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蓝桥》狐言先生

8、冰库藏尸

　　邬镇又下雨了。

　　这场绵绵细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棠露醒来的时候，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玻璃窗上满上雨珠子。

　　睁开眼来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素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她微侧过头去，只听外头传来雨打玻璃与窗格的声音，除此以外，周遭便再无其他声音了。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来，脑子一片混沌。她按压着太阳穴，闭着眼睛缓了缓，许久才见她抬起头来。

　　棠露想起那日春夜庙会的事了。

　　记忆中自己被抢劫，然后捅了一刀，被段峤送到了医院，之后的事她便不再记得了。

　　抢劫？

　　手机！

　　棠露急忙侧自去看床头柜，焦急地自言自语：“我的手机呢，我的手机呢。”

　　由于棠露动作太大，发出不小的响声，路过的巡房护士开门进来，一见棠露醒了，立马去叫医院。

　　医生过来后，制止了情绪激动的棠露，随后给她检查身体情况。

　　确认已无碍后，医生交代完护士后就离开了病房。但此刻的棠露心心念念地只有自己的手机。

　　“我的手机呢，我的手机呢？”棠露抓住护士追问。

　　这个护士是一直照顾着棠露的，她情况棠露的状况。

　　只见护士将棠露的手机和一封信给了她，说：“你朋友段先生留给你的。”

　　一看到手机，棠露忙拿过来，摁亮屏幕，迅速点开微信，点进置顶聊天，快速地翻看自己与孟浔的聊天纪录，并播放着孟浔的语音。

　　“露露，我今晚公司聚餐，就不陪你吃饭了。”

　　“我忽然想见你了露露。”

　　“外面下雨，下班等我，我去接你。”

　　“今晚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棠露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孟浔的语音，眼泪扑簌簌落下。

　　她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她的手机没有丢，她没有把孟浔的声音弄不见，太好了！

　　情绪缓和过来后，棠露抹干了脸上的泪水，随后将护士给她的那封信拆开来。

　　那是段峤留给她的书信。

　　信中写道：对不起，我等不到你醒过来，因为我明天就要回部队了，你的手机，我已经想办法帮你拿回来了，你不用担心了。这次分别，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所以，你回帝都后，要好好生活，别再困在过去了，学会和自己和解，你还很年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落款写的是段峤两个字。

　　看完这封信，棠露闭了闭眼睛，心绪陡然复杂起来。

　　棠露头一次感觉到段峤对自己格外的不一样，似乎隐藏着对自己的一些情感。

　　她说不上那种感觉，但那种感觉又让她极度地矛盾。

　　春日江南多雨，一下便是三两天才见停歇。

　　这周的周六难道烟雨消散，阳光普照，同时这天也是棠露出院的日子。

　　出院后，棠露独自回了段家老宅。

　　宅院中有阿姨每天过来打扫浇花，段峤临走前交代了阿姨关于棠露的事。

　　因而棠露回到老宅一如之前的日子一样。不过她深知道，段峤不大了，她再留在这里倒也无趣。

　　不日，棠露便收拾了行李离开了。

　　离开邬镇那天正是镇上芳菲桃花凋零时，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场景已然不再了。

　　……

　　四月的帝都仍是略微有些微凉，入夜后更甚，出门还需穿一件薄外套。

　　刚下班棠露一走鉴定中心大楼便觉扑面而来的风略显凛冽，不由将外套的拉链拉上。

　　她走到停车位去取车，坐进了驾驶座，刚系上安全带她手机就亮了屏幕。

　　她点开来看，居然是段峤给她发了微信。

　　从邬镇回帝都已经大半个月了。

　　回来之后，棠露选择重新振作起来，认真投入工作当中。只要自己忙起来，那些有关孟浔的事也就不会困扰着她。

　　段峤的微信内容是：抱歉，那么久才回你消息。

　　看着这条微信，棠露看了看自己上回给他发的微信。

　　上一回自己给他发的微信是她在医院刚醒来时，内容是：谢谢你帮我追回手机，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

　　隔了大半个月才回她消息，棠露笑了笑，心想着特种兵可真是忙。

　　她回段峤：没事。

　　回了信息，棠露熄灭手机屏幕径自开车回家。

　　棠露家住东三环，她自己在那边租了公寓独居。

　　其实孟浔没离开之前，棠露和他一起在三环买了房子，里头已经装修布置好了，那原本是他们的婚房。

　　只是意外来得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自从孟浔死后，棠露甚少踏足那套婚房。她不敢进去，因为那里有她和孟浔太多的回忆了。

　　所以，她情愿自己一个人出来租房子也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那里。

　　棠露习惯在晚上十一点前喝点红酒然后睡觉。

　　她并不酗酒，只是小酌一杯，以助睡眠。

　　洗完澡后，她一如既往地倒了杯红酒，悠哉悠哉地站在光洁且视野开阔的全景落地窗前，目光低垂，静静地俯瞰着三环的帝都。

　　尽管已经很晚了，但三环的道路或街区仍是车水马龙，这就是繁华的帝都。

　　看久了风景，棠露回过神来，将杯中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红酒入喉，整个人被淡淡的酒精氤氲，姿态慵懒非常。

