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燕岛纪事》舒淼淼

40、好人和坏人

　　“你不会生气么？”鬼臼看着断崖前新被斩断的绳索桥冷冷的笑。
　　水龙的话从来不多，所以现在的他只是轻轻蹲在地上，仔细的看着索桥被斩断的痕迹，若有所思。

　　月色下，对面的山崖看起来是森冷的黑色。
　　水龙发了呆，仿佛想到什么，最后仍然是毫不犹豫的起身转头离开。
　　“怎么？不打算继续跟下去么？”鬼臼问着。
　　水龙没有回答，仍是没有回头的径直走着，仿佛没有听到鬼臼的话。

　　“若是，你这样变道走，怎么知道是否还能跟的到他们？”鬼臼还在说着。
　　“小鬼，你跟着我想得到什么呢？”水龙的话如冰，夹在夜风的凉里，鬼臼凉到缩了缩肩。
　　“唔，或者只是想……。”鬼臼犹豫着。
　　“想跟着我学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任性的跟了我三个时辰，再过一会儿恐怕就要天亮了，你认为你付得起这个相应的代价么？”
　　“你并没有对我怎么样？”鬼臼认为自己是安全的，至少目前仍是的，鬼臼可以猜到水龙的实力，要是想杀自己，只怕自己根本没有回手的余地。
　　“哼……，”水龙冷冷的笑，步伐依旧不快不慢，仿佛根本不想把跟在身后的小鬼臼给甩掉。
　　风扫过山中，鬼臼从水龙的身上又闻到那股药香——鬼臼的名字就是一味药，鬼臼自信是精通药草，但是，他猜不出来水龙身上的药是怎样的——和水龙的人一样，他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像一个谜。
　　“鬼臼……是吧，我给了你机会离开，你须知道，我从来不懂得手下留情。”水龙的声音裹着药香从前面淡淡的飘来。
　　“切～，”鬼臼笑，“我好像从来没有觉得你是好人吧。”
　　月光很亮，山中的路很潮湿，很快泛起了雾，看不见前人的小径上，鬼臼紧跟着香味的痕迹，屏住呼吸，听着山路中细碎的脚步轻响。

　　不大的马车里摇摇晃晃，阿淼有些无聊，又有些担心。
　　“喂，水龙在你心里，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李滋淡淡的笑，突然这样问着。
　　“自然是好人。”阿淼翻了白眼，斜瞪了李滋一眼，只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多余。
　　“好人……的话，应该是怎样一个人。”李滋不依不饶。
　　“啥？这个还用解释么？我的皇子大人？”阿淼啧啧着嘴。
　　“因为是用在水龙的身上，真的需要解释呢？”李滋笑眯了眼。
　　“比如说，你是坏人，龙哥哥是好人。”阿淼借题发挥的骂人，两眼笑眯眯。
　　“咳……，这样的说法我并不想反驳，不过张议潮呢？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李滋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
　　“议潮自然是好人！”阿淼挥舞着手。
　　“为什么？”李滋的嘴角上扬，好像隐忍不住的笑。
　　“嗯……议潮是我的衣食父母呢！”阿淼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
　　“啧，这实在是一项一本万利的生意，”李滋却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河西王呢，难怪有着富甲天下的实力，区区撒了一些银子，买到了老大一颗人心。”
　　“哼……。”阿淼红了脸，知道李滋正是笑话自己的市侩，再想想，又知道自己说话从来少有在李滋这里赚到便宜，干脆恨恨的转了脸，懒得再搭腔。

　　突然一下震动，马车摇晃着厉害，本来空间不大，阿淼坐不稳，一脑瓜扎进一旁李滋的身上，一时竟被李滋紧紧抱住。
　　阿淼有些脸红，觉得气氛怪异得很。
　　“阿淼，……我也很有钱，有着花不完的钱，我也可以像张议潮那样，买到你的心么？”李滋这样说，声音的很轻很轻。
　　“不行！”阿淼的回答斩钉截铁。
　　“咳……，”李滋尴尬的笑，愣了愣，松了抱紧的手，大概没明白为何得到的答案会这样干脆。
　　“因为你是坏人！”阿淼突然嬉皮笑脸。
　　“那是你的想法，或者很多人都觉得我还算不错。”李滋显然已经从错愕中缓过来，于是又挂出招牌般的微笑。
　　“那是别人，我就是我，我是阿淼。”阿淼咧嘴笑。

