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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浪漫血液(1) ...

  •   温听晨走出餐厅时,夜色正浓。
      门口石阶上站了几个满身酒气的壮汉,勾肩搭背,半天不见走,她侧身皱眉,硬是站在吧台边等人散了才出去。
      这几年老城区进行了大规模改造,主街大变样,几栋老式标志性建筑还是翻新过的,温听晨有段时间没回来,一时半会分不清地铁站的方向。

      站在路口摆弄导航,一辆黑色SUV停在了她面前,驾驶座的人按下一线车窗,“上车,我送你回去。”
      温听晨第一时间就认出这个声音,看了眼车里的人,又回头看了看周围,最后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你是在和我说话?”
      周见弋嘴角牵起,十分欠揍地嗤了声,“不然呢?难道你身后还飘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
      温听晨摸摸发凉的脊背,“谢谢,有被吓到。”

      她脚下像粘了胶水,半天没有挪动的打算,周见弋眯起狭长深邃的眼,不耐烦地催促:“快点,这里不让停车。”
      温听晨这下意识到他真的没在开玩笑,连连摆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铁路标,“不麻烦你了,我坐地铁回去就好,”
      她内心是抗拒和他单独相处的,唯一的想法就是溜之大吉。

      周见弋仿佛早料到她会是这般说辞,低头看了眼腕表,一副听了笑话的样子,“你现在过去的确赶得上末班车,但要回南城区中途还需换乘,你确定能赶上下一班?”
      他分析得不无道理,此时坐地铁的确不是最好的选择,温听晨其实也考虑到了这点,所以鼓捣导航时也很犹豫。

      正僵持着,后方来了车辆。车主等烦了,摇下车窗狂按喇叭,“喂!走还是不走?别拦路!”
      餐厅有客人散场,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周见弋回头看了一眼,直接侧身推开副驾驶的车门,口吻不容拒绝:“上车。”
      再耗下去就要引起公愤了,温听晨期期艾艾地站了会儿,两眼一闭,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还是住在江大北路吗?”
      “嗯。”
      温听晨扣上安全带,声音低若蚊蝇。
      周见弋撇了她一眼,发动车子,道路终于得以通畅。

      节假日的夜晚,老城区热闹如初,交警在关键路口设卡查酒驾,车流密集到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车内陷入诡异的沉默,周见弋始终专心开车,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甚至没想过放些音乐调节气氛,仍由沉默蔓延,仿佛送她回家是他唯一的目的——
      虽然温听晨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对自己大发善心。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之间的确没什么可聊的,也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斑斓的霓虹远去,车子七拐八绕,开到了南区的大学城。
      江大北路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梧桐茂密,枝叶遮天,到了秋季树叶变成金黄,萧瑟与诗意并存。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倾洒下来,温听晨按下半扇车窗,斑驳光影在她瓷白的脸颊静静流转,秋夜的风像一颗清凉的薄荷糖熨帖人心。

      就在她以为周见弋会这将死一般的沉默进行到底的时候,周见弋余光扫过她,毫无预兆地开口:“你很缺男人?”
      “啊?”温听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两眼茫然。
      周见弋目视前方,一手轻扶方向盘,一手屈着搭在全开的车窗,继续挖苦,“所以不管什么货色都照单全收?”

      好吧,他说的是今天下午的相亲。
      温听晨从困惑中恢复过来,垂眸缄默,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无意识地拨弄指甲。
      她不回答,越是这么平静,周见弋就越是急火攻心,说出来的话更加恶毒,“你当年做的那么绝,连我都要推开,我还以为你眼光有多高,没想到也不过如此。那男人得有四十了吧?啤酒肚比孕妇都大。”

      哪有,人家才三十而已,温听晨腹诽。木然看着车外的夜景,呼吸变深,依然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周见弋抽空瞄了她一眼,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刻薄,语气放缓了一些,“那个人不适合你。”
      温听晨说:“哦。”
      “他右手有数块淤青,小臂还有一条长约七厘米的伤疤,看形状像是刀疤。那个位置的伤一般是在刀刃迎面砍过来时抬臂遮挡所产生的,加上他说话语气狂妄自大,极容易和他人发生争执,所以我猜测他曾与人打架斗殴,且不止一次。”
      温听晨眼里有了波澜,“你这是……职业习惯?”
      “还有!”周见弋不满她的打断,转了个弯继续说:“你中途离开时,他和朋友打了一通电话,问对方借了一笔钱和酒店的会员。一把年纪还要靠借钱约会,这种人本来就不靠谱,更别说他初次见面就想带你去酒店,这里面的动机你想过没有?温听晨,几年不见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温听晨被他吼得肩膀一抖,死死咬着唇,瞪他,不出声。

      气氛僵持,两人都是犟骨头,谁也不让谁。但她很快败下阵来,迫于他天然的职业威压,供出实情。
      “我没打算接受他,也不是缺男人,是我家方老师擅自做主把我骗到那里,我能有什么办法?”
      周见弋深深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是在说谎,面色稍松,“算了,你的事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出于好心,善意地提醒你一下。”
      温听晨倔强迎上他的目光,很真诚地点头,“好的,谢谢警察叔叔。”
      “……”周见弋脖子青筋暴起,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约莫是被她给气着了,周见弋后续开车明显浮躁,前车稍微起步晚了他就猛按喇叭,方向盘打得也急,温听晨抓紧安全带,跟随车子左摆右晃,愣是咬着唇一声不吭。
      她不禁怀疑送她回家只是说辞,在路上把她吓死,才是他这一趟的真实目的。

