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逅》陈十二

4、生如夏花

　　生如夏花般灿烂，死如秋叶般静美。藤原慧子在前世的时候就很喜欢这句话。只可惜前世的她并没有做到。
　　那三十五年生命中，她见得最多的是白色，闻得最多的是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作为病人时为让自己活下来竭力挣扎，作为医生时为让他人活下来辛苦奔忙，最终的完结也是为了救一个孩子。病人、医生、生命、拯救、死亡这五个词很好地诠释了她的前世，没有灿烂的瞬间，也没有静美的终点。
　　这一世，她希望岁月静好，生如夏花，追逐过，尝试过，爱过，执着过，繁华过后，坐望流年，无悔无憾。

　　藤原慧子在神奈川的住所距立海大附属高中并不远，徒步的话也就七八分钟。不过她还是买了辆自行车，打算每天骑车上学。
　　清晨，柔柔的风温和地拂在脸上，很舒服。藤原慧子悠悠地骑着自行车，细细地感受着春风的和煦。
　　“早上好！幸村君。”藤原慧子朝几步之外幸村精市挥了挥手，轻轻一笑。“先走一步拉。”

　　“就是她吗？”真田弦一郎望着前方。少女的骑自行车技术有些生涩，估计刚学没多久，刚才她挥手时松开了右手，只用了左手握住把手，结果自行车失去了原有的平衡，开始打弯，她绷紧身体，竭力地控制着。
　　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向前，少女差点摔倒。幸村皱了皱眉。“嗯，是那个转学生。”
　　终于平稳了，少女放松了身子，慢悠悠地踩着自行车，速度却并不比身边徒步走向学校的学生快多少。幸村微微一笑。“真田，快上课了，我们走吧。”

　　骑自行车是一项技术活，需要超强的平衡能力。可惜她的小脑并不发达。藤原慧子叹了一口气，赶紧停好自行车，往教室赶去。
　　呼，差点迟到，走路只要七分钟的路程，她却骑了八分多钟，真是杯具。幸好今早她有早起，藤原慧子颇为庆幸的眯了眯眼，一朵笑花不自觉地爬上了嘴角。
　　因为身体的原因，藤原慧子是可以迟到早退的，不过她个人并不喜欢这样。社会的规则制度就是为了给人遵守的，缺乏自我约束地凌驾于制度之上久了会产生错觉与虚妄，人也会变得自私而贪婪。只要身体允许，她总是固执地坚持着学校的规定，不迟到、不早退、不翘课。这是一种尊重，尊重自我，尊重他人。这点即使转到立海大也不会改变。

　　呵呵，先走一步？幸村看了看表，颇为好笑地望着偷笑的少女。
　　少女的笑容清浅而纯粹，静静绽放，悄无声息。这样的女子却说出了昨天那样执着的宣言，幸村有些不解她的执着从何而来，仅凭两次沉默的无意间碰面吗？他叹了口气。

　　“藤原同学，社团活动表填好了吗？”甫一下课，幸村就来到了藤原慧子的桌前。
　　“啊，给。”藤原慧子拿起桌上的表格递了过去，礼貌地躬了躬身。“麻烦幸村君了。”
　　今天，藤原随性地梳了两个发辫，低低地松散在耳旁。弯身的瞬间，发辫垂落，白皙的颈项一览无余，白壁无暇，触手可及。
　　幸村移开视线，温和而有礼地笑笑。“藤原桑，不必客气，份内之事理所应当。”

　　只报了读书社，看着手中的表格，幸村颇为意外。呵呵，没报女子网球部，没报美术社，没报后援会，她没有象学校里那些常望着他莫名脸红的女生那样。幸村微微一笑，想起了藤原慧子昨天的自我介绍，爱看书啊。

　　“藤原桑报的是什么社团？”望着微笑的幸村，积极收集数据的柳自觉地转向藤原慧子讯问。
　　“读书社。”藤原慧子友好地笑笑。
　　“最多可以报三个社团。”柳淡淡地说。“幸村就报了网球与美术。”
　　“我喜欢看书。”藤原慧子笑笑。
　　只选择自己喜欢的社团吗？柳思忖地记录着新数据。藤原慧子，喜好阅读，读书社社员，不擅长美术与网球的可能性99%，以前和幸村在网球场或者美术馆无意间见过的可能性低于20%。

