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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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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嘴唇因为刚刚喝过汤的关系,还是亮晶晶的,她那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少年无措又局促的表情。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她呼出的气息隐约扑撒在他的脸颊,“你——”
温稚蓦地收回手,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余慍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眷恋,但很快就被她掩藏起来,她嫌恶似的用白色餐巾擦了擦手,“一股汗味,真恶心。”
那还不是因为她突然靠过来,余慍也不悦地皱皱眉,不过趁着温稚不注意,他也偷偷地嗅了嗅自己的衣袖。
好像……是有一点汗味。
“按照我说的,别放弃高考知道么?”大概是身居高位久了,她说话都有意无意地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如果是放在其他青春叛逆期的少年身上一定会适得其反,但好在余慍自认为自己早就脱离了叛逆期。
倒不如说是现在的处境根本就不允许他有任性的资本,既然掌握他经济大权的温稚都开口这么说了,余慍也没道理再反对。
饭后甜点是杏仁豆腐,余慍对着把甜点放到他的手边的阿姨道了声谢,旋即正要开动,但正好手机铃声响起,他一看来电显示是自己的母亲,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慍?你、你怎么还没回家啊?”余茜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虚弱,看来她今天的精神状况不错,余慍松了口气,他默不作声地偷瞄温稚一眼,不太熟练地撒谎,“额……我在同学家,等下就回家,晚饭我已经做好放在冰箱里了,你用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
后面他又和母亲多说了几句安抚她的情绪,或许他自己没有察觉,但温稚能够看得出来,他对此早已感到疲惫。
“要照顾这样的母亲,一定很累吧。”温稚抿了口酸梅汤,斜睨余慍。
“其实也还好……”
“如果觉得是累赘大可以把她送进疗养院。”她的声音很平缓,但从漂亮的唇齿间吐露出的话语又是那么尖锐而冰冷。
他大概是觉得被冒犯到了,但温稚将其理解为被点破内心的羞愤,毕竟久病床前无孝子,谁会想要用一辈子去照顾这样的母亲呢?
“你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当然能够这么风轻云淡地说话。”余慍收拾起东西,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温稚没做任何表示,任凭他气冲冲地离开,就听见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她单手托腮,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长桌。
没有经历过吗……?
她的目光又落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的伤疤,从记忆深处找到母亲最后的画面——
身穿单薄睡裙的女人披头散发,手里的匕首在黑暗中泛出冷光,女人秀美的脸上带着凄厉的笑容,“小稚呀,爸爸不要我们了……这个世界太难过了,小稚跟妈妈一起走好吗?”
濒临崩溃边缘的女人向自己的女儿张开双臂,“过来呀,来妈妈这里。”
年幼的孩子怯怯地向母亲靠近,突然间手腕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女人把孩子死死圈在怀里,声音低沉沙哑又绝望,“小稚跟妈妈一起去死吧。”
*
其实从温稚的豪宅离开以后没多久余慍就开始懊恼起自己的冲动来,万一真的惹温稚不开心了怎么办?
思来想去,此刻站在公交站台上等车的余慍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
[抱歉,刚才是我态度不好。]
刚发完消息公交车就正好进入站台,他也顺势上车。
“温小姐还有几道菜要上吗?”阿姨询问正在发呆的温稚,后者“唔”了一声,对阿姨笑了笑,“不用上了,王姨你不嫌弃的话就打包带回去吧。”
“哎,好。”
她看着余慍发过来的消息,她能想象得到他发消息的时候忐忑不安的表情,她嗤笑一声,那就让这孩子再多忐忑不安一会儿吧,既然拿了她的钱就该多听话一些。
虽然说看猫炸毛挺有趣的,但不代表她想要一只不听话的猫。
她的手机又震动了下,是另外一条新消息,来自她的朋友白钰锦。
[我刚回国,不出来聚一聚?]
*
从富人区回到贫民区的余慍花了点时间来接受这两者之间的落差,所幸他回家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已经因为吃过药早早睡下了。
他一个人在厨房洗碗,刚才他给刘老师发了消息说最后还是决定参加高考,对此班主任也是喜出望外,并且告诉他如果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向他开口。
但就目前而言,他是没什么困难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金钱都够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他在回来的路上还拐弯去了自助银行一趟,确定自己的账户里确实多出了十几万的存款,他先是划了一笔还债,剩下的就用在生活起居上。
给所有的碗筷都打上一遍洗洁精,他洗碗的动作娴熟而简练,这么多年的家务做下来,他早已对此得心应手。
日子,应该会越来越好的吧……他的内心忽然之间升起这样的想法,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念想。
当年母亲在同父亲离婚以后为了争夺他的抚养权而净身出户,起初他们还能依靠母亲以前的嫁妆勉强维持体面的生活,但是坐吃山空显然不是长久之计,最后也难免沦落的个债台高筑。
母亲也被生活打击得逃避起现实来,无奈之下还在上小学的余慍就要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用手背擦去额头冒出的汗水,没有空调的狭小厨房里气温很高,尽管把那一扇小小的窗户大开也无济于事。
还是快点洗好碗再回房间开空调吧,这样想着他手上的动作加快,又麻利地把整个厨房和还有饭桌都打扫一遍。
回到房间的时候他打开空调,一口气把温度调到最低的十六度,往年夏天不到热得中暑的时候他是万万不会开空调的,为了不过是节省那么点空调费。
许久没有用过的空调迟钝地送出凉风,但运作的声音轰轰作响,像个会随时爆炸的炸/弹。
余慍洗完澡以后就坐在下风口,浑身的水汽被冷风一吹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但他并不急着调高温度,等吹得脑袋都冷下来以后他又去看手机,不出所料温稚还没有回自己的消息。
他捧着手机有些犹豫,手机散发出的冷调机械光渡上他的脸,他纤细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要再给她发消息吗?
他看向窗外的夜景,今天晚上的月亮没有被云雾挡住,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
*
朦胧月色下,黑色卡宴停在酒吧外,女人从车里走出,穿着露背吊带鱼尾长裙的友人快步向她走来,同时带来一阵甜腻的香水味。
留着一头短发的白钰锦热络地勾住温稚的胳膊,“啊呀,这么久没见面又变漂亮了呢。”
“你少来这套,我不是说过了吗,约我出来别去酒吧。”温稚把胳膊抽回来。
白钰锦也不恼,带着点讨好的嬉皮笑脸,“那我这不是看你平常生活太无聊了嘛,人生须尽欢啊!”
“有话直说,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直接走人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嘛,还是说你不想知道他的近况啊?”作为温稚唯一的亲密好友(她自诩的),她当然也知道温稚的弱点是什么。
温稚停下开车门的动作,表情说不上多好看,但还耐着性子让白钰锦继续说下去。
“我可以说,只不过……你得先陪我玩一会儿再说。”说着她做了个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