　　只见她软瘫在丝绒沙发上，昏昏欲睡。这时，手机响起，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客厅。

　　棠露起身，趿着拖鞋去接电话，语气懒散：“喂？”

　　“棠露，马上回鉴定中心。”电话那头的人十分焦急。

　　来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是棠露高中的好朋友周雅，

　　周雅大学读的棠公安大学，现在她是一名女刑警。那么晚打电话过来给棠露，还叫她回鉴定中心，不用猜，肯定是有案子了。

　　棠露大学学的是法医专业，职业是一名法医，在公安部门的鉴定中心上班。

　　做法医的工作经常要临时去现场又或是回鉴定中心对尸体进行尸检。

　　从前的棠露倒是不排斥这样，可现在的她，多多少少有些不情愿。

　　她想着过一阵子换个工作，不做法医了，找了稳定的养老工作，安稳度日算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下棠露要回鉴定中心去加班了。

　　由于喝了酒，棠露不能开车去，临时打了车回鉴定中心。

　　她运气不错，一下楼就打到了车，回到鉴定中心时已经十二点了。

　　整幢鉴定中心大楼灯火通明，工作人员忙里忙外的，但又十分有条不紊。

　　棠露穿上白大褂，双手插着兜走来。

　　迎面就见一身利落飒气警装的周雅匆匆走来。

　　“不至于那么急吧。”棠露不紧不慢地说。

　　周雅害了声：“这案子可不小。”

　　“哦？”棠露疑惑地看向周雅。

　　“你一会就知道。”周雅不多做解释。

　　周雅和棠露走进解剖室。此时尸体已经送过来了。

　　棠露戴上口罩和手套，走到尸体前。

　　那是一具男尸，尸体表面有霜冷迹象，僵硬非常，没有腐烂发臭的迹象。

　　这会子，棠露已经开始初步检查。

　　帝周雅说：“死者是在冰库夹层中被发现的，应该是被人谋杀后藏尸冰库。”

　　棠露皱眉：“看样子不搞呀。”

　　“怎么说。”

　　“我无法确定死亡时间，但我确实死者被冰冻很久了。”棠露笃定地说。

　　法医对死尸进行死亡时间的推断时，主要是以尸体现象进行综合推断，同时也包括早期尸体现象以及晚期尸体现象。

　　就拿早期尸体现象来说，就要根据尸冷，尸僵，尸斑，角膜浑浊程度等外在表象综合来判断。

　　而腐败尸体则可以根据尸绿，腐败静脉网，巨人观程度这些来进行综合判断。

　　目前这且男尸被冰冻过，已经无法通过尸冷来进往推断死亡时间。

　　因为死者在死后处于极端寒冷的环境时，尸体温度可能在一定时间内就会下降到程环境温度一样，这时候用尸冷来推测死亡时间就不会准确。

　　另外在极寒环境中，尸体，尸僵，尸斑，角膜浑浊程度的变化规律都会发生改变，这样一来，根本不可能推测得出死亡时间。

　　“我现在要对尸体进行内部剖验了。”棠露说。

　　周雅了然，出了解剖室，在门外静静等结果。

　　天将破晓时，棠露拿着尸检报告给到周雅。

　　周雅快速翻看着尸检报告，看完之后一头雾水。

　　棠露耸耸肩：“死者死了至少有半年了。”

　　周雅愣怔：“这么说，死者至少被冰冻了半年以上？”

　　“是的。”

　　周雅叹了口气：“怪不得我们花那么大的警力都找不到人，原来早早就死了。”

　　闻言，棠露眉头一挑，好奇地问：“这案子你们早就关注了？”

　　周雅摇头：“也不是，就是死者与另一起杀人案有关系。”

　　“怎么说？”

　　“去年四月，有人在城郊发现了一具年轻女尸，女尸身上有不同程度的伤口，她死前受到暴力对待，警方通过调查，从她邻居口中发现她生前经常被丈夫家暴，当时我们把嫌疑锁定在她丈夫身上，只是我们苦苦找了好久，一点下落都没有……”

　　棠露沉思道：“那具男尸就是那女尸的丈夫？”

　　“是的，男尸叫许杰，女尸叫南嫣，他们是夫妻，档案都记着呢。”

　　“等等……”棠露神情一怔，瞳孔骤然放大，“女尸叫什么名字？”

　　周雅见棠露神色不对劲儿，讷讷地说：“南嫣呀，怎么了？”

　　“南嫣……南嫣？”棠露震惊得眼睛瞪大。

　　她陡然想起当日在邬镇拱桥上听那两个妇女说的话。

　　她们说南嫣被丈夫家暴而死。

　　原来这事是真的。

　　在邬镇时，她时常听镇上人说到这位名动邬镇的美人，竟不想，她真的如传言一样，死于丈夫之手。

　　“怎么了？”周雅见棠露神神叨叨的。

　　棠露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好吧。”周雅长了口气，“现在要查的是许杰到底被谁所杀。如果他死了在半年以上，那么隔了那么久，凶手只怕很难找到。”

　　棠露无奈地抿起嘴唇。

　　时间跨度越大，案子越难侦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