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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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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憬是被敲门声与愿喜的喊声吵醒的,他揉了揉太阳穴,费力的坐了起来,双眼迷茫的看着前方呆愣愣的出神,直到敲门声急促起来,他才回过神来,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坐到床上,“愿喜,我可能受凉了,你给我熬些生姜茶来,我再躺会。”
闫憬埋进被子里,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他是真的快冻死了,他就记得昨夜那男子对他说了句话,他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想不到男子竟然毫不怜香惜玉,就让他在地上躺了一夜。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伸手把另一床被子也盖到了身上,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也不知道抖了多久,就在闫憬昏昏欲睡时,愿喜又来敲门了,说是已经熬好了生姜茶,让他开门趁热喝。闫憬裹着被子下床去开了门,接过愿喜手里的碗,吹了吹后一口气喝完了,“我再睡会,午饭时再给我熬一碗生姜茶来,你若闲了就带着愿乐愿愿她们把厨房收拾出来。”
愿喜有些担忧的跟在闫憬身后进了卧房,“姨娘,你快上床躺着,我让愿愿留下,有什么事就让她跑腿。院子里的事你就先别操心了,我定会弄好的。”
闫憬埋在被子里不再言语,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可他睡得极不安稳,连着做了好几个稀奇古怪的梦,尤其在梦见昨夜男子手起刀落杀了闫悦后,他被惊醒了,猛地坐起大口喘着粗气,把坐在一旁的愿愿吓坏了,“二姑娘,不,姨娘,你怎么了?我去叫愿喜姐姐来。”
愿愿出去了,闫憬闭了闭眼,把心头的恐慌强压下去,一手按着藏在胸前的木庙,轻声唤了两声清清后,闫悦就从他胸前钻出了一个脑袋,翻转一百八十度看着他,轻声细语的问他怎么了。闫憬勉强笑了笑,也压低了声音,“我做了个可怕的噩梦,我很害怕,就想看看你。好了,你先回去,晚上要是安全,我再叫你出来玩。”
闫悦点了点头,慢吞吞的往闫憬胸前缩,“哥哥,不怕的,我在呢。啊,哥哥,”她突然停住,“木庙外面的柳树长出了一片叶子,你看见了吗?小小的,绿色的。你还没看见?那你记得看啊。”
闫悦刚缩回去,愿喜就跑了进来,神色紧张极了,“姨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闫憬又躺下了,“没事,刚做了个噩梦,吓到愿愿了。你们收拾的怎么样了?”
愿喜见他神色平静,便未多想,“院子里还好,又有雪,一时半会倒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厨房我去看了,大约是太久没用了,里面放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我们几个才收拾了一小半。我让粉茶,哦,是愿乐熬了点粥,姨娘吃了再喝生姜茶吧。”
