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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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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人放心,今儿保管能醒过来。”
纱帐外头有人在轻声低语,姜戚头很痛,她缓慢睁开眼,眼前居然只有一片无止尽的黑。
她慌乱而又紧张的伸出手,也不知是抓到了什么,重物从身边猛地坠落。姜戚惊得转头,可她却什么都看不见。
“有人吗?”
她轻声问,带着哭腔。
从外头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一只手轻轻稳住了她的肩膀。
“小娘子,你醒了。”
姜戚眉头微蹙,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倒抽一口凉气。
她往后缩了缩身子,瘦弱的肩膀巧妙从这只手下脱离。姜戚下意识摸了摸身子,还好衣裳都穿着。
“陈大人。”姜戚试探性开口,听到对面那人的笑声,她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这是哪?”她拽紧被单,想起陈浩昨日说的那些话,心下无比忐忑。她流落花巷多年,对于男人的下作再清楚不过。
“这是我府上,昨夜我在街上发现你倒在雪地里昏迷不醒,便自作主张将你带了回来。”陈浩柔声解释,看着眼前这张巴掌大小的脸蛋,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姜戚本就生的琉璃般,如今染了些病症,越发可怜。那双朦胧的眸子此时雾蒙蒙的,像是那云端上的仙子。
“那还要多谢陈大人。”陈浩似乎并没意识到她如今看不到了,姜戚尽量保持望着陈浩的方向,隐藏自己的病症。
“能够帮你是我的荣幸,小娘子。”陈浩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
说来也是巧,昨晚若非出去应酬回家晚了,也没有这番艳遇。只是如今姜戚明面上还是谢玉允的未婚妻,他家中又有妻妾盯着,如今一时也做不了什么。
再加上陈浩自诩风流才子,向来是甜言蜜语的哄骗女人,强迫之类的粗鲁举动他暂时不会做。
故而姜戚并没有提出离开,比起在陈浩身边,外头更加危险,不知还有多少个如谢礼一般的混账。
她又轻声说了几句感谢,陈浩忙着上朝便没有多做逗留。
趁着四下没人,姜戚摩挲着下床,小心谨慎的摸着墙壁感受整间屋子的陈设。前方是一扇窗子,她推了推,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冷风从外头吹进来,冻得姜戚一阵发抖。
她伸出手,窗框上满是积雪。细雪簌簌随着她的衣袖落下,她的手心却没有感觉到相同的凉意。
姜戚轻轻的勾起唇角,适才她在疑惑这双眼睛怎么就突然瞧不见了,如今细想来,大抵是看多了雪的缘故。
雪盲症并不算大病,说不定恢复几个时辰就好了。
想清楚了这点,姜戚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如今谢家的希望全在自己身上了,她可不能瞎。
“这就是老爷昨晚上带回来的女人?”
不远处,一红一绿两个贵妇朝着姜戚的方向,嘴角下撇颇为不悦。
“可不是吗?老爷昨儿可是守了一夜,夫人,你可知道她是谁?”
穿绿衣裳的正是陈浩去年刚抬进门的妾室柳蓉,红衣的便是陈浩的结发妻子白歆。
“知道。”白歆一脸的不高兴,却也不好在妾室面前表现的善妒,失了闺秀身份。“谢家公子养的那只金丝雀。”
“这就是当初闹得整个汴京城沸沸扬扬的姜头牌?”柳蓉惊讶的捂住嘴,今儿是她头一回见姜戚,只这么远远的瞧着倒也看不真切。
“这我要往前走两步。”柳蓉提起裙摆就要往前走,被那白歆拉住。
“你做什么?没得叫人笑话咱们没规矩。”
“她怎会笑话咱们,夫人,虽说谢家公子力排众议将她接回家养了一二年,总归当初也只是一个卖的。”柳蓉面上浮现出不屑来。
“话虽如此说,今年夏天里谢家公子还同她定亲了呢。”
白歆欲言又止,自家丈夫是最讲礼数的人,她们如此这般远远的偷看已经是不好了。
“夫人您说这谢家嫡子当初怎么也算是个世子爷,就算是被这姑娘迷住,大可以在外头置个宅子当外室养。如何非要以死相逼,将人接回家中,还要明媒正娶呢?”