　　“或者，很多人还觉得水龙是个不折不扣的狠毒的人。”
　　阿淼愤愤转头，看着一旁依旧坏笑的李滋，阿淼注意到了，李滋用了“狠毒”两个字：“亏你说的出口，竟这样说一个自己毫不熟悉的人。”
　　“你不也说我是个坏人了么？你了解我么，阿淼？”
　　“你这种人大概也不用了解的……。”
　　“那我至少对水龙的说法还是有些依据的呢。”
　　阿淼瞪圆了眼，心下全是怀疑——要知道水龙的背景神秘到只是相关莫燕岛，李滋突然那么笃定的说法，让人不得不生疑。
　　“恐怖到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惧怕的人，除了能用狠毒，还能用别的词来形容么？水龙这个人……。”李滋的态度突然严肃，完全没了说笑的意味。
　　“什么意思……？”阿淼只觉得这个弯实在绕得太大。
　　“我的意思，水龙是一个连他的师傅琴音都要让三分的人。”李滋说得一字一顿。
　　“……。”阿淼真的震惊，不想相信。
　　“你以为我骗人的么？至少琴音之后，每人敢正面招惹他……。”
　　“不是的，明明我和龙哥哥被莫燕岛追杀着……。”
　　“那是你的认为，阿淼，你怎么不想想，或者是你想错了，或者水龙一直没有纠正你，也正是希望你产生这样误会。”
　　“我不相信，你说的所有话我都不可能相信！”阿淼失了耐心，心里翻涌着说不清的复杂，于是大嚷起来。
　　“也许吧，谁让我是坏人呢，或者我现在什么都不说会比较合适。”李滋苦笑。

　　马车摇晃得更加厉害了，阿淼挣扎着，只觉得车中无声的压力闷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他会知道那个绳索桥是你砍断的。”李滋语音淡淡，“因为他是水龙。”
　　阿淼没有说话，这次只是静静的听着。
　　“水龙教授你用的是软兵刃，所以，你刚才用剑的手法不对，平常的习武人不会像你那么出力，所以，他在看过绳索的断口后，会知道绳索是你砍断的。”
　　“无所谓的……。”阿淼不想相信李滋前面的说词。
　　“他知道是你自愿跟着我出来的，会怎么想呢？那个人的话……。”
　　“李滋，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阿淼抿了抿嘴，心里却是乱的——自己是不知道龙哥哥的过去的，自己甚至连自己的过去都不曾知道过。

　　然而，人总是有好奇心的。
　　“你好像知道很多故事？”终于，阿淼开始试探着，毕竟，夜太长了。
　　“或者是的。”李滋微微侧脸，打量着阿淼的神色。
　　“你相信那些故事么？”阿淼问道。
　　李滋明显的愣了：“或者……我从来没有相信过听来的故事。”
　　“噢……。”阿淼微微的笑，李滋的回答让人不知不觉的松口气，阿淼仿佛把悬在房梁上的心给慢慢放下。
　　“我常常连亲眼看见的都不敢相信。”李滋叹了口气。
　　“为什么？”阿淼不解。
　　“因为世界……很复杂，或者又是太多变。”李滋的困惑里夹杂着忧愁。
　　“哈，你看起来不过和我一般大而已，为何我和你差的这样远。”阿淼哈哈笑。
　　“说到看起来，你的龙哥哥不也差不多，你怎样对他不会这样的想法，他只怕藏得比任何的人都深。”李滋的话再次刺到阿淼神经的痛处。
　　阿淼咬了咬嘴唇，沉默着，不应答，却渐渐知道李滋没有说错——自己心底对龙哥哥更像有着高高在上般的崇拜。
　　“他身上有着我们都不曾有着东西呢……。”李滋轻轻叹慰，“即使你们拥有过同一张脸，但是真的差的太远了。”
　　“咦？”阿淼几乎跳了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和龙哥哥的秘密的。”
　　“人总是需要有交换的东西，不是么？包括河西王的生母，我总能拥有一些能和她交换的东西。”
　　“咦？！怎么可以……！！”阿淼大嚷着。
　　“没什么，我刚才不是说过么？这个世界永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呢？”李滋淡然，“忠奸善恶有时候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重要。”
　　“为什么呢？”阿淼不能理解。
　　“因为我需要讨好河西王，所以我也会讨好河西王的母亲，而似乎河西王那边和我好好相处也不是什么坏事。”
　　“咦？你们明明不是很反对议潮的么？”阿淼想不通。
　　“开玩笑，河西的富饶是全天下的半个粮仓，谁会和自己的荷包过不去呢？”
　　“这……。”阿淼卡壳。
　　“世界不会像想象中那么鲜明的。”李滋说的轻轻，脸色却凝重，“阿淼，其实你愿意跟着我出来，并不是因为你相信了我的话不是么？只不过，你觉得我给了你一个可以解开你困惑的机会。”
　　“……。”阿淼沉默了。
　　“阿淼，你也早就烦恼于自己的困惑不是么？”
　　“那又怎么样呢？”阿淼反问道。
　　“没什么，好奇心是个奇妙的东西。”李滋爽朗的笑了。

