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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第一百零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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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旁观着一切的林笙在此时陡然握紧了乔奕尘的手,有些痛苦不堪地阖了阖眸子。
搂着他的乔奕尘在第一时间将他拥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对方一样。
“都过去了,笙笙。”乔奕尘安慰道。
“……嗯。”林笙的回应中带着些许的脱力。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倒下的父亲是真的,流了一地的鲜血是真的,对着他笑得有些虚伪的母亲也是真的。
林笙定了定神,重新看了下去。
只是此时的场景已经发生了改变,白炽灯的光摇晃着,小少年坐在有些冰凉的椅子上,木着脸面对着盘问。
耳边是一些不明真相之人的窃窃私语,他们投过来的眼神中有好奇、有不解、也有嫌恶。
他依稀记得自己的母亲在报警前对他嘱托的话,又在报警后对前来救援的人哭诉的事。
女人哭哭啼啼地告诉了警官,是男人对她和儿子施暴过了头,最终引起了儿子的怒火,做下了错事。
她恳请警方宽大处理,说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错,她的儿子只是为了保护她而已。
女人身上经年被施暴所留下的痕迹不是作假,小少年身上同样也有着不算轻的伤痕,她抱着手握染血酒瓶且怔愣的小少年哭得泪眼婆娑,俨然一副疼爱孩子的好母亲模样,引来了不少同情的视线。
他们被带回了警局,做了笔录,全程小少年都是麻木的。
他的脑中记得女人在报警前对他所说的话,那是他的妈妈第一次对他露出了乞求的神色。
“林笙,你一定要帮帮妈妈,如果让别人知道是妈妈杀了爸爸,妈妈一定会进监狱的。”
“但你不一样,你才12岁,完全没必要负法律责任,也不会坐牢,所以一会儿有人问起来,就说你是保护妈妈,所以失手杀了爸爸,好不好?”
“妈妈现在只有你了,你听话,帮妈妈一次,以后妈妈一定好好照顾你,再也不会打你了。”
女人的话听起来仿佛裹了蜜糖一般,那是小少年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语言。
妈妈只有他了,妈妈再也不会打他了,爸爸死了,妈妈以后就会对他好。
他还年幼,对于犯了罪会受到的处罚以及未来会对人生产生的影响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却只记得妈妈答应了他,这件事过后,以后她都会对他好。
哪怕失望过一次又一次,但少年的心依旧在这样的话语中重新跳动起来。
或许,或许,这一次是真的呢。
所以面对盘问,小少年全程抿着嘴,轻轻点着头。
他认下了那些错事,哪怕那并不是他做的。
由于小少年并未成年,甚至连14岁都没有,再加上并非是主观意义上的杀人,而是出于正当防卫,所以不予刑事处罚,而是让女人领回了家加以管教。
一切都是皆大欢喜,家里再也不会有痛苦了。
被女人拉着走在回家路上的小少年有些开心地想着,却没有注意到街坊邻居投向他的异样目光。
没有了施暴的男人,女人从痛苦中解脱,也就不会再对小少年泄愤似的出手。
窗帘被拉了开来,阳光照进了这个阴暗的家中,现在的家渐渐变得整洁了许多,再也不会随地见到摔碎的物件。
女人打扮得也越来越精致,偶尔还会在出门后,给小少年带些礼物回来。
虽然小少年经常被一个人丢在家里,要自己做家务,女人回来也只知道让他去做饭,但对这一切,他甘之如饴。
妈妈要出去工作,挣了钱才能养他,每天妈妈回来都很累,所以他应该将家照顾好等妈妈回来。
妈妈回家面对整洁的家里,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会摸摸他的头,夸他做得好。
这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啊,他想。
就这样暑假过去,他跨入了新的学校。
他原本是喜欢学校的,因为曾经的学校才能给他带来温暖。
但这一次跨入校园,迎接他的却是同学们异样的眼神。
“听说了吗,他就是那个杀人犯。”
“就算再怎么样那也是他爸啊,怎么能动手杀人呢。”
“他怎么没被关进监狱里去啊,让这样的人和我们一起上学,我妈会担心的。”
窃窃私语声逐渐淹没了少年唇边扬起的笑容,他惊恐地试图否认,但没有人相信他。
“不仅杀了人还想骗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呢。”
“这样的人从根子上就烂掉了,快别理他,多说一句话都脏了自己的嘴。”
“他就不应该坐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听课。”
“他应该滚出去。”
面对谩骂声,少年苍白着脸,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的抽屉里开始多出了不知名的垃圾与虫子,每次班上发作业本,总没有他的那一份。
他的课桌里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些漫画书,然后在上课的时候被同学举报他偷偷带违禁物来学校。
他的东西总会无缘无故地坏掉或是消失,他试图询问是谁做的,却没有人理会。
可若是有其他同学的东西无缘无故地坏掉或是消失,那么他永远是被第一个盘问的对象。
他的成绩开始下滑了,以前本就只能算是中等,现在更是落到了班级倒数。
老师对此选择了漠视,小少年成绩这么差,再加上又经常“惹是生非”,老师厌恶去管,反正都是一群小孩子,玩闹而已,能出什么事。
这些事,小少年没有办法去对母亲说,母亲好不容易不再用那种憎恨的眼神注视他,他害怕这件事暴露后,女人又会变成以前的样子。
因为大家都说他是垃圾,所以这一定是他的错。
他在学校变得更加沉闷,即使被欺负了也不会再试图出言辩解。
然而他的沉默并没有让那些人放弃,反而选择了变本加厉。
他开始被有心人堵在洗手间里暴打,或者走在放学的小巷里被人莫名其妙一脚踹翻在地。
他带着伤回到了家,也不敢让女人察觉。
学校再也不是他钟爱的场所了,他不想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