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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拾·捉奸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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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阁里,女眷们羯鼓传花,以春为题,行飞花令,而隔着一道屏风的次间,男宾们同四皇子博古论今,谈笑风生。
唯独遥坐在上首的贵妃端着身子,神情倦怠,她不动声色的与王氏交换眼神,让她派人去捉季宴绾。
谁知王氏和身旁的官眷夫人们打得热火朝天,根本没从她的眼神中领悟到意思,只以为是事情办妥了,故而会心一笑。
坐在贵妃下首的徐国舅夫人于氏将这一幕映入眼帘,她让跟前的嬷嬷附耳过来,低声吩咐道:“叫萍儿进来回话,也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嬷嬷应声退下,没一会儿,将待在男宾处,跟着郎君的婢女萍儿带了过来。
萍儿见夫人要问话,颤抖地身子根本就止不住,可这当着众人的面,于氏也不好发落她,只让人把她带到跟前来低声喝道:“你慌什么?莫非是三郎又不见了?”
见夫人已经猜到,萍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于氏,“郎君原本在那坐着吃酒,也不知听那倒酒的宫女说了什么,没一会就说要去如厕,也不让婢子跟着去伺候,婢子左等右等,这都一柱香的功夫了,也不见郎君回来……”
听她这样说,于氏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想是他那风流成性的孽子看上了倒酒宫女,这会儿正在后头逍遥快活呢。
原本于氏背靠徐皇后,可这些年贵妃恩宠不断,皇后不得圣心,又被圣上禁足,自己都自顾不暇,哪还为她们帮得上什么忙。
于氏这才来了贵妃办的游春宴,本是想着替儿子相看个贵女,好早日把亲事定下来,谁知王氏居心叵测,竟在这里等着呢。
竟想着随便弄个身份低贱的宫女指给翌儿为妻?
哼,做她的春秋大梦,是当她徐家没人了吗?
这般想着,于氏怒火中烧,抬头乜向贵妃,忍不住开口讽刺道:“贵妃娘娘当真是御下有方,底下的小宫女尽干些狐媚子的勾当。”
此话一出,众人闻言大惊,贵妃身边的宫女想要出口训斥,却被贵妃抬手挡住了。
想来是于氏发现了什么,说来说去都是她理亏,还是私底下和于氏商谈罢。
贵妃身旁有眼力见的小黄门连忙来到由屏风隔着的次间,请诸位郎君去了隔壁清辉堂,四皇子李衡疏便做主安排众人去阆苑附近的玉潭山下跑跑马。
男宾们打发走了,剩下的女眷贵妃也不欲多留,可不明就里的王氏对内里详情一知半解,只当是于氏家的郎君和季宴绾事成了,这般天大的丑事,怎能让人避着呢?当然是要让人开开眼,最好是传些流言蜚语到外头去,叫季宴绾那小蹄子身败名裂才好。
故而她做出善解人意的样子,开口道:“想是发生了些不干净的事情,小娘子们未曾出阁,听了恐污了耳朵,还是暂且避过吧。至于其余诸位夫人,也都是当家主母,没什么听不得的,在这能为娘娘分忧,出出意见也是好的。”
贵妃听了王氏这番话,恨不得撕烂她的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东西,这会儿来添什么乱!
可王氏已经这样说了,其余夫人只当是贵妃娘娘的意思,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坐在一旁冷笑的于氏倒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给贵妃帮倒忙的王氏,听说这位将军夫人是贵妃娘家堂妹,怎瞧着像是脑子不好。
不过,既然是帮她的忙,于氏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淡淡地让萍儿将方才那番话说与众人听。
在场的夫人哪个不是人精,自然是从对方眼中看出震惊神色,这样的丑事,贵妃是图的什么?
贵妃岂会不知众人心里想着什么,可她天衣无缝的计划被打破,她总不能说与国舅爷家的郎君行好事的原本应是将军府上的娘子吧。
脑袋空空的王氏也没听出什么不对劲来,仍以为计划顺利进行,那里头的人是她那孽女季宴绾。
王氏出声宽慰道:“莫不是弄错了罢,娘娘身边的人规矩着呢,保不齐是那些存了心思攀高枝的庶女。”
这话意有所指,叫人听着以为是在说诸位夫人家的庶女们。
果然,听得此话,几位夫人面色一沉,,暗暗回想方才在席上可见着自家庶女了。
见她还要祸水东引,惹火上身,贵妃气得攥紧了帕子,还不等她出声训斥,就听得于氏冷哼一声,“是与不是,诸位与我一同去看不就知道了吗?”
