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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可怜良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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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简絮已在窗边的桌前伏案许久。听见微不可闻的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简絮抬头望去。
果然又见陆炀灿靠在车前。
他这几天都是这样,早早地在简絮楼下等她,接她去教室。校内已有传言陆炀灿在追她,更甚更多的是传他和简絮已经在一起了。
「金闪闪大男神:怎么?心疼那小子了?」
简絮的目光并未多做停留,很快便收了回来:“想多了,陆家即使关系比不上其他几家关系复杂,容易成为觊觎者争抢资源的对象,可陆家这么多年能与其他两家相提并论并不是靠运气。虽然地位看着不稳,但只要陆家家主在,陆家依旧是陆家,他依旧是陆家少爷,陆家唯一继承人。”
说着,笑里染了几分凉薄:“我心疼他?我哪有资格?”
这世界弱肉强食,她早已见惯。
她一只小小蝼蚁,有什么资格替大象的幼崽杞人忧天?
她只是不甘,不甘成为丛林法则的炮灰,更不甘成为那些贵族为了避免麻烦就可以随意捻死的蝼蚁。
必要时刻她会将猛兽之子作为跳板,离开这险象万生的丛林。简絮告诉自己她不会心软,否则她一辈子都没有未来。
这是她仅有的机会。
是蝼蚁与困兽接触仅有的机会。
她太害怕回到从前那暗无天日的日子,她不想后半生依旧是那努力逃脱却仍旧被猛兽随意踩在脚下的滋味。
简絮那天又做梦了,梦到那肮脏的街巷,梦到手指被人踩在脚底,梦到她去翻垃圾箱找东西吃被人一脚连人带箱踹翻在地。
拐弯的汽车灯照射她的脸,露出的是一双草木皆兵的懦弱又崩溃的眸。
她太害怕那肮脏的自己。
简絮故作镇定告诉自己,只是噩梦,快醒来吧。
等待梦醒,她又多么希望只是一场梦。
口干舌燥,摸了摸冰凉的额头开灯下床给自己倒杯水喝。
她已经可以做到对不请自来的“贵客”视而不见了。
曲伦坐在她每日清晨坐的那个位置,背对着她。他一页页翻过简絮的笔记。
简絮懒得搭理他,只要他不发神经找茬她照样可以一钻被窝继续倒头就睡。
有时候简絮会嫉妒上天不公,赋予了那些贵族子弟无限荣耀地位和万贯家财,还要赋予他们聪明的大脑。
如果再被赋予肯努力的心和超强的精神力,别说作为蝼蚁的她,就是普通人又怎么比得过,拿什么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与他们拼。
可上天似乎又是公平的,不甘的人选择蛰伏等待机会。那些贵族子弟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他们需要不时躲避周围暗箭,暗箭的主人或许是其他人或许是最亲近的人。
看到简絮对他半点反应没有,曲伦面色难看地来到简絮床前把她拍醒。
从眼神到语气都带着阴阳怪气:“你倒是薄情,把我忘的一干二净。”
简絮:“……”
“女人,你还记得你怎么讨好我的吗?”
简絮:“……”他说这话他不觉得尴尬她都尬到飞起。
“怎么?薄情的事做多了忘记了,要不要我帮你回想起来?”
简絮脑袋刺痛,不禁蹙眉:“出门的时候锁好门,谢谢!”
说完被子一卷背对窗户。
曲伦整张脸阴沉得可怕,他跨上床将简絮强行扳正,钳制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之对视。
“为什么不敢看我?你也会有羞愧心?”
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不存在的人,毫无温度。
“我真后悔认识你,早知道你是个毒妇我情愿从没有救过你。真该让你死在那里。”
简絮不顾自己吃痛扯下曲伦的手,一个使劲将他推开,顺脚把被子也踢下去盖在他身上。
“曲伦。”她叫他。
如雪山之涧,冰冷,尾音利落不拖沓。
他扒开被子望去,月光影影绰绰投在床上,少女下巴的红痕极为刺眼,最让他心悸的是那双眸子,如雪山之巅迎着冷风傲然绽放的白莲。
“曲伦,你不是他。”她说。
他反驳:“是你将我变成这样。”
“不,你不是他,你是曲伦。”她言语肯定,不是推测,也不是逃避。
少年心惊,一时迷茫:“我是谁?”