闫憬深深看了愿喜一眼,之前在湛笑俪的庄子上,湛霜月把愿喜给他用时,她的表现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说是因为成了一等大丫鬟而有了这样的改变,大概只有傻子才会信。可闫憬不明白,愿喜之前为什么在湛霜月面前隐藏自己呢?而且她又为什么处处对他释放善意,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愿喜见闫憬没言语,便出去了,不一会就端着托盘回来,愿乐跟在后面,搬着一个小桌子,愿喜先把托盘放在桌上,接过愿乐手上的小桌放到床上放稳,又回去把托盘上的粥与小菜放在小桌上,“这小炕桌是早上花管家让人送来的,还有几样菜和肉与一只鸡。她说这雪下个不停,庄外的菜农不能每天都来送菜,只能先委屈姨娘一段日子了。”
闫憬端起粥碗,“我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姑娘,谈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们几个冬衣被褥够吗?这能冻死人的天,御寒衣物可不能没有。”
愿喜把勺子递过去,“我们把所有的衣物被褥都带来了,只是愿愿没有,我已经拜托花管家给我几件姑娘们留下的旧棉衣,这两天给她改两套。还有愿平愿安,之前安排他们与庄子上的家丁住在一处,可是他们的床正对着窗户,昨夜冻得一夜都没能睡着。我看厨房隔壁有间小屋空着,想着跟姨娘说一声,让他们两个这段日子先住在那里,虽没有床,可毕竟不用吹冷风,稻草铺厚些,晚饭后从灶里夹些木炭放在小屋里,想来也不会太冷的。”
闫憬听愿喜一口气说完了一长串的话,才慢慢的吃了一口粥,“让愿平愿安住到厨房隔壁小屋的事,你也跟花管家说一声,她同意了就这样办,她不同意就请她叫人把窗户修了。”
愿喜等闫憬吃完粥,又端来了生姜茶,等闫憬也喝完了,她与愿乐收拾了桌子出去,带上门让闫憬再睡会。闫憬这会反倒没什么睡意,就靠着床头想事,他第一次来这个庄子就知道有问题,可因为湛韫当时三申五令,他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福宁门鹤翔厅那里了,反倒忽略了不少现在想来是显而易见的问题。
闫憬对于鹤翔厅还是很好奇的,虽然他记得湛韫说过的话,但经过昨夜的事,他决定挑个合适的时机去鹤翔厅探探,想来想去觉得除夕那天晚上合适,他又细细盘算了一遍夜探鹤翔厅的过程,结果发现完全多余,因为他上次最远也就只是到了福宁门前而已,福宁门后面的院子与鹤翔厅里有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闫憬长叹了口气,早知道有夜探鹤翔厅的一天,那时就该从湛韫那里多套些信息的。他埋进被子里,手摩挲着百年的刀柄,又想起了昨夜的男子,他总觉得见过男子,还见过很多次,可又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但能肯定一点,绝对不会在这个世界。
闫憬翻了个身,闭上眼想再睡会,木庙从领口滑了出来,他下意识的把木庙往领口里塞,塞到一半时想起闫悦说木庙外面的柳树发芽了,目前只有一片叶子。他举起木庙细细打量,果然看见了那片小小的绿色叶子,它长在树根处,有一半搭在木庙的门槛上。他翘起小拇指碰了碰叶子,顿时感觉手指上有些疼,他忙翻过手指,看见小拇指的指腹上有一道伤口,有血珠涌了出来。
闫憬皱眉看着那片叶子,它虽只沾了一滴血,但因为它太小,几乎整片叶子都被血裹住了,血顺着叶片上的纹路往下滑,坠在叶尖上摇摇欲坠。闫憬拿过床头小几上的帕子想擦掉叶子上的血,可没想到那滴快坠下的血突然沿着叶子纹路向上快速攀爬,转瞬之间就消失在叶面上。他拿着帕子的手呆在了半空中,看着纹路成了红色叶面却还是绿色的叶子,实在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闫悦从木庙里探出头来,与闫憬四目相对,“哥哥,怎么了?”
闫憬指了指叶子,“这叶子很锋利,你要小心点。”
闫悦没理解闫憬的话是什么意思,见他指着叶子,就一把抓了下去,还用力晃了晃,“哥哥,柳树叶子都是软软的吗?好暖和啊。”
闫憬的眼皮直跳,伤了他的叶子在闫悦手里毫无异样,听闫悦的话,它甚至还能取暖,一片叶子怎么能区别对待他与闫悦呢?闫悦见闫憬不说话,觉得奇怪,便问他怎么了。闫憬回过神来,“就算叶子是软的也要小心的。你昨天夜里没有偷偷出来吧?”
