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小月曲》方潮生

4、怂怂

　　其实舒颂眼底清明，也心知肚明——
　　肯定是闻柠拜托裴千屿这么说的。

　　舒颂绝没有再麻烦裴千屿的意思，她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也只是表面上答应了。

　　她心底想的是，
　　无论出了什么事，她都不能再麻烦裴千屿。

　　裴千屿的声音很快消失。
　　舒颂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那头就已经换了一个人，闻柠正压低着声音安慰她，让她快些回宿舍。

　　舒颂最后瞥了刘一宇一眼，淡淡说了一声再见，紧跟着转身就走，她的裙摆被晚风吹的微微扬起，露出那一小截雪白.精致的腕骨。

　　舒颂的举动和人们想象中的她太不一样。

　　舒颂平常不爱出头，因着其他同学们也认为她是个不争不抢的软性子，被惹急了也不会发火的那种。

　　但其实，舒颂是个很冷静的性子。

　　舒颂和她温和没有脾气的外表看上去不太一致，平常看着温和，总是含着清浅笑意，其实到了这种时候，她不是那种好拿捏的软柿子。

　　她远没有看上去这么好欺负，也不会乖乖接受道歉，再和以前一样被这种人渣挡在放学路上。

　　但舒颂这个毫不留情的举动显然没给身后的人留脸，她走的太快，太突然。

　　刘一宇一下子被激怒了。

　　他没想到一个学妹居然连这点脸也不给他留，他想也没想就猛地将手中的鲜花往她身后一掼。

　　唯一庆幸的是，花束只是轻轻拍过舒颂的背脊，带着刺的花枝没有划伤舒颂的后背。

　　花枝拍打在地上。

　　被打理得精细漂亮的鲜花花瓣零落大半，扎着的纸也皱成一团，全然没有刚从花店取出时的美好。

　　舒颂被这背后轻轻的一拍惊了一下。

　　但她脚步不停，连回头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就像是担心被什么脏东西再触碰到一样。

　　避之不及。

　　多看这种烂人一眼，都是对她眼睛的一种污染。

　　刘一宇也转头就走，丝毫没有带走地上垃圾的意思。他看着暴跳如雷，如果真和这种人在一起，也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家暴的举动。

　　周围的人群却被刘一宇的这一举动点燃了似的，仿佛是被炸开了。纷纷杂杂的讨论声像是冒着气泡的可乐瞬间喷涌而出。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告白失败就拿花砸女生后背？这是男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我算是明白了，你说什么今天请我们来助威，其实是想逼学妹答应你吧。”

　　“我们来之前你可不是和我们这么说的，你不是说学妹早就喜欢上你了吗？还说让兄弟们帮个小忙……我真是没脑子居然还信了你的鬼话。”

　　刘一宇身后跟着一片骂声：“你怎么不照照自己什么模样，还想泡我们系的系花？”
　　“这就是我们大学学长的素质？逼迫不成就跳脚，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屁吃。”

　　而舒颂毫不犹豫地从混乱人群中走出，羊皮小短靴踩在地面上，哒哒哒哒的，她没说话，只是专注地听着电话那头闻柠说话。

　　“小颂，你刚才害怕吗？”闻柠小心翼翼地问。

　　“没感觉。”舒颂声线平静。

　　舒颂回答得很诚实，她有时候倔起来破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特别是面对那种人渣。
　　虽然她平常不爱出头，却不会忍气吞声做包子。

　　“啧，那种人真讨厌！”闻柠翻了一个白眼继续说：“我哥也很讨厌这种当面告白的。他之前也被一个女生这样堵过，最后就A游了一段时间。”
　　“今年他才重新开始玩游戏。”闻柠补充说，“不过，现在也已经没有这么大胆的女生敢接近他的了。”

　　裴千屿在现实中，也的确是受尽追捧的天之骄子，在游戏内也是大神。不少玩家想要接近他，有想要和他成为情缘的，也有想要和他做师徒的，都一盖被他拒绝得干净。

　　虽然论坛上没有出现过他的照片，他也从来不透露自己的三次元生活，但论坛还是有小道消息传“千山万屿”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帅比。

　　她知道，千山万屿就是裴千屿。
　　而裴千屿，的确是舒颂从出生以来遇到过的最帅的男生。

　　他的确就是天之骄子。

　　“原来是这样。”舒颂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她温柔而礼貌：“麻烦你，代我替他说句谢谢。”

　　闻柠连连答应，并且想了想，又贴心地和舒颂说了一句：“嗯嗯，怂怂，你那个学长肯定不是好人。”

　　“喜欢一个人时，人会变成胆小鬼。当众逼迫性告白，其实根本不是喜欢。”

　　舒颂安静地走在路上，鞋跟在地面上发出嗒嗒嗒脆声，“我知道，谢谢你，闻柠。”

　　她的目光极清浅地掠过悬在天空的明月，月光毫无偏颇地挥洒在每个人肩头。

　　这一刻，让人只觉得遥远不及。

　　舒颂仰起脸，月光好似流水在浮动，等她再垂下眼帘时，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一刻，舒颂觉得闻柠说的没错。
　　喜欢一个人时，人会变成胆小鬼。

　　她就是这样一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