他回过神,气势逼人:“你当初联合情人害死我当真一点愧疚也没有。”
“我联合谁?”这次换成她步步紧逼。
曲伦故作高深“哼”了声:“你心里清楚。”
却哄不了她:“你不清楚,因为你是曲伦。曲家二少爷,曲家继承人。”
“那又怎样。”
“是他死后最大的得益人。”
曲伦瞬间爆炸,上前揪住简絮的衣领。
“如果我说,是你害死了他,你会承认吗?”
眼见怒意更明的曲伦,简絮笑出了声。曲伦像见了疯子。
“我不管你为什么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随意揣测我,但是请你不要在我面前假扮他。忍受你拙劣演技又不能戳破的感受实在不好。”
“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说吗?”
“不可能。”没有人能够分清,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父母也不可能分清。
她歪了歪头,道:“大概因为你不够他聪明吧。”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我希望在我面前再也不要提他。”
“因为会触及你那少得可怜的良心吗?”少年的眸中满是恨意。
简絮闭眼,一时看不出情绪:“你说得对。就当你说都对。”
曲伦很多年前开始,就恨简絮。
他夺走了他最在乎的人。
如今能见到她,他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第一次知道简絮的存在是那封全是相片的信封,她挽着哥哥的手,姿态亲昵。
哥哥多年前离开家,这么多年来从未回来过。他嫉妒这个女人夺走了哥哥身边的位置,嫉妒她天天能见到哥哥。而他,只能偷偷在父亲的书房偶尔才能看见装着哥哥照片的信封。
明明他和哥哥才是彼此之间最亲密的人,世间再没有谁可以比得上他。
可这个女人欺骗哥哥,接近哥哥,是她害死了哥哥。
他恨她,明明夺走了哥哥身边的位置,却不珍惜,让他再也见不到哥哥。
他怎么能不恨。
曲伦和简絮每次碰面都会闹的不欢而散。一部分是简絮的不搭理无形惹怒着他,一部分是曲伦心中的恨意。他们的见面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愉快。
金闪闪问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简絮笑意不达眸底:“苏夫人让办的事我可得办好了,可惜,这是件苦差事。”
自从他哥死后,曲伦变得很暴戾,像个疯狗。曲家与苏家现在就这一个继承人,这不可一世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样子估计着实让苏夫人头疼。苏夫人虽然生意场上雷厉风行,可对这唯一的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知道儿子的心结在哪。她无非是想让她做一次解铃人。
只是可惜苏夫人一手好算盘,她以为她会逆来顺受做她宝贝儿子的出气筒,她为求自保以此打开他的心结?
苏夫人骨子太傲,瞧不起她这只小小蝼蚁,可也忘了蝼蚁也会咬人。
她不是断定曲伦恨她,对她宝贝儿子的心很有自信吗?
是,她会打开他的心结。
可她们再惹她不快,也别怪她找回去了。
当你的视线离不开谁的时候,往往是爱情的开始。
第二天简絮在教室打着哈欠刷五三,都怪曲伦总是时不时打扰她睡觉,她就纳闷了,他自己不睡觉吗?
“看来简小姐昨晚睡的并不好,需要帮助吗?”一道漫不经心中带着暧昧的声音响起。简絮抬头,是安言啊。
简絮眼珠子一转:“昨晚遭贼了,帮我换个锁?”
“简小姐,这话可不兴说。”
简絮收回目光没什么兴趣再搭理:“安少爷老是在这里出现不太合适吧。”
他的教室在其他楼层才对。
“听到传闻说平民之女简絮惹到曲家少爷生气了,在下来满足一下八卦之心。”
简絮在桌面剁了剁要带的书本,她一步一步走近安言,眉目笑意不明意味:“好奇心害死猫。”
午休时间,简絮在树荫下写题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快到上课了,可要上的那些商业课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是重要的。
这两年来她错过了太多,被超过了太多,高中知识基本为零,她需要恶补,为了自由,为了自由以后。
她靠着树眯了一会,睁开眼又一片清明,清冷的嗓音开始读英语课文,磕绊而不熟练。
远处望着这一切的曲伦又想起了哥哥。
曲家大少爷与二少爷是一对双胞胎,二少爷先天性心脏不足,体弱多病,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发生过几次大大小小的意外,最后一次意外,曲老爷决定将他送去城镇的姑姑处。那里山好水好适合养老养病。年幼的曲家二少爷舍不得离开家去一点也不熟悉的地方,哭了一晚上,可是曲老爷的决定不容置喙,与苏夫人大吵一架也未改变决定。大少爷心疼弟弟,于是同样小的他,决定和弟弟互换身份,代替弟弟去遥远而陌生的城镇。
自此,曲伦成了曲家大少爷,赋予众望。曲虔成了曲家二少爷,远在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