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起一串风铃》林崇达

55、第55章

　　“那齐老板记得给我点补偿，有机会也和我们梦航多合作合作。”宋浮开玩笑道。

　　下午那晚馄饨还没消化完，宋浮不是很饿，中指和大拇指捏着叉子戳了个沙拉里的番茄放进嘴里，听到齐远明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还是没怎么变。”

　　齐远明移了下腕表，正过来看时间，又问道：“那个男孩子呢？最近还有联系吗？”

　　“谁？”

　　“长得像温意清的那个。”齐远明拿刀叉的手动作不停，像是随口一问，也随意地抬眼又垂眸盯在食物上，“他还来找过我。”

　　“什么时候？”

　　齐远明托腮想了会，说道：“就在你回来之前吧，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怎么？他还没来找你吗？”

　　回来前？应该是她退了国外的房子，回国住在酒店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常野一直在找她吗？

　　她想着，齐远明在一旁继续说道：“不过这小子有点本事，他手下的云空科技势头正猛，虽然比起齐氏、宋氏算不上什么，但不容小觑。”

　　“来找我了。”宋浮应了声，手旁的葡萄酒散发着醇香的酒精味，她拿起酒杯轻晃，液体撞在杯壁上，便残留了几滴红色，她仰头，液体就流入她的喉咙，凉丝丝的。

　　“他喜欢你。”猛然听到齐远明出声，酒在嗓子眼内打转，找错了路，呛得她直咳嗽。

　　“咳咳……”她看向齐远明，眼里数不清的疑惑，疑惑外还包着呛出来的泪。

　　齐远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接过齐远明递来的纸，拭去眼泪的同时也揾去疑惑，宋浮讪讪地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才不咸不淡地回道：“与其关心别人的情感，你不如关心关心自己。”

　　“看来你也有点喜欢他？”

　　“为什么这么说？”这句话引起宋浮的兴趣，然而现在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喜欢常野。

　　“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喜欢他吧？”齐远明想不到有一天还能当上宋浮的爱情导师，一时来了兴致，放下刀叉，头也忍不住地往前倾，“宋浮，你是个敏锐的人，不可能看不出他喜欢你。”

　　“可同时你又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面对一个喜欢你的人而你不喜欢的人这件事对你而言应该就是麻烦吧。”

　　齐远明笑意渐浓，这次是真心的笑，不似作伪，在他无聊的日子里还能看到精彩的纯爱感情纠葛，还是他身边的人，这个人正好还是宋浮，他继续做红娘，“况且我刚刚说的时候你没有反驳而是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你自己心理难道不清楚为什么吗？”

　　宋浮摩挲刀叉的手停下，光洁的银白刀叉拉扯着她脸变形，她确实是个怕麻烦的人，通常情况下如果她知道一个人喜欢她，她会立刻躲得远远的，因为那个人以“恋爱”为目的的爱意会让她觉得负担。

　　看着宋浮难得露出一脸迷茫，齐远明不得不感叹，爱情果然是一件让所有聪明的人都会暂时失智的东西，还是不要碰的好。

　　他抿了口酒，说道：“不知道就试试呗，试一试又死不了。”

　　*

　　月光拧着腰，啐了口气，天蒙上一层纱，宋浮看不清地又看不清天，路边都是雾蒙蒙绞成一片的颜料，齐远明开车送她回了醴园，宋浮打开副驾驶走出来，靠在车边醒酒，就看到门口站着的男人。

　　那人立在阑珊那，路灯从他身后泻下，他像是阴影，甚至看不清正反面，朝着走来，待走进，齐远明才认出是常野。

　　他紧绷着嘴唇，走向宋浮，圈住宋浮的手就往里拽，冷冰冰地来了句，“回家。”

　　齐远明乐得看戏，非要挡在他们俩人中间，拉住宋浮另一只手，来了句，“她不和你走。”

　　“别闹。”宋浮看了眼常野，像个石头，脸色又臭又硬，白了眼齐远明，说道。

　　那个人什么心态她能不知道，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一看就是偶像剧没少看，宋浮无奈抽离自己的手，常野面部表情才松缓一点，还没等她再次开口，一下被抱了起来。

　　“常野！”宋浮吓得叫道，她喝的酒度数不低，正翻江倒海地想吐，这么一抱她更难受，恼火地想锤他，“难受，快放我下来。”

　　任凭她怎么说，就只能看到常野绷着脸，一只手按开密码锁，大门轰地一声砸上，屋内一片黑暗。

　　她终于被放了下来，抵在墙上，常野禁锢住她的双手，按在墙上，像是报复似的，一口一口极重地咬在她嘴唇上。

　　“呜……呜呜……常野！”她斜过头，捂住嘴，在指缝中呼吸，一阵反胃，“你疯了！”