　　黎明的光在天边的时候会很眩目，黑色中的色彩难免显得太过突出，鬼臼眯起了眼睛，不知不觉竟跟着水龙奔走了一夜。
　　然而，今天的晨曦仿佛刺眼如午中的烈日，给人针扎般的感觉。
　　鬼臼觉得自己开始喘不上气来，可是明明跟着水龙走得并不快，自己的轻功底子不该这么薄弱的。

　　“我猜，差不多到时间了。”身前的水龙突然停了脚步，缓缓转身，晨光下的白衣素脸有的只是让人战栗的感觉。
　　“什么？”鬼臼突然站不稳，于是跪倒伏地。
　　“我说过的，跟着我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世界开始缓缓地旋转，鬼臼终于明白过了：“原来你身上的香味就是毒药。”
　　“怎么，唐玉凉没有告诉你，他配毒的水准本来就比我差一截。”绝美的脸上只有残忍的笑。
　　“你……。”鬼臼渐渐开始失声，喉咙的痉挛遏制着全部的感观。
　　“你杀人的手法很干脆，但是唐玉凉没有告诉你么，我从来不放过任何给我带来麻烦的人，况且这个游戏并不怎么好玩，虽然，唐玉凉未必有能力救你，不过解药就在他的手上，他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懂的，所以，你大概不会死，不过你最好转告唐玉凉，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安排的路，琴音办不到，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做得到，我总归会自己走下去。”
　　“唔……。”鬼臼开始无法扼制在地上痛苦翻腾着，撕扯着自己。
　　“你不适合跟着我，合适的人由我来选择，……算了，毒发成这样，你大概什么都听不到了吧……。”水龙依旧冰冷的，表情却是看似畅快的笑。

　　黎明前，阿淼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到马车突然停了，阿淼被人轻轻推醒，却不是李滋，眼前的男人满脸是汗，喘着气，神情间全是焦急，显然是追赶了许久没有休息的情形。
　　“阿淼姑娘，在下唐玉凉，有个不情之请，请姑娘一定答应。”这是男人的第一句话。
　　“怎么？”阿淼茫然，转身却见李滋毫无知觉的躺在一边，仿佛依然熟睡。
　　“皇子和在下小徒所中的毒，只怕只有阿淼姑娘可以解。”唐玉凉的话说得很急。
　　“咦？”阿淼摸不到头脑，为什么只是小盹一阵，近在咫尺的李滋就会突然有性命之忧。
　　“只是……时间容不得在下多解释，请阿淼姑娘见谅了。”
　　“啊？”阿淼仍旧猜不到原因。
　　然而，唐玉凉这时已经拔出了匕首，狠狠的向阿淼刺去，速度那么快，阿淼知道自己根本躲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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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更新实在好慢，呵呵，
　　对不住大家，没时间是其一，没信心是其二，没效率是其三，
　　件件都是死罪，为自己默哀，
　　阿门～
　　大家原谅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