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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被叫出名字的黄宝喜奋力往人群外跑,却被领来长者的小伙子拦住了,两人扭打起来,黄宝喜被扯住了小袄,他想脱下小袄逃跑,被已经追了出来的吴玉生一脚踹倒在地,“害了人性命还放火,现在还想跑?”
      吴玉生这话一出,人群都骚动了。已经进了种苗店的长者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几人,“玉生,你说什么?”
      吴玉生指着倒在地上哼哼的黄宝喜,“我听到澄妹喊救命时,看见他从种苗店跑了出来。”
      黄宝喜挣扎着坐起来,“你瞎说,我可没杀人,是闫澄澄把她奶奶从楼上推下来的!我亲眼看见的!”
      吴玉生怒火中烧,“你还陷害澄妹!”
      黄宝喜眼珠一转,“吴玉生,你一口一个澄妹,不会是你和她联手杀了她奶奶吧?桦荫镇谁不知道你想娶闫澄澄可她奶奶不答应,所以你们这对奸夫□□就想着杀了她奶奶后卷了钱财私奔是不是!”
      吴玉生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上前一把将黄宝喜扯起抬手就要打,却被长者拦住了,“玉生。”他看着黄宝喜,“既然你说你看到了,那就进来对峙吧。绑上。”
      几个小伙子把黄宝喜绑好推进了种苗店,跟在长者身后进了院子。闫憬还在哭,田氏的尸体被邻居用一床被子盖住了,长者弯腰掀开被子细看了会后,吩咐人去棺材铺抬一口棺材来,又指了几个妇人让她们给田氏收敛。吩咐完了,长者在太师椅上坐下,“黄宝喜,你来。玉生,你也来。”
      两人都站在了长者面前,吴玉生脸上是忿忿之色,黄宝喜则抖着腿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长者打算着两人一会,手里的烟斗在太师椅把手上磕了两下,“玉生,你说,你都看见什么了?”
      吴玉生便将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人群里有人附和,说也看见了黄宝喜从种苗店跑出去,跟闫憬的哭喊声差不多是同时的。长者看向说话的人,是个卖小玩意的货郎,虽不是桦荫镇本地人,但一个月总要到桦荫镇来两三趟,也算是个熟脸。他对着货郎点了点头,“你看见什么了?”
      货郎往前挤了两步,说他是昨日来的,打算今天起早多卖些小玩意下午就去别的地方,一大早挑着挑子去买包子,与吴玉生擦肩过,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喊杀人了,他回头看见吴玉生快到种苗店门口了,有人从里面跑出去往另一边去了,那人的小袄后面左肩处补了一块补丁。
      货郎说到这里,已经有人看向黄宝喜的后背,果然发现他的小袄左后肩处补了一块补丁。黄宝喜有些慌了,喊了起来,“就算看见我从种苗店里跑出去怎么就能说是我杀了人呢?我拿什么杀的?我跟她家什么仇什么怨的,要杀人呢?吴玉生你怎么不说这天刚蒙蒙亮你就来她家是要做什么?肯定是来杀人的!可惜你来迟了,那小丫头毒辣的很,自己把她奶奶从二楼推下来摔死了。我亲眼看见的,她把她奶奶推下二楼,还站在二楼往下看呢。”
      众人又看向了还在哭的闫憬,他就像是没听见黄宝喜的话一样,就一直看着田氏被盖住的尸体哭。他坐在楼梯上伸着左腿,脚上没有鞋子,脚背上肿了好大一块,脸上手上也有不少小伤口,眼都哭肿了,让人看着格外心疼。
      黄宝喜看着他这样冷哼起来,“可别被她这样子给骗了,她奶奶就是她杀的,她昨天去了我家店买成衣做新衣,大家都知道她奶奶是怎么对待她的,怎么可能给她钱去做新衣?对了,她先去了当铺。定是被发现她偷家里东西去当,她才狠心杀了她奶奶的!”
