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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京畿胜地,天子脚下。繁华富贵的喧嚷之下,亦有为人津津乐道的流言蜚语。

      方紫樱掀开纱帘进屋,看到倚在窗边美人榻上一摇一晃吃葡萄的密友,实在无法将之同小丫鬟口中那个“遭靖安侯府休弃被人诟病”的当事人联想到一块儿。

      在熊予鹿跟前方紫樱一向不藏话,径直坐过去戳了记她的大腿,问道:“是你休了任希言还是任希言休了你?”

      熊予鹿嚼着酸甜的葡萄答得囫囵不清:“外面不都在说,熊家女既无三从四德,又犯七出之条,被休是理所当然。”

      “好好说话!”方紫樱蹙眉,玉手拍下的力道大了些,隐在纱裤下的白腻肌肤啪一声脆响。

      熊予鹿不经打,嘶了一声坐起身来,总算有了一两丝正经,“什么休不休的,我们俩是和离,你情我愿,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予鹿说话时脸上确无半点抑郁之色,且她过来这两日,方紫樱也见她自得得很,脸上都比先前有光。

      方紫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掐了好友一下,眉梢再度提起,“当初劝你三思而后行,现在当没三年世子妃就打退堂鼓,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你是嫌自己过得太安生?”

      予鹿知道到这儿来少不了被念叨,但有些话她只能跟好友说。

      “当年我嫁给任希言本来也是为了保住川淮侯府,没什么感情的日子能过下去也罢,过不下去硬绑着对谁都没好处。正好我那婆婆早看我不顺眼,急着想抱孙子,那个小表妹倒是添了个便利。”

      那年皇庭内部争夺京畿势力重整,方紫樱也是知情的,但她以为予鹿当时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应当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眼下忽然跟任希言和离,说表面些是任家那个表妹趁机上位,再不好听的便是予鹿卸磨杀驴了。

      和离不和离,有没有婆家在方紫樱看来也没什么,她担心的是好友以后都活在旁人的口诛笔伐下。

      予鹿摁平方紫樱眉心发愁的褶皱,笑嘻嘻道:“你还不了解我?我什么时候在意别人说我的嘴去。再者如今川淮侯府不同往日,有圣上的体恤,我的事至多在众人口中传两盏茶的时间,这京城最不缺新鲜谈资了。”

      “你啊,嫁人先斩后奏,连和离也是,伯父没给你气得砸了自己书房?”

      予鹿点着嘟起的嘴唇,有点心虚,“快别说了,他留下来的两幅山河图都毁在我跟任希言的事情上了。”

      予鹿的父亲熊所之酷爱书画,年轻时也是京畿德才兼备的才俊,他的画作至今还在京畿宝庄乾坤阁里流传倒卖,几度有价无市。太祖皇帝还在时,熊所之依版图画了两幅山河图,均进献到宫中。后来熊所之自己复刻了两幅用以收藏,当年予鹿不打招呼就跟任希言定了终身,熊所之气急攻心拿着画去敲了任希言的脑壳说他诱拐自己闺女,剩下的一副则在听到予鹿和离的时候一个刺激手抖撕了个对半。

      予鹿想到自家老父亲唯二珍藏的宝物都毁了,就替他感到无比可惜,自己和离的事没见得多伤心,倒是对这挺过意不去的。

      “这些天老爹天天脸红脖子粗地要去找任希言算账,我只能一哭二闹,说到你这里散散心他才允我出门,也是知道你与我说得上话,必然会告诉你实心话,你回头可别把不该说的也说了。”

      方紫樱叹气:“便是我不说,伯父还能不知道你嫁去靖安侯府的意图?”

      “知道归知道,过去的事也不必再提,左右川淮侯府能到如今,到底是托了任希言出手,我虽不想留在那里与之纠缠,但也不愿诟病别人。”

      对于任希言,予鹿自问还是感激颇多,至于男女之情也是建立在这个前提上。嫁去靖安侯府的时候,予鹿想的也是就此将就一辈子,能好则好。成亲三载,任希言也算体贴温柔,对她百依百顺无微不至,但也正是这种温柔令他身边的花花草草络绎不绝,便是自己再怎么身正也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那表妹王梦期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任希言没料到自己有被人算计的一天,等想挽救的时候王梦期已是珠胎暗结,这下正中了任老夫人的心。当年川淮侯府式微,任老夫人本就看不上熊家,他们成亲三载予鹿又无所出,予鹿的性子处处不合她意,正愁没处开发,可巧王梦期递了个枕头,而这个枕头予鹿也正好用得。她当了三年低声下气的世子妃,早就不耐烦伺候那事多的老太太,预想到往后左一个通房右一个侧夫人的鸡飞狗跳,她不趁此走脱才是脑子坏了。

