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揣了我的崽》徐一柯

6、第 6 章

　　【第六章】

　　林雨是一个记忆力很好的人，哪怕过了五年，难忘的记忆仍旧历历在目。

　　“臭婊子，敢勾引我喜欢的人，上次剃光头发的教训还不够是吗？臭逼的样子还敢去接近天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不愧是有妈生没妈养的孤儿，脸皮有够厚的，要是你妈看到你这个样子，恐怕后悔把你生下来到这个世界祸害人！”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再被我看到你接近天成，会让你生不如死！？”

　　“一副死人的样子，难怪会被抛弃，我要是你爹，你出生的时候就应该把你给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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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被发狠的力道死死按在水泥墙上，污言秽语不断涌入，额头早已被粗糙的墙面撞破，一片血肉模糊，施暴者却还不满意，刻意方向和力度，让额头本就破损的伤处一次次与墙面撞击摩擦，这样的举动于伤口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疼痛程度也是翻倍。

　　林雨始终紧皱眉头，脸色煞白，紧握的拳头不住地轻颤着，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的衣裳，一开始像针扎一样还能忍受的刺痛感，衍变成为凌迟般的痛苦，一阵紧接着一阵的疼痛没有给林雨半点喘息的时间，是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她咬紧后槽牙，不让自己昏迷过去。

　　清醒时都这般肆无忌惮，若是失去意识，林雨难以想象自己会被如何对待，更不能发出半声痛吟，那样只会让凌癸更加兴奋，会遭受更痛苦的折磨，所以……

　　所以林雨，哪怕再疼再难熬，也不能喊痛，更不能昏过去。
　　不能，再给院长添麻烦了。

　　“你再这样瞪着我，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被一番折磨下来仍旧炯炯的眼睛，满眼的坚韧，让凌葵火大，冲动下抬起匕首就要刺下去，同行的人急忙把凌葵和林雨拉开，“凌葵！你有点过了！她脸上怎么伤害都不会留下痕迹，但是眼睛刺下去就瞎了！你想引来警察吗！？”

　　凌葵再猖狂也没有猖狂到警察跟前还能全身而退的地位和本领，不甘地丢弃手中的匕首，不解气地又踢了两脚跌坐在地板上的林雨，“该死的，这张脸怎么都毁不掉，林雨你到底是什么妖怪，简直不是人！”

　　“仗着自己一张狐狸精的脸，在学校乱勾搭有女朋友的男生，真的是够贱的！”

　　“头发都没了，你自己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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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雨尽量把自己蜷成一个球，保护住身体比较脆弱的部位，忍受着拳打脚踢的疼痛，同时也忍耐着自己心底想要反击的冲动。

　　她不痛的，没有那么痛的，都是可以忍受的。

　　忍忍。
　　只要忍忍就好了。

　　上一次的反击最后以某个企业为孤儿院举办的募捐公益活动取消收场，庆幸的是当时等着费用到账立刻动手术的孩子身体素质比较好，撑到了院长收到其他平台的捐助款项后才倒下，紧急手术后性命是保住了。

　　可术后的恢复一直不是很理想，如果那场募捐活动能够正常举行，一定不会术后情况不理想到如今的状态。

　　小男孩很懂事很坚强，在她说对不起的时候，冰凉的小手一直拉着她的手，板着一张小脸，声音稚嫩但语气坚定，“林雨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是你告诉我们的，受到欺负就应该反击，被不公平对待了就应该发声。”
　　“有罪的是施害者，从不是受到伤害的受害者。”

　　“林雨姐姐，这是你教我们的道理呀，你忘记了吗？”

　　没忘记。

　　妈妈离世前的叮嘱，林雨怎么可能会忘记。

　　记得是当然的，但是照做是不能的。

　　已经给院长添了那么多麻烦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她在短时间都会恢复如常，不会留下伤疤，更不会死，只是会痛而已，仅仅是痛而已……
　　她可以忍的。

　　再次发声和争取争议的代价是未知的，林雨害怕了，害怕再次牵连到孤儿院的任何一个人，害怕如果被牵连到的小孩没有小篷那么坚强……那样的结果是林雨无法想象、面对以及背负的。

　　“你们在干什么！？”

　　陌生又明亮的声音穿破了猛兽般的黑暗，毫无人性的欺凌终止于突然的打扰，在低声的咒骂中，一行人忙不迭翻墙撤离了此地。

　　“你怎么样了？”柳思葳着急地喊道，慌张蹲下查看情况，同校的校服，蓝色的领带是高一学生的。
　　不知道她伤在哪里，又不敢轻举妄动，小心地握住她冰冷的手，“你还醒着吗？伤在哪里了？我叫救护车了？”

　　“别……别叫救护车。”林雨声音嘶哑，话音刚落突然咳了两声，嘴里漫开了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却还是坚持道，“我还好，没什么大事。”