      好在一段路之后,悦耳的手机铃声拯救了她。
      周见弋有电话进来。
      手机连接车载显示器,温听晨瞥见来电提醒上的名字:李乐意。

      周见弋用蓝牙耳机接听,声音低沉,只说很快回去,然后嗯了几声就挂断电话。
      还在热恋期吗,一刻也分不开。
      温听晨撇过头去,窗外是纷飞的枯叶,秋风乍起,薄荷糖的甜味褪去,吹在身上只剩下凉。

      “我去买点东西,你在车上等我。”到了江大后门的美食街,周见弋靠边停了车,解安全带,开门摔门,一气呵成。
      车子被他震得晃了晃,温听晨看着他穿过马路,又绕过热闹的小吃摊,进了一家蛋糕店。
      男人身高腿长,宽肩细腰,比例优越,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质,混在一群年轻的大学生中尤为扎眼。
      她远远望着,忽然就想到了高三那年,她的十八岁生日。

      那天是周末,她同母异父的妹妹生病了,方老师和继父送她去医院,一整天没有回来。
      温听晨一个人复习功课到深夜,紧闭的窗户忽然传来异物敲击的声音,接二连三,锲而不舍。
      她推开窗,周见弋站在院外一见她出现就笑了,丢掉手里的梧桐果说:“下来!”

      他太大胆了,温听晨怕惊动邻居或是被晚归的方老师撞见,鞋子也没换就飞奔下楼。
      “你怎么来了?”她打开院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
      周见弋笑而不语,从身后变出一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生日快乐!”
      温听晨愣了一下。
      周见弋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耳朵潮红,“蛋糕是我自己做的,你别嫌弃。我捣鼓了一下午,这已经是最好看的一个了。”

      他从口袋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细细的蜡烛。
      没有一丝风经过,小道上静悄悄的,少年捧着蛋糕那么诚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里是摇曳跳跃的火苗。
      “温听晨,生日快乐,不是生日也要快乐。”
      ……

      回忆被开门声打断,周见弋买回两盒奶油泡芙,随手往后座上一扔,等温听晨后回过神来时他已经重新系好了安全带。
      车子继续上路后,她用余光偷偷打量他。
      她从前极少这么认真观察他,更多的是视线相撞后的回避,是在他面前永远垂下的头,是他进,而她退。

      周见弋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读书的时候多少女生都是折在了他的那张脸上,如今他眉眼依旧,身上却多了成熟干练的气质,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强烈的距离感,松弛却冷漠,曾经那个阳光爽朗、率直无畏的少年仿佛是很遥远的存在。
      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该成长的都成长了,该放下的也放下了。
      他有了新的爱人,大家都在向前走,真好。

      到了江北别墅区,周见弋把车停在了正门口,温听晨拿上包,推门下车。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道声谢,毕竟这年头油费也不便宜,于是扶门弯腰,郑重其事地看向他,“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周见弋却不买账,挑眉斜觑,那表情似乎在说:你觉得我们还有再见的必要吗?
      好吧,那就再也不见。
      温听晨扯出一个局促的笑,关门,转身。

      保安亭年轻的小伙值班,礼貌性冲她微笑,温听晨点头回应,从包里翻出门禁卡,刷卡进入。
      身后很快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温听晨在路灯下停住脚步,心也跟着空茫茫的,等她回过头,SUV已经没入车流,没了踪影。

      唐家在小区的最中心的位置,她回到家时,继父正带着妹妹在院子里浇花。
      妹妹唐纯快十岁了,还是像小时候那样黏她,一见她推门就放下水壶扑过来,“姐姐,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好半天了。”
      “姐姐和朋友去吃饭了,所以才晚了。”温听晨掐了掐她肉乎乎地小脸蛋,又抬头和继父唐广君打招呼,“叔叔,我回来了。”

      唐广君是个商人,早些年靠炒房地产发了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如今年纪大了,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在家摆弄花草,还在后院开辟了一块小菜地。
      这些年他对这个温听晨继女不好也不坏,物质上不苛待,情感上却淡漠,除非妻子要求,否则绝不主动关心。

      听见温听晨和他说话,唐广君头也没抬一下,语气冷淡:“嗯,进去吧,你妈妈在等你。”
      温听晨也早已习惯他的态度,回了个“好”字,换鞋进门。

      方老师早已等在客厅,端着保温杯靠在沙发,一副要拿她寻师问罪的样子。
      温听晨知道她想说什么,权当没看见,放下背包去厨房找喝的。
      方老师这才坐不住,急急跟在她身后,一会儿打听相亲的情况,一会儿质问她拒绝人家的原因,炮语连珠,让人无从答起。

      温听晨烟不出火不进,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果汁,解了渴才一五一十地叙述了相亲经过,顺便附带上周见弋对他的一番分析。
      “总之,我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人,难道您觉得我应该答应他吗?妈,我拜托你了,别再张罗给我相亲了,我真的不想结婚。”
      “那我也为你好,希望你能有个依靠,别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头漂着,只不过这次……没打听清楚罢了。”

      方老师懊恼又委屈,之前听同事的描述,以为对方是个靠谱孩子,政府单位工作,家庭背景也好,心一软就答应安排他们见面,哪知道好心办了坏事。
      她越琢磨越来气,一拍桌子,决定要打电话找那牵线搭桥的同事理论。

      温听晨懒得再管,由她去了,揉揉肩膀准备回房休息,一上楼,看到楼梯拐角堆放着好几个黑色行李箱,顺手往旁边挪了下,“妈,谁要出门?”
      方萍摆弄手机的同时回头看了眼,不冷不热地说:“哦,不是,是唐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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