      “我现在才体会到,没有男人才是真正的享福,我决定以后就跟着你混了,你得给我一口饭吃……我吃得也不多,很好养活的!”予鹿说着抱住好友的胳膊摇晃,尽显讨好撒娇的本事。

      “好养活?”方紫樱看着水晶碟子里所剩无多的葡萄,面露揶揄,“你这一顿零嘴就吃掉我五两银子,若按一个夏季算,少说也得五六百两,还不算每日三餐的山珍海味,所穿绫罗绸缎,所行车马旅费,这哪里是好养活,是你好快活才是!”

      予鹿软趴趴贴回来被她葱白指尖戳开的脑袋,在她臂弯里蹭蹭,委屈吧啦的,“不吃山珍不穿绫罗我也行的,有白粥小咸菜就很好,我不挑的!”

      方紫樱听她胡言只是好笑,便是当年川淮侯府真的落寞了,也不至于让她这个掌上明珠真喝白粥吃咸菜去。

      想到如今京畿的局面,方紫樱略感感慨,想起什么忽道:“听说北地大军终于攻破了心腹大患,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想来京中又有一番热闹。”

      “是么。”对于朝廷兵马的凯旋,予鹿的表情平平,似乎都在预料之中。

      方紫樱看她不再黏着自己,坐得四平八稳眼神闪躲,摆明了是不想提起此事,暗暗好笑又故意追问:“ 北阙扰攘中原多年,现在一举被歼灭,这可是不多得的大功,领军必定会受皇上封赏,财富地位不可估量,你不再考虑考虑?”

      予鹿有点炸毛,“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紫樱眉梢微掀,一脸“你说呢”的表情。

      别看予鹿当年为自家杀伐果决的,到自己身上的问题其实也不见得多清明,有时候想不明白的事就干脆放着不想,每每被拿出来只会头疼无措。

      她撑着下巴重重吐了口气:“我一个嫁过人的少妇能考虑什么,人家回来可是军功卓越的大将军了,与我是两条路上的人,再没有什么交集可言。”

      方紫樱对她后面的话不置可否,眼神又往那水晶盘子上撇了撇。她自己对吃喝一向不过于讲究,均是保持够用不委屈的原则,似这大几两一斤的南海葡萄不止她不会多考虑,就是家中几位寡嫂也不乐意如此奢侈,托的都是远在边塞的那位金主的福罢了。

      不过这事方紫樱都是守口如瓶,若是被予鹿知晓,她保准把葡萄皮都吐出来。

      身为旁观者的方紫樱眼见北地那位还念念不忘,而眼前的好友却妄自菲薄,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手里的纱扇都快要摇秃噜皮,“熊予鹿啊熊予鹿!你的自信呢!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呢!人家隔三差五写信问候你,可见对你余情未了,你还不赶紧趁热打铁?”

      予鹿不怕自己老爹的念叨,就怕闺蜜戳脑门子,听着只想缩脑袋,“你不才说了我嫁不嫁人无所谓,我刚和离你就让我找另外的男人去!”

      “那能一样嘛!”

      听着方紫樱一吼,予鹿两只大眼都惊得一眯,偏要嘴硬嘟囔:“有什么不一样……”

      “若是当年你不病急乱投医,能有他任希言什么事儿?”

      这回予鹿抿了下唇没有回嘴,她一直没说其实三年前她跟任希言成亲前夕那人回来过,披星戴月赶了半个月的路,马都跑死了好几匹。

      她在月夜的茜纱窗下看到那人发红的眼底,有一瞬间是很动摇的,无论是她对任希言毫无基础的感情,还是对那人一直以来的直白热忱。

      但哥哥生死未卜和侯府前途未知的境遇,让她不得不冷静下来。东厂宦官干政,外敌入侵中原,内忧外患朝堂散乱,安德公府拥立三皇子一派且自顾不暇,她只能跟任希言联姻以保不被东厂势力蚕食。那样的乱世,她身在官宦侯府之家,岂是舍弃身家就能挣脱的,怕不是全家上下都会尸骨无存。

      如今再想想,予鹿对自己当初的决定还是坚定异常,但说回与那人之间,却是有些情怯心虚。

      如果没有那场纷乱飘零,她与那人本该是明媒正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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