　　“别捂着，让我看看，行吗？”柳思葳轻轻晃了一下她始终搭在额头上的手臂，并不理会林雨说谎的还好。

　　“我答应你不叫救护车，给我看看你的伤势，我帮你包扎。”见她无动于衷，柳思葳再次劝说，最后实在对她执拗的态度没办法，只得威胁道，“你不配合，我就打电话喊救护车了。”

　　“别。”林雨无法，只好挪开手臂，将额头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同时也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是柳思葳。

　　林雨一眼认出眼前人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高三的柳思葳学姐。

　　和图片一样好看。
　　而她……别说一般了，光头的样子肯定丑死了。

　　不知道是缓过了最疼的时候，身体轻松了，还是身体已经疼得麻木了，林雨惊奇地发现自己还有余力想旁的事了。

　　“伤成这样……”柳思葳轻皱起眉间，心疼地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处，“简直太过分了！你能起来吗？我们先去买药处理一下伤，然后再……”

　　柳思葳迟疑了，本是想提议想办法让施暴者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眼前的学妹明显是不希望将事情闹大的态度，否则也不会阻止她叫救护车了。

　　“我没事学姐，我自己处理就好。”林雨在柳思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边说边从口袋拿出纱布、酒精和棉签，熟练地自己处理起来。

　　熟稔的动作，伤口用酒精消毒也是面不改色，看得柳思葳眉头越皱越紧，注意到学妹的后脑勺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有了猜测，“头发也是她们干的？”

　　“……”林雨动作停顿了一下，垂眸，“……嗯。”

　　“经常被这么对待吗？”柳思葳在规避太直接的词汇。
　　“嗯。”

　　“不想闹大吗？”
　　“嗯。”

　　柳思葳有心想要帮助她，奈何这个学妹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坚定，不明白其中缘由，柳思葳也不好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轻易去判定什么，在几次拐弯抹角的试探后，到底是歇了这个念头。

　　“好吧，我答应你不会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但是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确定在这里说吗？”

　　林雨环绕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的确不是一个适合好好谈话的地方，“那换个地方，前面有个废弃的公园。”

　　言罢，林雨便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软弱无力的四肢却并不配合林雨的倔强，好不容易爬起来，一个踉跄又跌了下去。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反而坠入了柔软的温热中。

　　“好啦，别逞强了，手搭到我肩膀上，我撑着你走。”意志力很坚强，但是身体到底还是老实地反馈了真实的情况。

　　眼下也没有第二个选择，林雨只好照办，手在衣服上擦拭了几下，才搭到柳思葳并不宽大的肩膀上，“谢谢学姐，麻烦你了。”

　　“不客气小学妹。”柳思葳很轻松地半撑半搂着学妹往她说的方向走去，黑色的瞳孔不知何时泛起了血色。

　　小学妹比她高了点，但是特别瘦，瘦得像个骷髅架了，肯定是很轻的。
　　可在完全不借助能力架起她，对于目前身体虚弱的柳思葳而言还是不可能的，好在月色正浓，学妹也不至于发现瞳孔颜色的变化。

　　“这条长椅是干净的，坐这里就好了。”

　　“好。”

　　柳思葳按照林雨手指的地方，将人安安稳稳地放到长椅上，自己也在一边坐下。

　　“谢谢学姐。”林雨再次道谢。

　　“我说了不客气的，你怎么这么喜欢说谢谢。”柳思葳不知道从林雨这儿得了多少句谢谢了。

　　“学姐的条件是什么？”

　　“你不想闹大，我尊重你的想法，我也想过说希望你下次能够反击之类的，但是想想还是不太好。”

　　学妹看起来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选择闷声挨打，大概是有什么顾虑。

　　她们只是过客，她也只是路过顺手帮了一把，这个要求有点过界了。

　　林雨静静听着，余光始终落在柳思葳的身上，与脏乱丑陋，遍体鳞伤的她不一样，穿着白色礼裙的柳思葳纯白得像神明的使者一般，仿佛有星光落在她的眼睛里一样，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袒露出真挚的关怀和担忧。

　　就是学姐的美瞳还挺奇特的，可以变成暗红色，也能成黑色，不知道又是什么高科技的研究。

　　“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

　　“不等我说完条件是什么？”柳思葳挑眉，学妹看上去挺警戒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防备心这么低，万一她提出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呢。

　　“不会的。”林雨笃定。

　　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无疑是好的，柳思葳笑了笑，轻轻摸了一下学妹的眉毛，直视着学妹深邃的眼睛，红唇微启，温声细语，“好好生活，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着重了‘好好’二字。

　　“扑通”
　　胸腔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藏着星星的眼睛粉碎了林雨心底深埋的阴霾，蛊惑人心的笑容深深藏入了林雨记忆中，挚诚的关切灌溉了林雨干枯的心田，将她从自暴自弃的边缘一把拉回安全地带，重拾对生活的希望，对未来的期待。

　　柳思葳举手之劳的帮助和鼓励，
　　是林雨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