闫悦摇头,“昨天夜里木庙的门突然关上了,我和大王都打不开,外面还很吵,吵得我和大王都睡不着。不过今天哥哥叫我出来时,木庙的门又能打开了。”
闫憬没再说什么,老生常谈的嘱咐了闫悦几句,就让她回木庙里去,可她不愿意,说是很久都没出来玩了,她想出来玩,还要带上大王。闫憬看她一脸委屈的可怜兮兮样子,心一软便答应了,“你出来可以,大王不行。”
闫悦欢呼一声,从木庙里飘了出来,快乐的在卧房里飘了几圈后,钻进了柜子里。闫憬见她钻进柜子里,顿时想起昨夜男子出现的蹊跷,“清清,你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等闫悦从柜子里探出头,他笑了笑,“你帮我在这个房间里找找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比如洞口。”
闫悦点头答应了,缩回柜子里去了。闫憬坐起来,披上小袄看着她在各个柜子里钻进钻出,最后还钻到了床下,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闫悦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处,她说柜子里床下连一个破洞都没有。闫憬想了想,“那清清有没有看见写的字画的画啊?”
闫悦一脸迷茫,“到处都是白的,没有画也没有字。”她话语间有着迟疑,说完后她又四处看了看,随即在房间里开始了第二次查找,这一次依然是一无所获。她垮着脸飘到床上,双腿勾着床顶倒挂在闫憬面前,“真的没有。”
闫憬摸摸她的脸,“没有是好事,证明没有危险啊。这地方我刚来也不熟悉,你就在这个房间里玩,不要出去,知道吗?”闫悦不开心的摇着头,满头黑发在被子上发出的摩擦声,让闫憬想起了昨夜男子的发尾,顿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托着闫悦的头,“好好好,你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但不能到院子里去,好吗?”
闫悦高兴的点点头,松开双腿掉在床上,随即起身飘出了卧房。闫憬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掀开被子打开了门跟了出去,坐在堂屋的暖榻上看着闫悦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钻,好一会后,堂屋外传来了愿喜的说话声,正趴在暖榻窗前的闫悦立刻躲到了闫憬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好奇的看着门口。
愿喜掀开帘子进了堂屋,见闫憬歪在暖榻上,忙放下手里的棉衣上前,“姨娘,你怎么起来了?”见闫憬没回话只是看着她放在椅子上的棉衣,便又抱了起来送到他面前,“花管家把几位姑娘穿不上的棉衣送来了,我看了看,这两件最好改,就先拿进来想着晚上无事就抓紧改好。”
闫憬给自己倒了杯水,“愿愿呢?这么冷的天,她衣服单薄,不在屋子里待着,定要受凉的。”
愿喜笑了起来,“她在厨房灶后睡着了,灶膛里烧着火,不冷的。花管家答应让愿平愿安住到厨房隔壁的房间了。我自己做主,让他们去拿被褥了。厨房收拾的差不多了,愿乐在烧水,我想先把姨娘的屋子里都擦洗一遍,再擦洗其他的屋子。”
闫憬端着水杯,“姑娘们的棉衣,你们看看有能穿的就留下,不能穿的可以改给愿愿的就改,不能改的就拆了弄成褥子。我这头还有些疼,你扶我回去躺着,晚饭就不用给我做了。”他说的是实话,他的头的确在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额头上的筋突然发紧起来,扯得头皮都疼了。他把手搭在愿喜的胳膊上回了卧房,上了床,等愿喜出去后,他看着趴在他身边的闫悦,“哥哥要睡觉了,你玩够了自己回木庙出,记住,不要出房间。”
闫憬很快就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猛地惊醒,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盏油灯,不是太亮但能让他看清房间里的陈设。他慢慢坐了起来,本能的握住了枕头下的百年,正要下床,突然听到有人说了一句没事,他立刻循声看去,在房间的暗处有个人站着,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人慢慢走到了光亮处。
闫憬握着百年的手顿时更紧,“湛四爷,这深夜半夜的,你进我卧房,是不是于礼不合啊?”
湛昭面无表情的看着闫憬,“澄澄,我受人之托来问你一件事。你的匕首,百年,到底是谁给你的?”
