建议一个癌症晚期患者去洗牙吗?

      没有必要。

      她的任务是在小巴蒂·克劳奇替换三强争霸赛奖杯之前将他击杀,然后隐藏着身份全身而退。

      这是一个没有人知道会有多少成功率的任务。说来很轻易,毕竟只要一个“阿瓦达索命”就能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就连邓布利多也不能幸免。

      但齐娅拉明白,她面对的是一个能够使用高强混淆咒的食死徒,一个拥有“疯眼汉”穆迪能看穿物体魔眼的心狠手辣的疯子。她就算在这几年几乎天天都废寝忘食地学习魔法,但也还是没有和食死徒小巴蒂·克劳奇相比拟的实战经验。

      她必须要化身成一条毒蛇,一条看似弱小的毒蛇,蛰伏在黑暗中抓住小巴蒂的破绽,一击致胜。

      齐娅拉的焦虑没有办法从一遍一遍地修改遗嘱中缓解。她又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失眠,直到四五点才捕捉到一丝困意。她会在写完作业之后一遍一遍地检查错别字,甚至开始在写作业前提前在羊皮纸上划出横条纹,用奇怪的印刷字体写字,好像做这样的机械式动作才能稍微让自己放空。

      周围的同学很快就发现她的状态不太对劲,不过他们大多数人认为这是因为考试临近。齐娅拉也任由他们这么想去了,毕竟她的人设就是一个一心扑在学习上的人——虽然她一点儿也不在乎今年的期末考试,她现在连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挂科?

      那她究竟在焦虑什么?畏惧什么?

      “咄咄咄咄咄咄”

      齐娅拉盯着手中的雏菊根,面无表情地用手中的银质小刀将它们切成块。

      “咄咄咄咄咄咄”

      和她同一桌的潘西已经将自己的雏菊根扔到锅里去了,打算偷瞄一下齐娅拉的下一步再继续做。但她发现齐娅拉好像着魔了一样,盯着案板上的雏菊根仿佛有深仇大恨一样细细地不停地切,把它们切成条,切成丝,切成末……

      “齐娅拉,齐娅拉。”潘西去戳她的后背,“书上说只要切成条段就可以了……”

      齐娅拉如梦初醒,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书,又看了一眼自己刀底下已经和葱花没什么两样的雏菊根,然后懊恼地将它们扫到一边,重新拿了一些雏菊根开始切。

      这一次她处理得不错,但是在切雨蛙皮的时候齐娅拉又出神了。雨蛙皮上有黏液,滑溜溜的不太好一刀切断,需要反复来回切割。齐娅拉来回切了三刀之后就又陷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困倦,焦虑,机械性工作,太多因素把她的理智摁在了混沌当中,她双眼无神地盯着案板,反复切着一张已经被割断了的雨蛙皮,连斯内普悄无声息走到了她背后都没有察觉。

      斯内普站在齐娅拉身后,他能看到齐娅拉垂下头之后从她的短发中露出的白皙后脖,但他的目光仅仅从她的后脖颈上一扫而过。很快他就注意到齐娅拉手中那张可怜的雨蛙皮,被她切出深深划痕的案板,还有她为了方便干活卷起衣袖后露出的一截手腕。

      “洛小姐。”斯内普开口,“停下。”

      齐娅拉这下差点手抖,不过她很快就停了,并且触电一样地迅速将雨蛙皮上的黏液刮了下来,投进了即将危险地变成焦糊棕褐色的坩埚里。

      “补救很及时。但下次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在我的课上发呆。”

      斯内普冷淡地扔下这句话,抬步继续向前走。

      齐娅拉在呆愣几秒后迅速陷入了深深的自厌情绪,她再没有出神过了,接下来的操作她用精准又好像有人追赶一样的速度全力在做,甚至忽略了后排哈利和罗恩的嘀咕(“你看,齐娅拉也是人,她竟然也会发呆哎。”“你敢在老蝙蝠的课上发呆一个试试,她没被摁进坩埚淹死那是因为她是齐娅拉!”)。

      在下课前,她也做出了一份品相不错的魔药。

      齐娅拉将自己的魔药装瓶,封口,怀着很沉重的心情上前将自己的课堂作业交给斯内普。斯内普接过玻璃瓶的时候却并没有说什么别的,在他给这只玻璃瓶贴上写着齐娅拉姓名标签的时候,齐娅拉一直在犹豫自己该不该道歉。但齐娅拉还没开口,斯内普已经率先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没有去拿祛疤的药水?”

      齐娅拉恍惚了一下,她不明白斯内普在说什么。

      斯内普那双没有光彩的黑眼睛看向她的手腕,齐娅拉这才后知后觉,他指的是三年级那一次博格特事件,齐娅拉为了忍住哭声而把自己的手腕咬得鲜血淋漓。

      之后她并没有去将那圈咬痕消除,泛白的浅浅疤痕成为了齐娅拉时刻提醒自己的标记,提醒她的弱点究竟是什么,提醒她究竟从哪里来,又亲手放弃了什么东西。

      “我……忘了。”齐娅拉撒了谎,“不过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一直没管。”

      斯内普看着她,他垂在身体另一侧的手指无意识地张合,好像握住了一枚冰凉光滑的鹅卵石。

      他没有必要管这件事的。

      齐娅拉的心情却莫名好了许多,她抬眼看向斯内普一如既往冷冰冰没有感情充盈的正脸,感觉自己的焦虑虽然并没有被缓解,但用于压制焦虑的勇气之火高涨了不少。

      这就是她战斗到今天的意义,这就是她活着的意义。

      西弗勒斯·斯内普,一团在黑暗中安静燃烧的火焰。火焰不知自己有多温暖,只固执地燃烧着,以燃尽为目的安静地向四周奉献自己的热。没有人看见他的光芒,大家只是在寒冬隐隐感到了暖意,然后拢了拢大衣继续向前走去。

      齐娅拉是一只风雪中朝生暮死的飞蛾。她活着的意义就是投入火中充当燃烧的薪柴,哪怕只能为火焰延长多一瞬的光芒,那也正是她这条生命的价值。

      飞蛾飘飘然地从魔药教室离开了,她脚底发飘地从地窖向上走,逆着去吃晚饭的人流走向天文塔,在夕阳下登高望向已经被夷为平地的魁地奇球场。

      橙黄的余晖中,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向了已经搭起初步灌木篱笆的决赛比赛场地。齐娅拉远远望着他,唇角的笑意迅速消失了。

      小巴蒂·克劳奇想要进入迷宫做些什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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