此话一出,便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成了。
原本于氏顾忌儿子脸面,不愿叫这些人看了笑话去,谁知这王氏脑子抽风,竟还想得罪那些女眷们。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后院去,势必要贵妃给出个说法来。
与此同时,正欲趁着门外小黄门像是走了,准备出门的阿绾和裴朗行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
这屋子里的迷香甚浓,两人皆是以手覆鼻往里面躲去。
可这供人歇晌的厢房本就不大,外间一览无余,无处可躲,内室又有场活春宫,想来也就只有那个黄花梨木的衣柜能躲一躲。
阿绾咬一咬牙,拉着裴朗行往柜子那走去,只是越靠近内室,越是将里头的污言秽语,放荡之词听得一清二楚。
幸得里头的人正忙,并没有发现柜门打开,里头钻进去了一个人。
裴朗行生得颀长挺拔,平日看着让人甚是赏心悦目,这会儿反倒是不妙。
只因为他一人便占了狭小的柜子,叫阿绾急得差点跺脚,可门口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左顾右盼也找不到第二个藏身之处。
裴朗行也顾不了那么多,将身材娇小的她一拉扯进了怀里,在她耳畔低语,“事发突然,得罪了。”
这会儿哪还管得了这些,阿绾也不扭捏,连忙将身子往后靠,抱紧着腿,整个人蜷缩在他怀中,这才将将关上了柜门。
裴朗行硬堂的胸口抵着绵软娇躯,怀中女儿香在他鼻尖萦绕,又化成胭脂似的攀上他的脖颈耳根。
不光他不自在,季宴绾也觉得难受,在这方寸之地,就连空气中的迷香仿佛都厚重起来,叫人闻得晕乎乎的。
阿绾倚在裴朗行的怀里,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搭在阿绾的肩头,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脸,满手的细雪生香。
阿绾有些不自在,想挣脱开,察觉到她的抵触,裴朗行凑在她耳畔哑声道:“别动,人来了。”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为首的小黄门为众人开路,推开门后,就闻到馥郁的浓香下,参杂着麝香的气息。
他尖着嗓子喊上一声,“娘娘莫进,这屋内有迷香。”
言罢,他抬起袖子捂住口鼻,往内室走去。
而床榻上的徐翌总算是注意到外头的动静,他动作一停,面容阴厉,朝身旁的宫女狠声骂道:“滚吧!”
帷帐低垂,鸳鸯绣被底下钻出一个人,小黄门翘着兰花指,皱紧了眉,这徐国舅家的郎君,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可他领了差事,只得装腔作势势,大喝一声,“娘娘在此,岂敢放肆。”
贵妃自然和众位女眷留步于屏风后面的外间,于氏虽心急如焚,可为这避嫌,也只能让小黄门进去喊人。
竟这般和他说话?徐翌蓦地气急,抬头看了眼扰他好事的小黄门,随意拢起件外袍,宽宽松松的套上,径直走向小黄门,狠狠地踢他一脚,怒道:“何人扰爷清净,没看到爷正在忙吗?”
知道国舅家的这位郎君,脾性向来不好,动辄打罚底下人乃是常事,就连皇后娘娘宫中的人他都敢动,小黄门也不敢表现得疼,只讪讪回话道:“徐夫人久不见郎君,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故而问了娘娘,奴才便是娘娘派来寻郎君的。”
徐翌懒懒地抬了下眼,毫不客气道:“我母亲呢?”
