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懿书生

3、第三章

　　林茉立在人群里，还是止不住追着那人的背影瞧。
　　听着他外刚内柔地叮嘱完两个男孩，又偏过头，对身边正在相互检查背包装备的一对队员简单吩咐，要他们盯住保护这两人两狗，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

　　几句话言毕，他转过身来，似乎想在身后的人堆里找什么人。

　　林茉正盯着人家肩宽背挺的背影，又怔怔看得出神。
　　没提防他忽然回身，投来的视线正好把她逮个正着。

　　短短一瞬，四目相接。
　　“……”林茉当场就有种悄悄偷窥被撞见的微窘。

　　男人却似不察。
　　被她捉住的目光微微停顿，眉梢眼角的线条，跟着也是一缓。

　　像是个一直未忘的下意识反应。
　　林茉没防备，竟后知后觉的，被这眼神烫了一下。

　　一团以为一时回忆不起的光景，就这么忽地冒将出来。
　　男生，学校，还有表哥毫不知情的照顾念叨……
　　虽旧犹新，念念清晰。

　　不过，还未等她细细回想，瞧着她的男人就已微动了唇角，安抚似的，淡淡点了下头，随即转开了目光。
　　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重新活动的目光扫过人群，并不费力的，寻到了要找的人物。
　　他抬脚朝那人走了过去。

　　被邻家女娃扶着的陶老太太，还在人堆边上，拄着拐棍，急切切站着。
　　瞧着大家都在为孙女的事紧张忙碌，也茫茫然不知做什么好。

　　男人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您是小姑娘的奶奶吧？”他问，一边朝老人的高度微弯了腰，语气温和。

　　老太太虽然腿脚不方便，但眼神耳力都还不错。
　　知道这人是带队管事的，一边挪脚转向他，一边忙不迭点头。

　　男人也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您身上有没有她们两个的什么东西，拿来给搜救的两只狗辨认一下味道？”

　　“喔喔。”
　　老太太赶忙点头答应，一边握着拐棍，在身上从上到下拍摸了个遍。

　　扶着她的女娃儿也在一旁帮忙。
　　可惜，除了她自己的零星碎物，什么也没有找到。

　　老太太有点着急，嘴里不住口地嘟哝着：“哎早上老桥还拿走一条手巾去……也没说要我再留下点啥……”
　　带着口音的念叨，因为着急，更加吐字不清。

　　男人或许并没听懂，可瞧这阵仗和老太太的表情，也就对翻找的结果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沉吟着，抬眼往村里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问老太太身边的邻家女娃：“她们家离这儿远么？要不你辛苦跑一趟，帮忙去取点什么？”

　　老太太腿脚不方便，换着小姑娘跑一趟，显然更节省时间。

　　可八九岁大的农家女孩，从没应付过这种场面。
　　面对男人稍显生人勿进的面孔，愣是仰着脸呆了半晌，怔怔地忘了点头。

　　男人习惯地皱了下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表情语气的问题，犹豫着要不要换个表达再问一次。

　　“呃那个……我这儿有小春的东西。”
　　一旁的人堆里，有人忽然主动发声。

　　男人抬头，见到的是与声音一样熟悉的女生的面孔。
　　是林茉。

　　她一边绕过身前的几个同学，侧身挤上来，一边伸手去扯脑后扎得不怎么整齐的马尾辫。

　　“就是这个。”她说着，朝男人伸过手去。

　　半握的手心里，是一团还未展平的粉蓝色布艺发圈。
　　看起来不算崭新，却很干净的样子。

　　“这是昨天小春刚给我的。我的发圈坏了，她就把自己的给我了。我就用了这一次。”她解释。

　　昨天，他们几个分头去相熟的几家做收尾访谈，顺便做个临行道别。
　　走到小春家时，她中途整理头发，用久了的发圈却忽然断了。

　　同行的三两个同学里，没有人有多余的借她。
　　懂事的小春便要把自己的送她。

　　这东西是小姑娘身上为数不多的装饰，她一开始并不想收。

　　可小姑娘坚持要给，塞在她手里就不许她还回来。
　　最后只好收下。

　　想起昨天小姑娘执意把东西塞给她时的倔强表情，好像她要是不收下就是不给她面子似的。
　　又或许是想贿赂她，帮忙照顾她的菌子生意也说不定……

　　想到这个，悬着的担心就又一阵漫将上来。
　　林茉望着手里的发圈，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的陶老太太也看见了她手里的发圈，连忙配合着点头指认：“是是，这是我孙女的东西。”

