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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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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镇远将军的军队回来了,西城街上,一道挺拔昂扬的身子稳当的的坐在马上,手中拿着一杆长木仓,正朝茶楼走来。
棠云几乎一眼认出,这便是镇远将军的弟弟,少将军褚遂。
旁边是拥挤的人海,许多些热情的姑娘纷纷将手中的帕子香囊朝少将军扔去,甚至还有些人直接撒了体型娇小的果子上去。
那些东西纷纷被亲卫挡住,少将军连眼睛都未斜过,整个人身上都充斥着肃杀之气。
可这丝毫没有减损旁边人的热情。
茶楼上,宋佳璇最先反应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在棠云手上一打,棠云吃痛松手,那方帕子随之飘飘忽忽的落了下去。
此时此刻心中只有着“不要落下去不要落下去,哪怕是被人踩着烂到泥里也不要冲撞了别人。”的念头,可惜事与愿违。
那帕子在空中打了个弯,随即迅速落下。
宋佳璇自知闯祸,向后退去,还不忘推一把棠云,让人全须全尾暴露在外,也让她清清楚楚瞅见外面发生的事情。
那方帕子正好盖在少将军脸上,随即,一只修长的手将那方帕子掀了下来捏在手中,抬起眼睛朝着四周一望,那双眼睛锁住一家茶楼,与棠云四目相对。
一瞬间,棠云心中发抖,看着那双眼睛仿佛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是你干的?”
西城街上,棠云呆滞的站在茶楼窗前,一只手放在沿上,芙蓉面上浮起些薄红,那双晶亮的眼睛中带着羞怯。
她居高临下,将西城街中的一切尽收眼中。
年轻的少将军脸上正覆着一块绣着海棠花的帕子,掀开后露出那张鬼斧神工的脸庞。
怪不得那些少女如此热情。
棠云觉着,这人面上带着杀意,她在原地呆滞片刻,直至二人四目相对,面上薄红瞬刻红的透彻,宛如海棠花般摄人心魄。
下一瞬,棠云抬手将一半脸遮住,内心不断冒出“他没看到我,定是没看到我”这种念头。
而另一半脸却是半遮半挡,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棠云斜着脸,露出散开一团胭脂的眼角,偷偷瞄了一眼下面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面上的肃杀之意减少许多,脸上带了些温和的笑。
这是在边关素有“玉罗刹”之称的少将军褚遂。
但那笑容只持续了一瞬,继而便是像刚才一样的严肃的模样。
楼上人被这么一看,便又立刻转过身去,不敢再朝下望。
他怎么可能,定是自己看错了!
不是说少将军平日里严肃的很,现下居然没有震怒?棠云心中仍是不可置信。
可因着这个好位置,少将军脸上的样子被看地真切,棠云将那个表情牢牢记在心中。
好在这不是生气的样子。
棠云心中安定许多,转身回到那包间,面对着面色阴沉的姨母和幸灾乐祸的宋佳璇。
“哎呀表妹,你这是怎么了,帕子砸着少将军了?”宋佳璇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脸上带着刻薄的笑,“估计你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个想要攀龙附凤不守礼节的浪荡人。”
她眼睛里的幸灾乐祸与讥诮话语让棠云心中仿佛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怎么撬也撬不动,不适得很。
还有之前那人说自己是扫把星、丧门星的言论,让棠云心中难受得很,几乎要忍不住心中落泪的冲动。
可最终仍是忍住了,寄人篱下总是吃亏些,得忍着些。
棠云没说什么,平静着脸关上窗,摆平自己袖子重新坐回桌前。
见她不说说话,宋佳璇心中的恶毒溢到脸上:“表妹今日里为何话这般少,平日里见着人不是能说会道的很?”