闫憬被气笑了,“湛昭湛若星,你还记得你现在见我得叫一声姨娘吗?我的百年是谁送的,对你们很重要吗?而且就算我说了,你们会信吗?既然你们这么在意我的百年,想来你们多少对百年是有所了解的,倒不如说些我不知道的,我听了后也许会给出你们想要的答案。”
湛昭深深看了闫憬一眼,左手调亮了油灯,随即他那一直背在身后的右手转到了身前,胳膊抬起,好让闫憬看清楚他手上的东西,“眼熟吗?”
闫憬眯了眯眼适应了突然变亮的房间后,看向了湛昭手上的东西,只是一眼,他就皱起了眉。湛昭手上是一把匕首,虽有封套还不能知道匕首是何等样式,但看匕首的握柄处,与百年有八九分相似。
闫憬打量湛昭手上的匕首时,湛昭也在打量他的神色,见他皱眉,便把封套拿了下来,露出了匕首的庐山真面目。那是一把黑色哑光的匕首,乍看毫无起眼之处,但闫憬立刻就发现它与百年真的很像,不熟悉百年的人定会把它当成百年。闫憬紧紧握着百年,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握柄底部的字,“你手上的匕首的确和百年很像,可那又如何,这世间有两把极为相似的匕首也不是什么奇事吧?”
湛昭点头,“的确,人都有相似,何况一件物品。只是,这样的匕首,就我所知,整个世间应该只有两把。一把在我这里,另一把在湛韫那里。那么,你是怎么有了这样的匕首的?”他不等闫憬回答又说了下去,“还记得我在这庄子上被人刺伤的事吗?我是被这样的匕首刺伤的。泠泠没有这样的匕首,她是被陷害的。湛韫与你都有这样的匕首,是你还是他刺伤了我呢?”
闫憬沉默不语了好一会,突然冷笑了两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怀疑我与四少,证据呢?就凭匕首?你说这世间这样的匕首就两把,是不是太托大了?这世间这么大,你才到过多少地方?”他见湛昭要说什么,立即不耐烦的啧了下舌,“你的匕首没丢,四少的也没丢,我也有一把极为相似的,这就三把了。下次再污蔑别人前,找个好些的借口。”
湛昭走到床前,低头看着闫憬,“污蔑吗?”他笑了起来,手腕翻转匕首就架在了闫憬的脖子上,“澄澄,既然你不愿意回答与匕首相关的问题,那就回答别的问题吧。你真的是闫家二姑娘闫澄澄吗?”
闫憬也笑了起来,“湛四爷年纪轻轻的记性就这般不好了?当初是谁在桦荫镇闫家看了出好戏还嫌不够,还明里暗里与长者说些杀人诛心的话,恨不得亲自动手掐死我才好?闫家上下没有瞎子,不会认错自己家的二姑娘的。”
湛昭用了些劲,匕首贴住了闫憬的脖子。闫憬都能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寒意了,可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若是湛昭好言好语的他可能还会好好说话,可现在湛昭竟打算逼供,那可不要怪他翻脸了。闫憬沉下脸,“湛四爷这是打算杀了你父亲的姨娘吗?”他话音未落,右手已经打了出去,早就捏好的诀正中湛昭之前被刺伤的腹部。
湛昭闷咳一声,后退了一步,可匕首依然贴着闫憬的脖子没有移动分毫,“可事实却是我父亲的妾要杀了我。澄澄,你杀不了我的。”他说完抓住闫憬的胳膊将他拖下床,“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是闫澄澄吗?”
闫憬软着身子被湛昭拖下了床,他低着头眯了眯眼,左手百年横扫出去,湛昭躲闪不及情急之下以胳膊去挡,袖子被划破,胳膊也被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鲜血急速涌了出来。闫憬抓住湛昭受伤的胳膊,脖子缓缓压住湛昭的匕首后慢慢起身,神色不善的盯着湛昭的双眼,“湛四爷,别太自大了。现在换你回答我的问题,是谁让你来打听百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