　　男人沉吟听着，又抬眼去看女生刚刚披散下来的半长头发。

　　山里的天一直阴着。
　　她的头发也被不知是湿气还是汗水，捂得潮乎乎的。
　　显而易见的凌乱。

　　大概也是忙了一早上找人，压根没顾得上整理。

　　他又低头看她手里的发圈，然后冲她点头：“嗯，应该没问题。”
　　说着，伸手过去，从她掌心取走了发圈。

　　黑色露指的作战手套，还沾着一点不知何时蹭上的湿土草屑，在还摊着手的女生眼前一晃而过。
　　没什么多余的言语。
　　无声的一个眼神，算是不必说出口的简单道谢。

　　林茉又迟钝了半拍，才想起把空了的右手收回放下。

　　男人把发圈放进了作训服的胸前口袋，又转向还在一旁着急等待的陶老太太：“那您在这儿等着，我们先进山去了，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您。”

　　老太太惶惶地点了头。
　　男人又看了林茉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一行人，两条狗，沿着老桥他们走过的山路一路进山。
　　他们要在分岔路口绕到阴面，从不一样的方向展开搜索。

　　他们身后，后沟村的老老少少，都还在原地翘首等着。
　　直到他们中的最后一个绕过山脚，消失在山后另一边。

　　出于某种习而惯之的信任，众人的焦虑不安稍稍得了些缓解。

　　林茉他们也稍稍安下心来，终于得空回神，相互安慰着提醒着，整理起被忽略的仪容仪表来。

　　“这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他们人多，动作又那么快……”齐耳短发的研一师姐，并不十分确定地表达信心。
　　大家还是很配合地点头说对。

　　林茉也一边点着头，一边把没有发圈束缚的散乱发梢拢到脑后。

　　翻着口袋找手机的邹曼，忽然侧过脸来，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茉茉，刚才那个队长，好像发现你在看他了哎。”
　　刚刚轻松下来的脸上，是一点无意中发现自家同窗偷窥被抓包了的小调侃。

　　虽然那位队长确实皮相出众，与身上的制服十分合拍，可自家同窗这赤裸裸的眼神追随，也确实太直白了些。

　　不过，那队长倒是比看起来的好脾气得多。
　　投过来的目光至少是有温度的，并不怎么介意美色被觊觎的样子。

　　大概是被看习惯了。
　　所以，对此等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也就格外宽容一些吧。

　　邹姑娘这边如此想着，隐隐为自家没出息的同窗感到庆幸。

　　那边，没出息的林姓同窗，还在惦记着人家，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一场世界真小的偶遇的事。
　　愣是眨着眼，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的邹姑娘，到底说了句怎样跟不让剧情的言语。

　　“呃……其实那个……”
　　她微窘，打算解释，简单说一句她和他认识，至少说明她不是在对着个陌生人犯花痴。

　　可刚开了个头，前面和几位村民打过招呼的带队师姐，就回头招呼了一嗓子：
　　“走吧，咱们先回去吃点东西。待会儿说不定还有用到我们的时候。”

　　眼看已经快到中午了。
　　几个人从天刚亮一直奔波到现在。
　　放松下来的神经，顿时也觉出了腹中空空。

　　“嗯，好。”
　　“是有点想吃东西了。”
　　小的们纷纷响应。

　　然后，又分头去问还在原地蹲守的老老少少，是不是也有还没吃饭的，打算一道帮忙解决。

　　林茉和邹曼被安排去询问安慰陶老太太，和一直搀扶在旁的邻家女娃。
　　刚才的闲话也一时被忘在了脑后。

　　有两位大婶也跟着一起，回村去给大家弄吃的。
　　天还阴着。
　　几个人一起踩着泥泞的土石路往回走。

　　林茉他们住在以前的村干部办公室。
　　不大的院子，看起来比别家干净整洁些。

　　可屋里的条件还是简陋。
　　昨天晚上，还跟着外面一起下了半宿的小雨。

　　带来的米面油盐还剩下一些。
　　他们便淘米和面，弄了两锅结结实实的主食。

　　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大婶，熟练地张罗了几个素菜。
　　招呼大家轮流回来吃饭，又惦记着给不肯回来的陶老太太送水送饭。

　　一番折腾下来，下午差不多也过去了一半。
　　正当一群人越发望眼欲穿的时候，好消息终于传来。
　　两个小姑娘找到了。

　　几个跟着老桥一起进山的村民，先行回来报了平安。
　　说是山土湿滑，两个小姑娘，一个不小心踩空，滑落山坡，另一个去救，也体力不支，困在了山腰。

　　被两拨人马前后脚找到。
　　幸而除了一点外伤，并无大碍。
　　救援工作也在顺利进行。

　　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面安抚了陶老太太，一面依着报信村民带回来的话，扶着老太太回家，上门帮忙给即将回来的小姑娘和救援人员们准备热水和吃食。

　　帮不上忙的小孩子们，被赶着回家。
　　却一个个都不愿意走，跟在大人们屁股后面，又跟到了陶老太太家。

　　林茉惦记着回来的村民说两个小姑娘受了伤，便自告奋勇，回住处拿他们自带的医药箱。

　　带队师姐也觉得必要。
　　另外又派了邹曼和两个研一的师兄，和她一道，去取了剩下的米面粮油，打算把东西留给老太太和两个小姑娘吃用。

　　……慢吞吞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