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昨日世界》柳条青

1、旧的名字

　　玛丽安·布伦德尔一开始不叫玛丽安，也不姓布伦德尔。
　　她一开始叫那落迦，那时候她还在印度。但给她取名的人不是印度人，不信上帝当然也不信佛陀，并且也不是不懂梵文而闹了这么个笑话，只是单纯地厌恶她。
　　给了她这个名字的人叫约翰，标准的英格兰人。是她母亲的哥哥，但在感情上却并不将自己视为亲妹的可靠兄长；同时更对她的生父报有剧烈而绵长的恨意。这种爱恨交加也在后两者双双过世后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凯特和戴尔是一对恩爱非常的年轻夫妻，1948年底他们到印度探望正在班加罗尔工作的女方兄长，旅途中凯特惊喜地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最后他们决定就在这个陌生的异国生下这个期待已久的孩子，甚至翻看了很多有异域风情的名字，但是直到死亡的前一刻都没有确定。

　　玛丽安的出生并没有因为他们确定不了名字而被推迟，甚至还残忍冷酷地被提前了：她是早产儿，剖腹产。
　　就在医生满手血污地将她从母亲的子宫中抱出来之前，也没多久，几十分钟前，或者一个小时多一点，她此后一生都不将再有机会见面的父亲，戴尔·韦弗在第一大道的车祸中当场死亡。
　　至于另一个，也许是凯特所信奉的耶和华短暂的施恩，也或者是本地的佛陀众生平等的慈悲，新生儿洪亮的哭叫声正好比死神的镰刀快了一步：在玛丽安发出第一声啼哭的几分钟之后，刚刚丧夫的凯特·韦弗停止了呼吸。凯特听到了哭声，第一声和最后一声。

　　命运的吊诡之处就在此了。这样一来，第一个从医生手中接过她又拥抱她的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人，是匆忙从城市另一头奔驰而来的约翰·斯科特；而多年以后，最后一个在血泊中拥抱她又埋葬她的与她有血缘的人，也是赶了最早的飞机从地球的另一端飞回英国的约翰·斯科特。

　　约翰从来没有说过，但是玛丽安猜得出来，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她。尽管那个时候她只是个皱皱巴巴的婴儿，能分得清鼻子眼睛耳朵都谢天谢地了。
　　他不喜欢甚至厌恶她是因为她的父亲，但后来如果她能长得更像她的母亲一点的话，也许她有幸能得到一丝舅舅的怜悯或者移情。不过幸好她并没有凯特的眼睛或者头发颜色什么的，因此约翰也无法在她脸上睹物思人，这会让她恶心。
　　比起父母，玛丽安更像她的外祖父——这又是一个让约翰更加厌恶她的绝妙理由。

　　在玛丽安八岁的时候，她用一把花锄砸碎了斯科特老宅上下三楼所有的玻璃，然后拎着这把从园丁工具箱里顺来的小锄头飞奔而去。
　　那是一个夏天的清晨。约翰前夜未归，厨房里厨娘正在煎蛋，她听到了黄油滋滋的响声，保姆兼女仆艾玛在她身后止不住地尖叫……然后玛丽安耳边只剩下风声，还有她自己奔跑的呼吸和一脚又一脚落在土地上的哒哒声。
　　她一口气跑出很远，远得她以为转一个角就能看见伦敦。但其实她都没能跑出这个小镇。孩子眼中的世界确实要更大，衡量一切的尺度也更大，以至于在大人眼中的那么一点小事都能轻易地击溃天真的意志。
　　玛丽安已经忘记了她第一次离家出走是因为什么。或许是约翰数年如一日的冷淡与厌恶，也许是艾玛上行下效的忽视和磋磨，还可能是某一天厨娘的女儿来找妈妈，她路过时闯进眼底的母女亲昵的拥抱。

　　她只记得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离家出走是为什么，那一年她正好十岁整，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回过切本哈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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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空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