      “你说了这么多,怎么不说说你为何一大早会出现在她家里呢?”人群外有人说了这么一句,不少人回头看去,一个穿着玄色长衫戴着礼帽的青年站在人群后面,微低头把玩着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似乎察觉了众人的目光,他抬起头来,嘴角含笑的向众人点了点头,往前走去,“别管那位是为了什么一大早来到她家,有人看见了你出来时他还没到门口。所以,你得先说说你为何一大早的就来了她家,听闻她家当家的刚去世不久,现在家里只有年迈的妇人与十来岁的女孩子,于情于理你一个大男人都不该这个时候来吧?还是你是这个时候才打算走,却被发现了?”
      长者看着侃侃而谈的青年,举起烟斗吸了一口,“请问你是?”
      青年扫视了众人一眼,多看了吴玉生一眼才回答了长者的问题,“我姓湛,在家从四。路过此处听了几句,忍不住开口,还望长者莫怪。”
      长者点头,“湛四爷问的句句在理,老者有什么可怪的。黄宝喜,你倒是说说,你为何会一早出现在田氏的种苗店里?”
      黄宝喜会出现在种苗店里是因为他打算敲诈田氏。他昨天偷偷回家,恰好听到他大嫂程裁缝跟他大哥黄宝山说起了闫澄澄来买成衣还拿着布匹做棉衣的事,他只听了这两句就被出来倒水的老娘发现了,随后被老娘举着盆追着打,挨了好几下后才吃上一口热饭。家人问他这几天去哪了干什么了,他含糊的搪塞了过去,等到吃完睡下还在想闫澄澄的事。他虽跟着其他几个交好的混混拿了田氏给的钱,但最后他还是没解下自己的裤腰带,但也因此被领头的把钱抢去了,在外面几天吃的都是那几人的剩饭残渣,着实受了几天罪。现在听说闫澄澄回来了,还跟没事人似的出门做新衣,他心里又奇怪闫澄澄怎么还有脸出门,又眼馋田氏手里的钱财,又想起自己也算出了力却没得到一分钱,就想着去种苗店弄点钱。
      黄宝喜是天没亮就到了种苗店门口,试着推门发现门没锁就进去了,他先翻找了柜台,就找到了几个铜板,他收好铜板掀开了门帘往院子里看去,小楼里没有光亮,想来都睡熟了。他轻手轻脚的到了小楼门口,推了推门没推开,又去推了厨房的窗户,也没能推开,最后去推了仓库的窗户,没想到竟被推开了。他跳进去仓库,摸着木架往前走,打开了仓库的门,刚要出去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脚。他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另一只脚就踢了过去,踢到了软绵绵的东西,那东西被踢了后没动弹,他被抓的脚也被松开了。
      黄宝喜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为自己是被麻袋绳子这类的东西碰到了而已,可就在他再次要出去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极悠长的叹气声,顿时他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正要回头,又听到了怪异的脚步声,就像是一个人拖着脚在地上一步一顿的行走。他不敢回头,尽量放轻脚步走了出去,顺着墙摸到了堂屋的门,慢慢的把门栓拉开,拉开了门慢慢往外挤,身子快出去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借着月光他看见田氏低着头动作僵硬的走出了仓库,突然侧头看向了他,脸上全是血迹还翻着白眼,简直就像是个鬼。
      黄宝喜被吓的差点叫出声来,忙从半开的门挤了出去,加快脚步躲到了种苗店的门帘后面,田氏紧随其后到了院子里,她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还轻声说着什么。突然她停下了,抬起头看着天空,过了一会她又低下头慢慢走进了堂屋。他等了好一会见田氏没再出来,就想着先离开,可没想到来的时候开着的门现在却打不开了。
      黄宝喜急出了一头的汗,正想着要怎么出去的时候,又听到街上有人喊走火了,外面又是一阵忙乱后重归宁静,此时天已经亮了,他听见小楼那边有动静,就站在门帘后面偷看,结果就看见身上有火的田氏从二楼掉下,闫憬往楼下探头看。他害怕起来就想跑,然后就听见闫憬惨叫起来,随后他一把扯开了种苗店的门跑了出去,被吴玉生与货郎看见了。
      黄宝喜眼珠子转了转,自然不能说自己是来种苗店偷东西的,含糊着说是累了,靠着种苗店的门想歇会,没想到门自己开了,他担心有贼进去了,就进去看了看,结果就看见闫憬把田氏从二楼推下来了,他害怕才跑的。他瞄了一眼闫憬,“她奶奶那事是不对,可她也不能杀人啊,这也太毒辣了……吴玉生你要干什么!”