关于谢玉允和姜戚的这段风流韵事,整个汴京城无有不知的。
好端端一个贵族少爷、世家公子哥,又年少俊朗,才气逼人。不过只是在那金明池瞧了姜戚一眼,便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最终逼得家里人将一个ji女给请进府中。
这样的故事实在是惊异,以至于过了两年汴京城百姓都津津乐道。
“大概是这小娘子的确有过人之处,否则何至于此。”白歆轻声回答,可她自己的脸上都写着疑惑。
“所以啊,我就是要瞧瞧这位姜小娘子究竟生的如何倾国倾城,花容月貌。”柳蓉不动声色推开白歆的手,疾步朝前走去。
“诶!你真是……”白歆默默叹了口气,只得由着柳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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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戚听到脚步声,雪地沙沙作响。她微微眯起双眸朝声音方向望过去,一双眼此刻自然还是瞧不见的,然在柳蓉看来却这半眯眼似乎是在挑衅。
此刻她也终于看清了姜戚的样貌,的确美的动人心魄,这样的一张脸摆在面前,谢玉允的一切做法都变的合理起来。
哪怕是在挑衅……柳蓉清了清嗓子,这女人挑衅起来都这般美丽。
“你就是姜小娘子?”
这人的声音对姜戚来说是陌生的,她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故而只是淡淡颔首。
“你应当不认得我。”柳蓉见她不说话,挺了挺胸,“我是柳姨娘。”
陈浩家中一妻一妾,那夫人姜戚曾见过的,是个很温厚的女人。妾室听上去倒是要泼辣些,姜戚不知道此人目的,和善的对她微笑。
“民女姜戚见过柳姨娘。”
倒是很懂礼貌,柳蓉快速的上下扫了姜戚一眼。这姑娘生的孱弱,个头却高,真就如同弱柳般,纤细修长。
“你身子还好吗?”
“多谢柳姨娘关心,大夫说没大碍。”姜戚抿唇,倒是没想到这柳姨娘竟是来关心自个的。
“柳姨娘你也真是的,干嘛两个人非要隔着窗子说话呢。这窗口正迎着风呢,既然是来探望,便进去说吧。”说话间,白歆已然跟了上来。
瞧着两个女人之间气氛不错,适才的紧张方舒缓了。
“对对对,瞧我,看见美人什么都忘了。”柳蓉反应过来,大大咧咧走进屋。
姜戚微微蹙眉,好在她已经摸清楚了整个屋子的格局。此时也能勉强假装正常的坐到椅子上。
“姜小娘子,谢家的事我们都听说了。”
白歆一句话,叫姜戚面上挂起苦涩的笑意。
“如今虽说已经下狱,官家却也还没有判。谢老爷是我们老爷的恩师,别说是咱们家了,内阁里头大半阁臣不都是谢家的门生吗?你放心,总归能有法子。”
白歆轻声宽慰道,这些话却真的只能是宽慰而已。
“这事倒也是奇了,谢阁老做了这么多年的首辅,怎么一下子就被恭亲王给弄倒了呢?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柳蓉不比白歆,她并不识字,对于朝政大事也无甚关心。
“你啊……”白歆叹了口气,柳蓉这人实在是有点没心没肺。
“说是科举舞弊,今年春闱有十位考生提前买到了考题。大理寺查出幕后之人是谢家,可那作证之人谢阁老压根不认识。”姜戚开口解释,一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后来玉允说要私底下去查,没想到到了那个证人家中,人居然已经被杀了。玉允被当场拿下,被诬告是杀人凶手。”
这两件事发生的极为密集,谢家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家就已经被锦衣卫团团围住了。因为姜戚不算谢家人,才能找到机会逃出来。
谢家其余人如今还被关在府中,不知生死。
柳蓉听罢,一时愣住,紧接着心直口快大声喊道。“这不明摆着是陷害吗?大理寺那群人都是吃干饭的,这么办案子!”
“柳姨娘!”白歆听罢,急的恨不得当即捂住柳蓉的嘴。
柳蓉见夫人瞪自己,适才突然意识到自家丈夫就是大理寺卿。她连忙低下头,暗暗给了自己一巴掌。
“此事同大理寺无关,人证物证俱在,陈大人只能那么判。”还是姜戚开口缓和了场面,说完她有些自嘲的笑笑。
“也对,我家大人还是很秉公执法的。依我看就是这个恭亲王搞的鬼。”柳蓉呆呆的笑了两声。
“这说起来也是奇怪,恭亲王同谢家素来没仇啊。”白歆颇为不解的抿唇,恭亲王乃当今官家的亲弟弟,掌管着锦衣卫。
一直以来,大颂司礼监锦衣卫内阁三足鼎立,互相牵制,断然没有下死手的道理。
这句话说中了姜戚的心事,她低下头,“他本就不是好人。”
姜戚纤细的十指轻轻抓着衣角,冰丝的柔顺却不能抚平此刻自己内心的焦灼。她从五岁时就明白自己的美貌是伤人害己的利刃,原本以为遇到谢玉允之后就有人可以保她平安,却不料这张脸将整个谢家都拖入了无尽深渊。
“我欠谢家的,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