　　和煦的阳光透过明净的落地玻璃照射进来，空气中的微尘在金光下跳跃，中午的图书馆内流动着一种静谧与祥和。
　　藤原慧子悠然地看着资料。前世的她还是实习医生的时候曾负责过一个宫颈癌患者。那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女性，十三岁，做起了街上的流莺，怀孕七次，流产六次，最后一次生下个先天弱智的儿子，成了单身母亲。二十岁，孩子被摔死。二十二岁，上岸嫁人，二十三岁，宫颈癌晚期。
　　日本繁华的背后，色情业高度发达，霓虹灯下的流莺迎来送往，清涩的年纪，熟练地卖弄风情，玩耍着援助交际。
　　藤原慧子最近打算以这些做为素材，构思一个雏妓流莺的故事。只是她前世的专业是儿科，对妇科并不熟悉，所以一直在阅读有关宫颈癌和性病方面的资料。
　　成熟的灵魂被装进幼稚的身体里，其实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痛苦。思想上的孤独，远非亲情可以弥补，这是一种灵魂的烙印。十一岁那年，藤原慧子开始尝试着去写作去投稿。她渴望着一种思想上的交流，一个可以让她暂时脱离十一岁孩童的身体只用最真实的灵魂去说话的渠道。
　　感谢还有文字这种沟通方式，否则在前世与今生之间，藤原慧子很可能早已扭曲腐烂。
　　渐渐地，她喜欢上笔下肆意流淌的愉快，也习惯了用文字去勾勒一些曾经的记忆与今生的见闻。两世的感悟使她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文字下的春秋冷静而自省。
　　展望未来，珍惜当下，并不等于否定前尘。就如同岁月的年轮只能一圈圈增加一样，完全抹去灵魂最初的三十五圈，那还有现在的藤原慧子吗？十六岁的藤原慧子通透而清醒。

　　看了许久的书，有些淡淡的倦意，藤原慧子按了按眉间，站起身准备离开，却两眼一黑，头脑一曚，周遭瞬间抽空。
　　“小心。”看见桌旁的少女摇晃地就要栽倒，柳生比吕士急忙伸手一拦，堪堪地稳住少女的身体。
　　长久的保持一个坐姿猛然站起容易造成晕厥。柳生家世代为医，这点医学知识，柳生是知晓的。看来少女的体质嬴弱，一般只有术后的病人和年老体弱者容易出现这个情况。
　　少女的脸色苍白，本该红润的嘴唇有些青白，一排银牙咬得下嘴唇泛出点点血珠。柳生细细地观察着少女，却并没有松开手，也没有出声喊她，保持着目前类似拥抱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时候就是喊她，她也是听不见的。一过性的大脑供血不足如果没有完全休克，那就最好不要再移动，等一过性的缺氧过去，晕厥者会自己逐渐清醒恢复过来。柳生明白这个道理。

　　时间象是很短又象很长，藤原慧子看见了手臂，瘦削有力，眼前的世界慢慢清晰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挣了挣身体。
　　一直注意着少女神色的柳生松开手，往后退了一小步。
　　明白是眼前的男生帮助了她，藤原慧子真诚地道谢。“谢谢。”
　　“别鞠躬，你现在才刚好一些。”柳生推了推眼镜，淡淡地提醒。“真的不用谢，同学，举手之劳而已。”
　　紫色的短发、秀美的容貌、薄薄的眼镜，眼前的男生温文尔雅，风采宜人，当得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句赞美。
　　藤原慧子从善如流没有鞠躬，轻轻一笑。“真的谢谢。”
　　少女的笑容清新而明净，柳生温和地笑笑。“不客气。”

　　图书馆的西面墙上挂着一大钟，滴滴答答地走动着，已然到了快上课的时间。
　　藤原慧子指了指钟表，向柳生挥了挥手。“同学，我先走了，拜拜！”

　　并没有互报姓名，一次图书馆的偶然交集罢了。人生有很多的萍水相逢，蜻蜓点水，流水无痕。藤原慧子微微一笑，一个善心的有着绅士风度的男生。

作者有话说

　　汗，希望没把柳生写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