      吴玉生一把揪住了黄宝喜的衣领,“她对澄妹做什么了?”
      黄宝喜也不能说出田氏让他们毁了闫澄澄清白一事,要是他说了,不被镇子里的人打死也会被那几个混混弄死的。此时面对吴玉生的怒火,他含糊着,“不就是平时的那些事?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
      湛四爷一直嘴角含笑的听着黄宝喜的话,此时上前拉住了吴玉生的手臂,“不要意气用事。黄宝喜,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长者,我有几个下人,拿黄宝喜这样的人很有办法,要不要让他们试试呢?”
      长者眯着眼吸着烟斗,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湛四爷了。”
      黄宝喜被几个精壮汉子拖到了街上,很快又拖了回来,倒在地上浑身抖着,神色极为惊恐。湛四爷撩起长衫蹲下,“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黄宝喜嘴唇颤抖着,“找田氏要钱。”他没等湛四爷再问,就把自己来到种苗店经历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说到可怖之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闫憬仔细听着黄宝喜的每一句话,听到种苗店的门没锁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再听到黄宝喜从仓库里面打开了门,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他清楚的记得他从里面锁上了种苗店的门,也从外面锁上了仓库的门,黄宝喜如果没有说谎,那么他能进了种苗店又打开了仓库的门放出了田氏,绝对是有人在操纵的,是谁,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闫憬心里转了数个念头,但脸上依然是悲恸之色盯着田氏的尸体时不时的抽泣一声,他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人群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多看了一眼依然蹲在黄宝喜身边的湛四爷,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这个湛四爷极有可能是冲着种苗店来的。
      闫憬察觉到湛四爷扫了田氏的尸体一眼又看向了他,接着向黄宝喜又问了一个问题,“黄宝喜,你凭什么认定只要你开口,田氏就会给你钱?”
      黄宝喜挣扎了下,还是说出了田氏让他们几个混混埋伏在坟地回桦荫镇的路上辱了闫澄澄一事。本来安静听着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看向闫憬的眼神都变了。长者与湛四爷都皱起了眉,也都看向了还坐在楼梯上的闫憬,眼神里全是审视。
      吴玉生脸色大变,狠狠踢了黄宝喜几下,“我叫你胡说!”
      黄宝喜在地上翻滚哀嚎,“你去问她啊,你去问她是不是真的!”
      吴玉生又狠狠踢了黄宝喜几脚,才抬头看向闫憬,他嘴唇动了动,想问又不敢问,倒是人群里有人高声喊了起来,“澄澄,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被辱了?”
      吴玉生不敢相信的回头,看着高声喊话的吴婶,“妈!”
      湛四爷从神色呆滞的闫憬身上收回视线,看着长者微笑,“长者,这等奇事我也是第一次听闻,既然他也说出了其他几人的姓名,不如把那几人叫来对峙,若这田氏真这般可恶,不管凶手是谁都算是为民除害了,烦请长者就不要再追究她的死了。如何?”
      长者脸色阴沉,“那几个小子里有个带头的,昨夜家中失火被烧死了,其他几个家里也失火了,但人没事。去几个人,把那几个混蛋给我叫来。”
      湛四爷看向闫憬,长长叹了口气,“唉,叫这姑娘以后可怎么活下去啊。真是可怜,日后还得请长者照拂一二了。”
      那几个混混本来就在不远处看热闹,没一会都被带来了,被黄宝喜一一指认后都矢口否认。湛四爷挑眉看向闫憬,“你们既然一口咬定黄宝喜说谎,那何不问问那姑娘呢?”