小黄门愈发恭敬,“夫人人在外间。”
听他这样说,徐翌也不慌,只喝叱道:“哪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爷更衣。”
小黄门连忙应声,上前为他更衣。
待徐翌整装拾掇妥当后,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于氏已经等得不耐烦,慌忙给自己身边的嬷嬷使眼色,想让她偷摸进去瞧瞧。
而这时,贵妃身边的小黄门搀扶着徐翌从里面走了出来,徐翌装模作样的给贵妃行礼,又故作埋怨的解释道:“娘娘身边人相邀,我这做小辈就算不给那位宫女面子,也要给娘娘面子。”
这话倒是四两拨千斤的挑明里头之人的身份来历,贵妃气得要将手里的帕子绞烂,只铁青着脸,“柳儿也是宫里出来的清白娘子,还请三郎不看僧面看佛面,把人好生收着。”
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养出个样样都合圣上胃口的小宫女,还没等她把人塞进圣上那邀宠献媚,就被这放浪形骸的徐三郎糟蹋了,当真是又气又恨。
徐翌正有此意,道谢应下,而于氏也只暗暗恼他一眼,不由得暗想,待人进了国舅府,且看她如何收拾。
这样一场闹剧退幕,躲在衣柜里的阿绾只觉得闷得要透不过气来了。适才就舞了剑,这会儿衣裳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她浑身难受,只盼着要是有道清凉的物什冰一冰也是好的,于是,她抬手扯松了衣襟。
裴朗行注意到她的动静,原本还想低声警告,可在这暗无天日的柜子里,稍稍粗重的吐息都被感官放到无限大。
他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仿佛要断掉,裴朗行整个人都像是置身火海,深受煎熬,她……她莫不是中了这迷香?
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床榻上躺着陷入昏厥的宫女柳儿,无人注意到内室的衣柜里,藏着两个人。
阿绾呼吸急促,娇艳欲滴的菱唇染着的胭脂色,一路从唇瓣红至腮畔眼睑。
借着先前推开柜门透开的一条缝,裴朗行低首将怀中这副景致印入眼帘。
察觉到她这是中了迷香的情况,但门外的人还留有人在,似是在低声交谈,他二人也不好在这时贸然出去。
凌乱松散的领口只稍稍透了丝凉气,可胸前的丰腴到底是崩得紧闷得慌,阿绾还欲将领口拉得大一些,注意到她的动作,裴朗行伸手去捉她的手,柔声宽慰道:“外面还有人,再忍一会,我就带你出去。”
阿绾到底是女儿家,身子薄弱,武功底子也浅,不像他被那馥郁的迷香笼罩着也无碍,她蹙着黛眉,细声道:“可是我热啊,只是松快一会无碍的。”
她说这话时,全然不拿他当外男,只觉得自己再在这逼狭的柜子里待着,就要透不过气,憋死了。
殊不知裴朗行被她这话一惊,吐息都要粗了几分,不由得暗想,莫非她以为这迷香对他没有作用吧。
他在她耳畔低喘一声,哑声道:“别动,你安分点。”
她哪里知道,裴朗行本就五感敏于常人,哪怕是在这一片漆黑里,也能注意到她细微的动作。
就比如她此时扭动着身子,无意识的左蹭右磨,阿绾被他方才这句话凶得不敢再动,不禁有些委屈的心想,她也不想动啊,可谁叫他腰间系着的玉佩硬的硌人。
二人一时无话,门外却传出声响来,好半晌,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往内室传来。
来人是贵妃身边的小宫女桃儿,她依着娘娘的吩咐来向柳儿问话,可这会儿看她昏厥过去,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不由得心生怜惜,她连忙叫醒柳儿,轻声问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你今日这一遭,可算是惹恼了娘娘。外头可是都在说你生了攀龙附凤的心思,蓄意勾引国舅家的郎君。”
醒来后的柳儿伸手去拽衣裳,一边哭一边穿,“我没有,娘娘只是让我带季娘子来这间厢房,可没想到我一进门就晕过去了,没多久醒来身边就是……”
话未说完,她又抽抽嗒嗒的哭,将二女这番话听了过去的裴朗行不由得想起,季宴绾在舞剑后确实是被贵妃身边的人带走了,他就是见她太久没回来,这才留意到不对劲。不过,幸好等他赶来时,她也没落入她们的圈套中。
想到这里,裴朗行漆黑的眸沉了几分,神色诡谲,多了道晦暗不明的东西。
等内室里的人走了后,季宴绾确认再三,终于将柜门推开,连忙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