“看来是心中有怨气,母亲,我们罚表妹跪祠堂好不好?我们宋家养着她,供她吃供她和,怎么还能怨我们?依女儿看,表妹是须得跪一天祠堂。”
她脸上带着甜腻的笑,看向旁边。
宋夫人被女儿看着,放下手中的茶盏,面上是严肃冷漠,端着架。那双上挑的眼睛盯着人,带着点审视与评判,让人看了只觉得害怕。
过了会,她冷着声音开口:“那便罚表小姐跪一日祠堂,明日再放出来,陈嬷嬷。”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推开,顺着很轻的脚步声进来了一名年约四十的嬷嬷,身穿灰色衣袍,头上梳着妇人髻,和宋夫人一般,身上带着那种冷硬的气质。
仅仅是在身边站了一瞬,棠云便觉得自己膝盖被打入了冷气。
“夫人。”陈嬷嬷道。
“带表小姐回府在祠堂中跪上一日,不许用饭,时辰到了才能起身。”宋夫人掷下这一句话,又一摆手,便不在棠云身上放着心神。
另一边宋佳璇见着棠云被罚,整个人都放肆大笑,脸上的恶毒表情不再遮掩:“表妹你真是活该,回去我会在祠堂看你的,好好跪。”
棠云仍是没有机会她,转过身去利落的想要出了包厢,临了前一个眼神扫过包厢内的三个人,陈嬷嬷宋夫人与宋佳璇。
那个眼神与往日里的棠云一般柔弱婉约,可又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那个眼神扫过宋佳璇,棠云看到对方眼睛一缩,在即将踏出包厢时又道:“丧门星,真是晦气,你爹娘就是被你克死的,现在又来克我们宋家,方才你那帕子定是掉在镇远将军面上了。”
“镇远将军在边疆素来被传的厉害,听闻他三头六臂,每每上战场皆是要以一敌百,在边关能止小儿夜啼,你可是给我宋家惹来了个大麻烦!知道吗,棠云,你个扫把星,太晦气了。”
棠云身形一顿,又转过身去。
一瞬间,宋佳璇往日里种种行为与方才不断的讥讽浮现在眼前,她右手在门框上,身体一晃险些站不直。
片刻后缓过神来,面对着宋佳璇,一字一句道:“是啊,是我招了祸患又如何?姨母你又如何保证这些年来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宋家出的?”
“人在做,天在看。”
说完,她挺直脊背一言不发,离了茶楼。
而包厢中,宋佳璇脸上露出又惊又疑的表情,道:“母亲,难不成那些事她都知道了?”
宋夫人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她不过区区一个孤女,万事仰仗我们过活,又怎会蹦跶出我的手掌心?”
——
平日里棠云确实是好说话,可泥人尚有三分脾气,今日里宋佳璇那直直戳人心窝子的话,又如何让人不生气。
自从双亲皆失,棠云的心思较以往更是敏感,今日宋佳璇一作死,直接叫棠云控制不住自己。
要知道她以往也是父母的掌中明月。
如今寄人篱下便成了草芥?
棠云转身出了茶楼,坐在宋府分出的马车上,陈嬷嬷坐在车外。
她坐在车上发着呆,心中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白驹过隙,往事难追。棠云叹了一口气,忽然感觉放在身前的手一湿,一滴眼泪滑落,缓了会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又抚平自己身上的褶皱,端坐在马车中。
不论从前如何,重要的是自己怎么脱离宋府,宋家说是是养着自己,可谁不知道他在宋家几近是被软禁着?
若不是宋夫人手上拿捏着自己,也不用如此为难。
一会回去却还要跪祠堂。
宋府祠堂向来是只有宋家人能进,棠云虽是宋夫人娘家姑娘,却也是个外人。
按规矩,棠云是万万进不得祠堂的,可有人出了个主意。
在祠堂中再设一间暗房,专给棠云用。
祠堂中昏暗不见天日,棠云跪在冷硬的地板上,想着早上发生的事打发时间。
不知会不会有人来给自己送个蒲团什么的,不过门外有陈嬷嬷守着,想也是在做梦。
也不知那帕子现在是在何处,还有少将军可有生气?
他那个笑又是何意?
那方帕子此刻被褚遂放在桌上,几道黑色身体横在门外。
他擦净手中那柄短剑,道:“将这些东西处理干净。”
门口是褚遂的亲卫守着,二人方才经历了一场厮杀,身上仍带着血迹。
“是,将军。”
褚遂放下手中短剑,将染血的帕子随手扔在炭盆中。
“去查是谁的人。”褚遂又道,“这些人就是一天天没事干才这么蹦跶。”
“又不是人人都和你一般,只顾着将匈奴往回打,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想。”一道声音悠悠的从窗外传来。
褚遂听声,懒洋洋道:“大哥。”
镇远将军褚远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手中捧着一卷书缓步而来。
“明日便是宫宴,你可先准备好了。”褚远道,“陛下特地赐宴,想必是要封赏一番。”
褚遂心中知道是何事。
褚远与褚遂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三年前其父镇远将军战死沙场,是由褚远承了将军的名号在边疆守了下来。
去岁时,褚遂一人带军出征,如一杆锋利的长剑刺入匈奴心口,自此成了威震边疆的少将军。
可虽是少将军却仍未正式拜将,想必此次宫宴,皇帝定会赐下新的名号,延续褚家的光荣。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