　　“你喝酒了？”他的吻印她脖颈，蔓延到胸口，一点一点侵略，说话的声音不冷不淡，“和他喝酒都不陪我。”

　　他搂她腰的手收紧，俩人的距离更近，他的脸贴上宋浮的侧脸，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一说话，他的唇就在下颚处掀动，弄得宋浮痒痒的，

　　“宋浮……小浮……”沙哑的嗓音尾音上扬，带着几分诱惑，常野说道，“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喜欢我好不好？别喜欢他。”

　　“你先松开。”宋浮撑开他的手，拖鞋也没来得及穿上，摸索着往厨房去，没想到脚撞上画架，整个画架都倒塌了下来，倒得干脆。

　　宋浮只感到脚趾生疼，紧接着大灯打开，一切又重新回归光明。她眉头皱起，忍着痛去厨房找水喝，想压一下不舒服的感觉。

　　没走几步，常野已经越到她前面，手中还端着一杯白开水，上面还插着她的吸管，宋浮低头，就着他的手喝水。

　　“不舒服吗？”见她低头不方便，常野抬起手送到她嘴边，好让她直起身子。

　　“废话。”宋浮没好气地说道。她抹了把脖子，家里没开空调，方才被他一闹，感觉脖子上全是汗，热乎乎又水汪汪的，像条钓上岸蹦跶的鱼。

　　喝完水，那种不适感消失许多，宋浮这才抬起头看他，分明刚刚野蛮的也是他，现在像做错事似的也是他，宋浮解释道：“你听齐远明胡说，顺便聊一下订婚的事情。”

　　“你要和他结婚？！”

　　宋浮看他瞳孔骤然放大，眼中带着笑，“如果我要和他结婚呢？”

　　“你讨厌我吗？”常野握紧杯子再松开，又再次握紧，泛白的掌心倒影在杯壁，他问道。

　　“不讨厌。”宋浮倒好奇他要说些什么，顺着他的话说道。

　　画架倒的不平稳，半个角卡在沙发上，风一掠过，那画架就晃来晃去，发出嘎嗒嘎嗒……噶嗒……嗒声。

　　“那我会一直在，”常野望向她的眼睛，黑漩涡般的眼珠，“只要你希望。”

　　他很少展露这样攻略性十足的眼神，宋浮没由来得心慌，撤了几步，笑道：“开玩笑的，说了退婚的事情而已。”

　　她脑海中出现了齐远明的那句“试试呗”。

　　像有人贴在她的左耳廓边轻哼，哼到她心理。

　　“你怎么在我家门口？”宋浮想到他以前也是坐在她家门口，像只小狗，等着主人回家，每次看向她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好像只装得下她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提起，“还记得你高三的时候第一次来我家，就坐在院子里，当时长得还嫩，怪可爱的。”

　　“现在不可爱吗？”常野听到她说到退婚时，脸上就像冰雪融化一般，在她身旁坐下。

　　宋浮忽然换了个方向，面对常野，真的仔细端量着他，这下常野反而慌了，眼神到处乱瞟，就是不看宋浮。宋浮伸手摸上他额角的疤痕，指腹打着圈，又绕过眼角，来到鼻尖。

　　他的鼻尖翘，滑下去就是嘴唇，唇色淡淡的，她一碰他的喉结便上下蠕动，夏夜的空气中仿佛有花香，甜蜜蜜的味道到处都飘着，宋浮环上他的脖子，正色道，“常野，我们试试吧。”

　　她吻上去，淡淡的酒香也染上常野的衣衫。常野先是没反应，等反应过来，一只手手按住她的头，深深地回吻，一只手按住宋浮的腰，仿佛要压入自己的身体。

　　一吻完毕，宋浮笑着开口道：“常野，我不讨厌。”

　　不管是上午在他家，他故意亲完再问的那句试探的话，还是刚刚暴露在外的询问，她的回答都是不讨厌.

　　因为……

　　她好像有些喜欢他。

　　这种喜欢就像是在心上按上了一个装置，让人忍不住多次点开聊天对话框确认有没有消息，让人看到他就心底冒出丝丝的喜悦，还有些莫名而来的心疼。

　　宋浮不确定她这样的选择到底对不对，她是爱情的遗物，被随意地丢弃在角落，而现在她所缔造出来的名为爱情的生物，究竟是走向灰败，还是洋溢着生命呢？

　　“我爱你……”耳边传来常野的声音，好像从多年前的某个角落翻出来的旧物，“小浮，我爱你。”

　　他这样说道。

　　宋浮闭上眼，把身体完全交给他，银河仿佛哗啦破碎，朝窗户倾泻下来，冰蓝的月刀斩向白蓝夜空，她像一抹妖冶朱红，绽放在他瞳孔棕色平壤，常野倾身，压入雪地，沉沦浅滩。