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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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岁慌慌张张地跑了好久，才停了下来，弯着腰气喘吁吁的。
手上擦破了层皮，火辣辣地疼着。
她不在意地蹭了蹭，转而看着怀里的药包，松了口气，额角沁出薄汗。
只是再到撕破的裤腿，提起仔细看了看，膝盖处蜿蜒着流下像小蛇的血迹，阿岁眉头这才微微簇起。唯一一件好衣裳，也坏了。
她神色有些黯然，指尖拭过眼角。
阿爷也病了。
一想到这，阿岁顾不得懊恼，匆匆跑了起来，阿爷还等着她熬药呢。
褪色的蓝蝴蝶飞舞在曲折的小巷中，轻盈灵动。
尽头是城中的天桥，下面是有名的棚户区，杂居了许多外来的穷苦人，能去码头卖力气的年青劳力不知受多少艳羡，剩下的一众老弱病残只能在这苟延残喘着，死了后破草席裹着往城外一丢，任野狗争食。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阿岁是跟她爷爷从内地来的，两个原来是戏班子里的，这几年兵灾荒年，班子散了。
那边也乱成一团。
好歹为了保命，再混口饭吃，爷孙随着逃难点人群，一路来了这繁华地。
也许这么想的人多了，来了这反而更不好活起来，养在好人家的狗都比这些穷苦人滋润。
阿岁是个哑巴，算起年龄来也有十六，算个大姑娘了，身形却单薄得像个小男孩，不知道的以为才十一二岁呢。
阿岁的爷爷是戏班子里拉胡琴的，一副好嗓子，就是人也老了，不行了。原先头发只是有些斑白，耳清目明看得见，后来眼前渐渐蒙了层白翳，慢慢就瞎了。
成了别人口中的瞎眼老汉。
但还是笑呵呵的，说着：“俺老汉眼是瞎，可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是清楚，比如现在，心里也知道自己要死了。
丢下个哑女岁岁可怎么办。
至于阿岁的父母从未听他提起过，阿岁也从未问过，毕竟这世道死个人要什么理由？
……
阿岁把药包藏在怀里，低着头绕过七零八落的低矮棚屋，不去看那些眼神涣散的病弱。
腐烂的垃圾半掩在土中，并着雨水沤湿发酵的茅草，再到屎尿难掩的臭气，散发着独属贫民窟的味道。下游的河水排入脏污，洗衣淘米并用，又是现成的病灶。
阿岁和爷爷的棚屋在靠河不起眼的角落，收拾得格外干净，只是破旧失修，都没有过冬要堆在旁边挡风的茅草。
这个冬天怎么过？阿岁眼下没想过。
外面搭着个小小土灶，阿岁倒掉不知熬了多几少遍，直至再熬不出什么的药渣。
手里的罐子豁了口，用久了结了黑黑的污垢。
提着的一双手，尘土难掩的是，露出的手腕皓白如玉，十指纤细，尖尖如春笋一样。
阿岁一个跟着她阿爷天天在外面风吹雨晒的小姑娘，却仍然细皮嫩肉的，生得又好，尤其是双黑亮的眼睛，格外水秀。
活像是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头脸丫鬟。
也难怪常有人说阿岁长的不像她阿爷，别不是亲生的而是捡来的孙女吧？
这时候瞎眼老汉总是笑眯眯的，道：“这孩子随她爹娘，生得好。”当然说这话的人通常是玩笑，乐呵呵就过去了。
药渣被倒在了路旁，行人过来踩踩能带走药气。
阿岁盛了打好后搁在边上淀了一晚上的清水，生起火熬起药来。
小小翼翼地揭开药包倒了一剂进去后，又仔细捆好收在怀里。阿岁一边守着在熬的药，一边留神着棚子里的动静。
她坐在地上，一手摇着蒲扇，一手支着脸，出神地遥遥看着天边水洗般的天色，眉眼弯弯，小脸上的大眼睛弯成了刚好的月牙。
只是仍笼罩着层隐约的雾气。
等到药熬开咕噜咕噜的，阿岁抽抽鼻子闻着散开的药气，转成了小火慢慢地熬着。
她放下蒲扇弯腰进了矮小的破落棚子。
破烂的絮被里躺着个佝偻的老人，头发几乎全白，瘦骨嶙峋，恰似枯枝一般。
合着眼在那安睡，阿岁看到这，在旁边安静地守着。窄小的屋里只放着些破口的陶碗，并着缺盖的茶壶，缝缝补补不知穿了多久的旧衣衫，还有包在布里的红薯团子。
自从阿爷生病以来，已经断炊许久了。
红薯团子跟红薯基本没什么关系，而是红薯叶磨成的粉，混着粗糠蒸的团子。
虽难下口，但好歹是穷人家填饱肚子用的。
唯一值钱，也格外显眼的是阿爷枕头摆着的老胡琴，经年的松香擦着，有了层厚厚的包浆。
阿岁跟着她阿爷，拉胡琴也有十年了。
本来是在戏班子里的营生，后来没了，街头拉着卖唱也还能赚得两个钱。
可惜阿岁是个哑巴，只能拿着小筐子在那收钱。
因她生的讨喜，看客也愿意多给点。
不过后来大了，不乏揩油占便宜的，阿岁躲不开被攥着手腕，听那人笑嘻嘻道：“小丫头生得这么好，给人做小当童养媳，不比跟着这老头讨饭强？”
阿爷听了当时就生了气，抡起手头的棍子起身，噼里啪啦地乱打了过来：“狗东西，离俺孙女远点。”当时一团乱像，阿岁慌乱中挣开来没顾上哭，胡乱抹了把眼泪就要把她阿爷拉开。
看热闹的，喝倒彩的，并着那人气急败坏一句：“你个老瞎子，不得了啊？”
当时正要打起来，也幸好街上巡警在那赶着人，因着有个大人物要来。
本来刚要在那小城里安家，阿爷带着她又走了。瞎眼老汉点着棍子，恶狠狠地说着：“欺负谁都不能欺负俺孙女，岁岁不哭，阿爷带你走。”
后来在卖艺时换阿岁偶尔拉拉胡琴了，低着头咿咿呀呀地拉着，阿爷常夸她拉得好，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
不过一直护着她的阿爷，现在怎么就老了呢。
阿岁鼻子酸酸的，眼前也模糊了起来。
躺着的老人咳了起来，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口浓痰，抽着气风箱似的。
老人睁开眼皮，眼里一点神气都没有。
他这眼睛，瞎了有三年了。
还好耳朵清楚，手脚也利索，当然是在这场大病之前了。至于这病也说不出缘由，人老了后就像绷紧了发条的钟，锈住了又许久不上油，不定时自然而然就崩了。
“岁岁？”老人的声音格外苍老，不比此前洪亮。
阿岁忙擦擦眼泪，点头握着了阿爷的手。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2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