      闫憬心里冷笑,看民风就知道闫澄澄受辱一事被人知道后肯定是死路一条。这湛四爷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惺惺作态倒是拿手的很,心思也极为歹毒。若是背后无人处只有他与长者知道了闫澄澄受辱一事,闫澄澄可能还有一丝生机;现在小半个桦荫镇的人都在这,都听到了闫澄澄受辱这事,闫澄澄是必死的。他先把长者推了出去,现在又要闫澄澄开口,可闫澄澄开口能说什么呢?她在闫灏下葬那天丢了的事,桦荫镇的人都知晓,黄宝喜又说的那么详细,就算她没受辱,谁会信呢?若此时是真正的闫澄澄在这里,只怕是只能一头撞死了吧。
      闫憬长长出了口气,扶着楼梯起身,冷冷的开口,“湛四爷希望我回答什么呢?有还是没有?我爹刚过头七,我奶奶尸骨未寒,家里就剩下我一个女孩,算是绝户了,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想要我死,想要我家这点子家产也不必扯出这样的谎来。黄宝喜,我与你何怨何仇,你要这般的辱我名声?”
      闫憬声音颤抖着,缓步下楼,走到了田氏的尸体旁跪了下来,“我闫澄澄命苦,自幼没娘,奶奶因着我是女孩对我是不好,但也断不会毁了我的清白。我若受辱,与她脸面上有何光彩?黄宝喜,我问你,既然奶奶要对我做出那种事,为何要找你们呢?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人,她就不怕被旁人知晓?”
      湛四爷挑眉,似乎没想到闫憬会说出这些话来,“这姑娘说的倒也有理。”
      闫憬懒得搭理他,还是追问黄宝喜,“黄宝喜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杀了奶奶,我问你,你既亲眼所见,那我是如何从二楼落下的,你也应清楚的看见了才是。”他见黄宝喜张着嘴不说话,就看向了长者,“长者,天刚亮时,我听见奶奶喊了一声,出门看时,奶奶站在二楼栏杆处,我见她在哭,就忙上楼去,可我刚到二楼口就看见奶奶掉了下去,我探头也往下看去,却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也掉到了二楼。黄宝喜,你可曾看见是谁将我也从二楼推下的?”
      闫憬也不等黄宝喜回答,又看向了已经挤到了人群最前面的吴婶,“吴婶,你之前问那两句话是何意?你要逼死我吃绝户吗?”他最后看向神色痛苦的吴玉生,“吴玉生,我不会嫁你的,我闫澄澄就算今天被逼得一头撞死,也不会嫁你的。我家这点家产我一把火烧了,我也不会给任何人的。长者,若你们还要追查杀了我奶奶的凶手是谁,我感激不尽,但不想查了,我也不会怨怼,我就想问问,我何时可以将我奶奶入殓安葬?”
      闫憬说完,起身走向厨房,端出了蜡烛后扫视着人群,拿出了火柴,“既然你们都要我死,那我就死在你们眼前,让你们看着我是怎么死的,看你们日后还怎么能安心!”他说完就要点燃蜡烛,之前帮田氏收敛的妇人忙上前拦她,夺蜡烛的夺蜡烛,抢火柴的抢火柴,都纷纷劝他不要做傻事。
      闫憬挣扎着,“婶子们不要拦着我,让我死了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里到处都是想我死的人啊,一个镇上处了十几年的人都要逼死我啊,我的亲爹啊,我的亲奶奶啊,你们怎么不带我一起去了啊,丢下我受人欺辱……”
      长者重重磕了几下烟斗,高声喝道,“好了!先把田氏下葬了再说别的事。玉生,你带几个人去一趟坟地,就在闫灏旁边给田氏挖个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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